第81章
之前师离忱都只是抚摸过,指腹能感觉到疤痕轻微起伏的纹路,还是第一次正经仔细看。
这些伤疤之上,有今日新添的伤,从崖壁上滚落下来,被碎石划到,最后坠地被乱石戳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裴郁璟去清洗过,简单上了个药,只包住了前面的爪痕,却没包住后面的——除了石头摩擦以及戳出来的伤口,还有熊瞎子在腰腹上挠过的一道爪痕,或许是避让及时,不算很深,上药后止住了血,但这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很是狰狞可怖。
哪怕是这样了,但裴郁璟在他面前,依旧表现得却很轻松……真是个蠢货,该卖惨的时候又不卖了。
师离忱垂眼。
静默片刻。
裴郁璟觉得落在后背上的视线,有点灼热,忍不住问道:“圣上,好了……”话头一顿,他感觉到肩上贴来的一个吻。
裴郁璟喉结滚动了一下,能感觉到师离忱靠近了,在他的伤口上轻轻的亲了亲,宛若羽毛轻抚而过,挠在他心上,叫他一下慌了神。
师离忱低敛着眼,嗓音沉哑:“功是功,过是过……别以为朕原谅你了。”
“好。”裴郁璟乐开了花,笑眯眯道,“只要你肯理我,不赶我走,怎样都是好的。”
……
熊瞎子的肉被割下来,放在火上炙烤。没有盐,裴郁璟摘了两个果子擦在肉上,割成小块递到师离忱嘴边。
有果香辅助,熊肉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师离忱道:“烤制手法很熟练。”
裴郁璟笑道:“练出来的。圣上也知道南晋内斗严重,边关时常缺粮,我便经常潜去鞑靼的原野上打牙祭。”
师离忱食量不是很大,吃饱了便靠着裴郁璟歇息,裴郁璟见师离忱吃好了,便将剩下的全部塞进肚子里。
*
周遭肃静。
“啪嗒啪嗒。”
忽地,洞口安置的小石块掉落在地。
师离忱顿时睁开眼睛,与裴郁璟对视一眼——有人来了。
尚不知是敌是友,裴郁璟起身拿刀埋伏在了洞口,低沉地虎啸穿来,师离忱抬手道:“……等等。”
白虎在洞口一路嗅过来,进了洞瞧见师离忱,顿时兴奋得甩了甩尾巴,昂首大吼了一声。
老虎对于血腥味比较敏感,第一时间先围着火堆转了一圈,又嗅了嗅那颗熊头,敌视地龇了龇牙,发现没有威胁之后,才盘在师离忱身边,亲昵的蹭了蹭师离忱的腿。
“嘶——”
师离忱被顶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小汤圆登时动也不敢动,缩着耳朵俯趴下了脑袋。
裴郁璟端详着小汤圆,“圣上怎么驯的?”白虎寻人,比人来得都快。
师离忱揉了揉小汤圆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对裴郁璟道:“小汤圆自小就和朕一起同吃同睡,朕时常与它玩捉迷藏的游戏,旁人或许不能找到朕,但小汤圆一定可以。”
他浅笑着,取下小汤圆脖子上挂着的竹节信号,丢给裴郁璟,“去放了,金吾卫很快就能找过来。”
……
信号放出。
须臾便听到金吾卫整齐的脚步,金吾卫本就搜寻到了附近,一见信号得知方位便过来了,自然很快。
不过洞穴不大,不能容纳那么多人,郞义与穆子秋白着一张脸进来,又进了三四个金吾卫,一齐在师离忱面前跪下,“见过圣上!”
郞义没想到防护如此严密,完全查验过的围场还能混进刺客,很是自责道:“臣失职。”
“若人有心,便是无孔不入也能寻到机会。”话虽如此说,但师离忱心底还压着火,敢在围场行刺……
陡然间,寒芒在眼前闪过,跪在面前的一名金吾卫骤然暴起,拔刀刺向师离忱!一旁裴郁璟早有防范,一刀挡住,与郞义携力将人按下。
裴郁璟转眸,看到另一侧的一名金吾卫,低头时眼中闪烁着诡谲之色,神情一变提醒道:“小心!”
“噗呲!”
剑穿心而过。
穿得却是刺客的心。
在裴郁璟出声的瞬间,师离忱便抽出了穆子秋腰间的佩剑,冷眼一剑洞穿了刺客心脏,一剑到底,剑柄抵住胸膛。
穆子秋反应过来扣住了刺客的手腕,将其制住。
师离忱狠狠拧了拧,让剑刃在刺客胸膛里转了个圈,然后踹开了断气的刺客,面无表情甩了甩剑上的血,又几滴飞到了他的脸侧,宛若艳丽的红痣,他唇边带笑眉眼间竟是快意,沉声道——
“给朕查!”
第77章
这种出动几十个死士,又在秋狩的第二日才开始埋伏刺杀的行为,必然是在围场有内应。
刺杀之人完全不惧怕暴露,并且十分放肆的要致师离忱为死地……师离忱失去踪迹的这段时间,有两名刺客在极短的时间内伪装成了金吾卫。
这两名金吾卫的尸首在林子里被发现,衣物被全部剥去,刺客做出搜寻时的灰头土脸,又刻意低头,其他人又关心则乱,金吾卫与金吾卫之间并不是全部识得,便如此混了过去。
死士拷问不出东西,但这事不需要拷问。
围场刺杀弄得这般高调,查起来很快,每个人都细细盘问过去,仔细到每时每刻做了什么,且在一起的人做了什么,但凡有一点对不上都会受到质疑。
大半日下来,便审得差不多了。
刺客的剑上有毒,乐福安受了剑伤昏迷不醒,太医正在全力诊治。
回了浮生山庄后裴郁璟的伤口进行了重新包扎,熊瞎子挠他那两下比刺客伤得还重,见师离忱无恙后,他才晕厥过去,唇色都泛白了。
在洞穴里的时候有些阴暗,并未看清,如今屋中灯火通明,师离忱才看到裴郁璟手背上也裹着黑布,叫太医拆开看了看,手背上也有许多碎石摩擦砸到的伤口,许是滚下山时为了护住他所导致的。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裴郁璟,师离忱嘴角压了压,吩咐太医:“好好用药。”
太医拿不准圣上的主意,小心翼翼道:“如从前一般,多加黄连?”
“……”
师离忱眸子微动,语气不轻不重:“黄连能少用就少用……可以给他多加些甘草。”
太医:“喏。”
……
后背还是隐隐作痛,浑身筋骨就像是被拆过一般。
师离忱对镜看过,后背有一大块青紫,滚下山崖时的一块大石撞出来的,要揉开才行。
不过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伤,晚些再处理也没问题,但他也不会委屈自己,便先用软垫软衾堆在椅背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陷阱去,闭目养息。
这样会舒服些。
静等外头一阵兵荒马乱。
直到尘埃落定,真相查明。
郞义面色沉重的进屋,行礼过后,见屋中有人便到师离忱身侧附耳,压低声音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原是禁军里有之前受过鹿亲王恩惠的小兵,鹿亲王被圈禁之后,不甘于室,手中还剩一支高祖皇帝给他留的死士,想趁着秋狩期间搏一搏。
围场外围都是禁军监察管辖,那小兵了解禁军换值时间,得了利诱也想立从龙之功,就给死士行了便利。
而死士熟悉围场当中的地形,只要能进来,在其中埋伏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师离忱却摇头道:“不对,单是鹿亲王一人,没这个能耐。”
哪怕是被圈禁府邸,他也从未放松过对鹿亲王的监管,监察司近来并未上报过鹿亲王的异动……
等等。
师离忱微微蹙眉,道:“让监察司去查,鹿亲王除了联络过润州总兵之外,还借着谁的名义,联络过其他人?”
郞义道:“臣明白。”
立刻着手去办。
师离忱长睫低垂,眼底一片阴沉沉的戾气。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次刺杀之人,自从登基后他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既伤了福安,又害得他不得不滚下山崖。
若今日裴郁璟没来,他会选择自己跳下去,约莫会去半条命。
师离忱下意识地在膝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感受着疼痛席来,他笑容森冷,杀气腾腾。
好啊!
真是好得很!
*
圣上秋狩遇刺,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
此事彻查。
鹿亲王府邸被翻得底朝天,鹿亲王昂着脖子不认罪,结果就是被死士身上的烙印出卖了身份。
他就是这批死士的主人。
明面上的始作俑者很明显。鹿亲王见无法抵赖,便开始大肆辱骂,他是高祖帝的小儿子,高祖帝老来得子,将他养得儒雅尊荣。
这会儿见逃不过,干脆把儒雅的面具全撕了,骂得要多脏有多脏,从高祖帝骂到广孝帝,又骂到师离忱,一共三代皇帝他这张嘴谁都没放过。
他恨高祖帝那么疼他,却不把皇位传给他。
他恨他在广孝帝手底下伏低做小隐忍了一辈子,广孝帝也没拿他做文章,最后却被师离忱这个小辈逼到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