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像是装的。
  他们掏的炉灰是早前积存的,尸骨焚烧的时间应该是在上一个班次。
  另一组锅炉工孙明辉,林友嫌疑最大。
  这两人都住在厂区外的家属区,年龄五十开外,再有几年就退休了。
  孙明辉偏瘦,其貌不扬。林友是典型的脸大脖子粗长相。
  从被窝里被薅起来,两人裹着上班穿的破烂棉袄就来了。电话里没说锅炉房出事,两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现了尸骨。
  戴豫也没透露,开口询问他们昨晚当班都做了什么。
  孙明辉是个老烟枪,点了根烟,一口气吸了半根,“能干什么?拉煤,掏锅炉,运煤渣,烧锅炉。晚上当班,厂里允许我们小睡一会儿,我从九点睡到十二点,老林从十二点睡到三点。起来醒醒神,我们就开始烧锅炉,要想温度达标,要不停地往锅炉里填煤,填上一个小时,干到四点十分才停手。”
  林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然后呢?”
  这回换林友回答,“锅炉房用水方便,我们填完煤,一般会洗个热水澡。洗完迷瞪一会儿,就到点下班了。”
  “洗完澡你俩一起睡的?”陈晨边记录边问。
  林友笑了,“你这话问的,怪不受听的。老孙觉少,他觉得早晨空气好,洗完澡会去外面绕着厂子走几圈,就当锻炼身体了,锅炉房只有我一个人在睡觉。”
  “你睡眠质量怎么样?”戴豫接过话头。
  两人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孙明辉掐灭烟头,沉默地看过来。
  老林缩在棉袄里的粗脖子也挺了起来,“公安同志,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祖被张权抓了壮丁。因为往屋里推煤,掏锅炉,到处都是新覆盖的灰尘,还有推车的车辙印,地面已经没法看了。只能寻找血迹和指纹。
  张权和大长脸徒弟找了一遍没发现,换老祖来找,也没收获。还把小孩挂在脖子上的兔毛耳包搞脏了一面。
  老祖不开心,回家后妈妈要念叨了,踏出锅炉房听到林友的问话,倚着门框诓人,“有人在锅炉里烧了一头毛驴。”
  没想到门框也是脏的,老祖的白色羽绒服也蹭上了一条黑灰。
  给小孩整崩溃了,瞪着大眼睛跟爸爸无声控诉,我要买貂儿。
  林友和孙明辉见有小孩出现,还乱说胡话,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填完煤后,你们还会打开锅炉查看煤块的燃烧情况吗?”戴豫继续发问。
  孙明辉咳嗽了两声,吐了口痰,“以前会,换了这个新炉子,吸力特别好,而且上面还有仪表,查看温度就知道里面煤烧得怎么样。刚填完煤,煤烟大,我们一般不开门。”
  孙、林两人来之前,大家已经查看过新锅炉。为了方便填煤,锅炉门设计的很大,别说横着推进去一个人,竖着放也能放进去。
  那道门的封闭性也特别好,你别说,真有点火葬场炼尸炉的感觉,烧多少人都不会跑味。
  锅炉房太热了,林友睡觉的地方在隔壁间壁出的小房间,再旁边是洗澡的小隔断。
  又询问了孙明辉,在厂子溜圈时是否发现可疑之人,对方回复没有。
  最终戴豫并没有告诉他们锅炉房发生的真实情况,风平浪静了很多年的发动机厂,出了这么件大事,不用他们透露,谣言这会已经满天飞了。
  戴警官不搞点心理战就不是戴警官了,故意不说,故意让两人多想,看看会逼出什么结果。
  谭城市局出警小分队再次集结。
  物证科一无所获,连煤堆旁的小推车也检查了,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大刘这边只给了一个建议,“如果找到死者的疑似身份,可以去省厅做DNA鉴定。今年咱们省厅抢到了第一批试点,仪器已经弄回来了,专门收拾了个屋,当祖宗一样供着呢。这玩意老神了,十年前的悬案,靠一块保存下来的木板上的血迹,最终找到了跟凶手匹配的DNA,案子破了。”
  逗逗老祖学她爸挑着眉毛听大刘介绍完DNA检测仪器的神奇,也有个想法,“我可不可以去测一下?”
  陈晨笑,“咋地,你想去测一下你是龙,还是人?老祖,你要是龙,那仪器得爆炸了。”
  老祖摇了摇头,小肉脸还蛮认真的,“我想测测我是不是我妈亲生的。”
  小孩现在对母亲的观感很复杂,觉得她人不错,不想不喜欢她。看她对爸爸横眉冷对,又觉得两人之间没有情分。兴许两人没双修过,自己的身份是偷来的。
  本来就是,他们三个物种不一样,成不了一家人的。如果她不是妈妈,回修仙界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哎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定是今天的科学知识摄入太多,把她的脑子烧坏了。
  其余人听聪明小孩要做亲子鉴定,全拿揶揄的眼神看向戴豫。
  只有胡新一没忍住,开口询问,“头儿,难道你不守男德?”
  嘴贱的下场只有一种,“我还有别的案子要忙,锅炉房的骸骨就交给你和陈晨,我家老祖可以给你俩当顾问。”
  “不要。”老祖和她的咯咯哒叔叔同时拒绝,不想跟瘟神搭档,这人身上的玄学比白大仙还神奇,他们不想被牵连。
  科学派大刘支持,“小胡破案能力杠杆的,你俩跟着多学着点,运气啥的都是扯淡,他现在不还好好的吗?放心,这家伙命长着呢。”
  “你们复检一遍现场,再去厂子里了解情况,第一步先把受害者身份查明白了。”
  戴警官挥一挥警服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老祖觉的是因为自己要测DNA,被爸爸给整治了。
  她的爸爸是个小抠儿,还是个小心眼儿。
  业余诗人胡新一因为资历深,成为他们这个破案小分队的头头,十分有派头地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示意陈晨拿出笔记本。
  “咱们仨先捋一下,心里好有个谱。陈晨,对受害人你有什么想法?”警队二年级生向一年级生提问。
  陈晨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还是不能忽略舍利子的存在,固然有锅炉温度的作用,但体内的矿物质沉淀也是一方面,既然说到沉淀,年轻人可以不考虑,我倾向于死者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人。”
  胡新一同意,“记下来。下面接着盘作案时间,陈晨,你还有要说的吗?”
  “这个我还没捋顺。”
  小胡问念白,“老祖,你有什么想法?”
  小孩胖手扯了扯自己棉袄袖子脏了的地方,“我的想法是,我受工伤了,你们谁帮我洗棉袄?”
  “……,还是我说吧。”胡新一清了清喉咙,“你们了解火葬场的炼尸流程吗?”
  问题太生僻了,把小孩和她咯咯哒叔叔都给干沉默了。
  陈晨母亲去世没经过火葬,那时候政策没那么严,他父亲托关系搞了土葬。公安局法医实验室也没在火葬场,这块真不了解。
  小孩更没了解渠道,他们修仙的人死了,直接化成灰,黑化肥会挥发,嗖一下就没了。
  胡新一道:“我知道。根据炉温高低,有快有慢。如果达到跟这个锅炉房相似的炉温,炼到只剩两个腿骨和骨渣,需要一个半小时。”
  念白头一次觉得倒霉蛋阳阳阳叔叔厉害,大声夸赞,“你好有学问。”
  陈晨也同意,“能让咱们法医大刘夸的人绝对有两把刷子的。”
  胡新一告诉小孩,“我就躺在床上看书时不会倒霉,还有倒霉后,在床上待着养伤的时间也多,闲着也是闲着,看了不少书。”
  这是个因为倒霉而被迫成了博学家的人。
  “好了,说正事。首先,在孙明辉和林友各自休息的那三个小时,他们俩没有擅自升炉温炼人。这个太容易从煤的消耗,还有暖气的温度找出破绽,他们只要不傻,不会这么做的。
  还是要考虑舍利子的存在,四点起炉之前,锅炉的温度在两三百度徘徊,是不利于舍利子生成的,两颗舍利子只能在温度重新升上来之后才有形成条件。
  锅炉工有固定的干活流程,他们两个四点十分填完煤这个时间可以作为参考依据。
  林友说,他俩干完活习惯泡热水澡解乏,洗澡用了半个小时,四点四十分洗完。
  而填到锅炉里的煤也要燃烧一段时间,刚刚陈晨你和队长在外面询问夜班锅炉工时,我跟早晨当班的于师傅和刘师傅又聊了聊。新式锅炉升温快,填完煤后,温度重新达到1600度需要一个小时。
  也就是五点十分,这时候锅炉房里,只有林友一人在隔
  壁睡觉,孙明辉已经走了一段时间,远离锅炉房,我推断的凶手的作案时间在五点之后,最晚不超过六点。”
  老祖有问题从来不憋着,“不懂。为什么?”
  “现在没到冬至,六点天已经蒙蒙亮了,发动机厂有上夜班的,厂区里活动的人不少,搞出动静容易被发现。
  这不是最主要原因,今早于师傅从锅炉里掏出的炉灰还冒着火星子,陆老板也证实了,火星子把他大衣烧了个窟窿。这里还涉及了煤渣孔洞,燃烧状态方面的知识,需要我给你们讲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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