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孩从大人的腿缝挤进核心圈,挺着小胸脯为公安代言,“我孙爷爷很好,我们公安局很好,我也很厉害,你们不许说我们。”
  她今天又恢复成最爱的红配绿穿搭,陈晨给买的墨绿色连衣裙,配上艳红色一脚蹬弹力裤,脑袋上的飘带也是红绿两色的,打眼一看像个花精,花和叶长反了。
  围观群众早就群情激奋了,花精小孩也照怼不误,“你可拉倒吧,穿制服的成天稀里马哈,当官的虚头巴脑,我们老百姓有冤都没处伸,好好一小姑娘怎么能说没就没?麻溜地赶紧解决,不解决,咱们就杠在这不走了,看谁要脸。”
  “我给你解决。”念白扯着小嗓子保证。
  “这谁家小孩?不上幼儿园,跑这块瞎凑什么热闹?”
  “俺家的,”王春花一把没抓住就让小孩挤到前面,作为炫娃狂魔,二姨奶敢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俺家孩子是神童,别人吭哧瘪肚解决不了的案子,俺家孩儿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二姨奶上身艳粉针织衫,下身艳粉弹力裤,跟她孙女站一块,那叫一个百花争艳。
  太扎眼了,引起群嘲。
  “搁哪跑出来俩欠儿登?”
  “小孩就算了,你山炮啊,老姊妹儿。”
  “你俩舞舞喳喳,说话咋那邪乎?”
  “What‘sgoingonhere”还有一个搞错了英语角时间,金发碧眼的老外来凑热闹。
  老祖也用东北外语交流,“你想嘎哈?你是不是法国那嘎达的?我爸爸说你们那嘎达的牛角包,羊角包好吃得让人流哈喇子。”
  “听不懂。”老外用蹩脚的中文回复。
  “Letmeseesee.”有人用蹩脚的英文积极掺和。
  有了老祖的加入,只有伸冤家长懵圈的场面很快达成。
  戴豫给抢劫案收尾,忙了大半宿,一早起来,让人在早市帮忙带了三斤大枣,小米,鸡蛋若干,又去商店
  买了些红糖,拎着坐月子套餐去看大梁子。
  大梁子说话还虚着呢,人就吹上了,“别以为你破了文物案就能得奖励,我这回负伤保准一个二等功跑不了,哥们我永远不会被你落下。”
  戴豫受不了这家伙,都这奶奶样了,还不忘争强好胜,哼笑一声,“你要是死了,就是一等功,更不能被我比下去。”
  “哎呀妈呀,气死我了,你赶紧滚吧,你一来,我还得在医院多待半个月。”
  大梁子嘴不好是讨人嫌,戴豫不一样,一张嘴,杀伤力堪比氰//化物。
  你赶我,我偏不走,戴豫踱到窗边。
  原来的南满医学堂红砖楼已经满足不了接诊需求,大梁子住院的大楼是后盖的十六层新式建筑,站在窗边朝西望,南站商圈尽收眼底,地面寒气蒸腾,给低矮的建筑覆上一层面纱,树木凋零,万物萧瑟,北国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有大梁子在的地方,永远安静不了,即便他现在是个病号。
  “大豫,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人的脑袋就皮和骨,不是咱眼瘸,你姑娘的茄子脸,惊叫脸,倭瓜脸就是不看出来,骨相,皮相都对不上。我一直在行李检查大厅,那杀千刀的就算站我面前我都得反应半天,何况还带了顶帽子,”争强好胜的大梁子养伤都在琢磨案子。
  “你说对了,这不是分辨色差,不需要眼力,这是她的思维方式。她还小,形容不出来,其实她是把几个抢劫犯的面部综合特征装在了所谓的脸型的筐里。你与其在意视觉进化,还不如研究她的思维方式,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戴豫一开始也拿不准,还咨询了二院的小孙大夫,得到的答案是,就像特别的心算法则,神童的思维本身有别于普通人,记忆力强大也因为另辟蹊径的记忆流程。
  梁守诚张着嘴惊讶了好半天,磨了磨干涩的嘴唇,提了个建议,“大豫啊,咱们结个亲家怎么样?”
  戴豫没回应,视线重新扫回广场,聚集的人群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总有人去解决的,就没怎么关注,直到人堆里出现一老一少,万紫千红的,一看就是他家的。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哈。”大梁子盯着病房的石灰顶棚,以为捡着宝了,一脸傻笑。
  戴豫转身朝门口走,“坐月子就好好坐,不要白日做梦。”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说谁做梦呢,我儿子一点不差,玩溜溜球老溜了。”
  十五分钟后,伸冤一行人,周倩的父母,大姑,大姑父,二姨,二姨夫就跟花精小孩,小孩穿制服的父亲,一起坐进了谭城市局法医实验室接待室。
  事情闹到门口,市局不会不管,不但管了,还派出能力最强的刑侦大队大队长出面复核周倩的死亡情况。
  不为别的,死的是孩子。
  两分钟前,推了一个待检项目,周倩的遗体已经被抬上尸检台,戴豫也跟了进去,留念白跟大刘的两个实习生在外面陪着家属。
  周倩的母亲王爽还有点懵,原本没期望今天闹一场就会有结果,还想着坚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更没想到的是……
  王爽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接待桌对面,一身喜庆打扮跟她家人悲伤情绪格格不入的小孩。
  小姑娘真没说大话,也不对,还是吹了一半,不是她能解决案子,是她爸能。老天有眼,一定是看她闺女冤死,才派了厉害人物来给解决冤情。
  老祖板着肉脸,也不跟人家讲话,伸长胳膊把周倩父母带来的案件材料,扒拉到自己这边,带字的快速翻过,只看图片,周倩坠楼后死不瞑目的样子都被她翻了出来。
  周倩二姨夫纳闷,问一旁的实习生,“你们不管管?”
  逗逗老祖在市局声名远扬,连一广场之隔的实习生都有所耳闻,摇了摇头回道:“管不了。”
  局长给开了好几回绿灯,小孩已然成为刑警队编外顾问,比他们涉案级别深,你说该怎么管?
  小孩很聪明,没有主动询问案件背景。大人们看不起小孩,不会搭理她的,而且周倩要是真自杀了,她岂不是白问了?
  老祖要攒功德,但老祖的精力也十分宝贵,不会浪费一点。翻看完资料,把自己放倒在蓝色塑料椅子上,先睡个回笼觉,等睡醒,大刘大爷就该做完尸检了。
  一眨眼的功夫,小肚子就规律地起起伏伏,睡得十分沉。
  古怪小孩搞得周倩六个长辈莫名其妙,继续忐忑地等待尸检结果。
  专业人才稀缺,不是每个地级市的区分局都有法医,谭城还是沾了医大的光,给每个分局都配了一个法医。
  自杀案子到不了市局,死亡鉴定是下边定安区分局做的,法医还是大刘带出来的徒弟。严师出高徒,照理不会出错。而且经家属的强烈要求,不像其他自杀案,出报告之前,做了开膛,开颅检查。
  本着对家属负责的态度,大刘跟徒弟电话核对了一遍尸检报告,把尸体上缝合整齐的人字形开刀痕迹又一一剪除。
  幸亏尸体是昨晚从殡仪馆冷库里取出来的,要不光等尸体解冻就需要几个小时。
  周倩是从就读的外语学校宿舍楼的顶楼天台跳下来的,那宿舍不算太高,一共四层,坠楼后造成多处身体骨折。
  尸体的足部,一侧股骨,骨盆都有骨折痕迹,但都不是很严重,导致周倩死亡的致命骨折在颈部的颈椎处,头部着地,导致颈椎将近180度弯转,瞬间就收割掉她年轻的生命。
  尸体一直维持冷冻状态,尸斑消失缓慢。死者身上不存在搏斗造成的应激伤,更别提明显外伤,毒理检测正常,衣物检测正常,生前没有被侵犯,心肺功能没有明显损伤,不存在突发性心脏疾病。
  念白是被一声凄厉的“你胡说”吵醒的,吓得一激灵,差点摔下塑料椅子。
  坐起身时看到爸爸正跟六个大人交涉。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周倩的女性亲属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或哭或闹,誓要讨个说法,三个男性亲属,以周倩的父亲为代表都在劝说女方早日接受现实,让孩子入土为安。
  劝说无果,周倩的二姨夫打了自己老婆一巴掌,“昨晚都举行告别仪式了,你们又临阵变卦,瞎闹一通又有什么用?”
  周倩的二姨王露捂着脸哭,“孩子生前二姨,二姨夫叫得那么亲,我不想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到底有什么错?郝强,你他妈再对我动手,我跟你没完。”
  戴豫后退一步,双手抄胸,眉眼沉沉地看这一家人闹,也不上前劝阻。
  经历过皇朝一案,念白明白父亲就是故意的,除非那种爱演的,人在激动情绪下,能无意说出心底的秘密。
  她也学父亲抄起小胳膊,胳膊肉多,交叉不起来,在胸前团成一团。
  “……你再对我动手”,瞧她发现了啥?“再”!小个子二姨夫是个爱打老婆的坏男人。
  周倩父亲木讷,一着急说话还有些磕巴,周倩的大姑父是个老好人,劝完这个,劝那个,劝出一身虚汗,有些秃的脑壳已经冒了三茬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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