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严继刚抠着手指,显然还很紧张,声音也特别小,“是、是学过。”
估计是怕别人听到,又笑话他是结巴吧?
严雪心里又是怜,又是气,伸手摸摸他发顶,也压低了声音,“那证明给他们看,好不好?”
这回严继刚看看那男孩,看看柳老师,又看看办公室里其他人,点头了,“好。”
题目抄好,袁老师特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腾出一块地方,给严继刚答题。
笔也是她从自己桌上放杂物的罐头瓶里拿的,递给严继刚的时候,严继刚还小声跟她道了谢谢。
这份礼貌让袁老师朝着他笑了笑,“不客气。”还去旁边找了个凳子给他,让他坐下写。
严继刚更不好意思了,又说了声谢谢,才低下头认真做题。
他握笔姿势很标准,一看就是被人纠正过的,笔触虽然稚嫩,一笔一划却写得十分端正。
袁老师对这些题目的答案了如指掌,只看了两眼就发现他的确是学过的,也都做对了。
贺校长同样,还有不信邪也在一边站着看的柳老师。
很快数学题做完,一个都没有错,再考语文,严继刚的识字量也比众人想象中要多。
袁老师想了想,干脆放柔声音问他:“你都学到几年级了?”
严继刚伸手比划了一个三,努力让自己说起话来不结巴,“三……年级。”
“那你等一下,我再出几道题。”
这回不仅贺校长和柳老师,其他老师也都凑了过来。
严继刚虚岁才十岁,正常上学也就是一二年级的学生,竟然说自己已经学到了三年级。
但袁老师出二年级的题,他的确都会做。
虽然比之前慢了很多,甚至还错了一道,但这年代学生的成绩真的一言难尽,能及格的都是少数。
袁老师忍不住看向严雪:“要不你直接让他上三年级吧?我还带着三年级。”
这可真是,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的学生,结果人家不但一年级学完了,二年级也学完了,柳老师脸色不大好看。
贺校长却是笑看了严继刚一眼,“你们家这孩子挺聪明,教得也好。”
“本来就是个好孩子。”严雪低头拍拍弟弟,见他嘴角抿出个小小的笑容,对袁老师说:“还是上二年级吧,我还想多让他在林场留一年。”
现在上三年级,三年后就得去镇中学住校了,她实在有点不放心。
而且现在的教育制度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九年就能高中毕业。
现在上二年级,毕业时刚好是77年,能赶上第一批高考,要是上三年级可就得提前了。
在场都是做家长的,也能理解她不放心孩子,于是最后敲定,严继刚就这么跳过一年级,成了小学二年级的学生。
之前二年级已经返校领过书本,袁老师干脆亲自带着姐弟俩跑了趟后勤,去领严继刚那一套。
人走后,柳老师实在没忍住拧了自家儿子一把,“你看看人家,自学都学到三年级了,你再看看你!”
严雪和严继刚还没走远,就听身后“嗷”一声有人哭了,“他学到几年级关我啥事儿?”
这个老师脾气真的好大,严继刚小肩膀抖了抖,赶忙往严雪那里又靠了靠。
袁老师看到了,带着歉意解释道:“我们有个老师要退休了,柳老师今年刚转教师岗,可能没太有经验。”
严雪就说怎么没听刘卫斌提起过这位柳老师。
“你们有没有认识的孩子在班上?没有我找一个带他。”袁老师又说。
这显然是好意,有人带着,严继刚会更容易融入到陌生的集体里。
严雪先谢过对方,才道:“我一个朋友的弟弟开学也读二年级,叫刘卫斌。”
袁老师显然熟悉自己班上每一个孩子,点点头,“那我安排刘卫斌跟他做同桌。”
这年代书不多,本子也不大,都是32开的,回去的路上严继刚没有要严雪拿,始终自己捧着。
进门他就去找二老太太,“奶奶!”把书和本拿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并不识字,“这是名报上了?”
“嗯。”严继刚跟袁老师相处得还算愉快,点了点头。
点完又伸出两根手指给二老太太看,“二、二年级。”
“二年级?”老太太诧异地望望严雪,见严雪点头,把严继刚搂在了怀里,“咱们继刚可真厉害,一上就是二年级。”
下午祁放回来,严雪也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和他说了,听得男人点点头,“不错。”
祁放这种内敛又话少的人,能说句不错就已经很不错了,严继刚嘴角又抿出一个笑容。
得到了家里人的一致鼓励,班主任老师又是个和蔼的,他对上学显然没那么怕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跳过级?”严雪好奇问祁放。
能十四岁就考大学,要么跳级,要么就是上学特别早。
祁放刚放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闻言撩起桃花眼看看她,“想知道?”
严雪突然就不是那么想了,果然即使她没说话,男人出去洗手的时候路过她,还是说了句:“晚上告诉你。”
她才不接茬,反而笑着问:“你这是卖了多少钱?买这么多东西。”
祁放的确买了不少东西,光成衣就给每人都买了好几件,严雪都怀疑他是不是把百货里能穿的都买回来了。
除了衣服还有鞋,一人一双厚底的球鞋,还给二老太太买了副老花镜。
这年代老花镜还没有配的,都是随便去商店买一个,度数肯定不准,但也比啥都没有强。老太太眼睛之前就开始花了,每次做针线活都要对着太阳穿半天针,只是一直没在镇上买到。
这回二老太太也开始心疼了,“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
“没多少。”祁放只将剩下的钱交给严雪,“三棵五品叶、五棵四品叶,一共卖了768。”
值钱的还是那三棵五品叶,至于那棵二甲子,两口子留着自家过年炖鸡用了。
一听说有七百多,饶是二老太太经历过不少事,都忍不住吸口气,“值这么多钱呢?”
严继刚回来,只跟她说他们挖到了多么多么大的棒槌,她也没打开参包看,还以为小孙子是夸大。
严继刚更是张大了嘴巴,“七、七百多?应该多、多在山上待几天。”
后面这句简直让严雪哭笑不得,“你就这么贪心啊?”
严继刚抱紧了姐夫给自己买的玻璃弹珠,只是笑,笑完又压压姐姐拿钱的手,“快收、收起来。”生怕被人知道似的。
这小子绝对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严雪也没点,先拿回了屋里,省得二老太太知道祁放买东西花了多少钱。
人还没出门,二老太太又想起什么,问祁放,“这么多钱,没被谁盯上吧?”
老太太是兵荒马乱年代过来的人,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
那时候谁家有条新被子都不敢盖,生怕叫胡子抢了,大姑娘小媳妇更是不敢出门。
严雪也想起上次那事,回头问祁放:“上次那几个人还在吗?”
“没看到。”祁放说了句,见家里老小都关心地望着自己,又补充,“也没有其他人跟。”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报案起了作用,但没遇上什么危险终归是好事,一家人全都放了心。
祁放说话算话,没两天就把给严继刚的小汽车做出来了。
才不到巴掌大的一个铁皮小汽车,造型十分简单,车门却是能打开的,轮子上也套了圈从轮胎上剪下来的橡胶。
严继刚“嘟嘟嘟”用手推着,开心得不得了,还拿去在两只小狗面前逗着玩。
也因为东西都收了,真正去上学那天他并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一大早二老太太给他穿上祁放从县里买回来的新衣服,他自己背着书包,跟着严雪去了学校。
袁老师还是一样和气,先跟严继刚说了几句别紧张,一会儿说话时可以慢点说,才带着人去教室,给班里介绍新成员。
刘卫斌本来正在跟后座的同学讲小话,听到动静转过头,当时嘴巴就张大了。
等袁老师把人安排过来跟他当同桌,他更是忍不住问严继刚:“你不是没上学吗?咋就二年级了?”
严继刚只是不好意思地笑,“姐姐说……让我考试,我……我考过了。”
“你俩认识?”其他人凑过头来问刘卫斌。
刘卫斌立马点头,“认识,他姐夫跟我哥哥是好朋友,以前还在我家里住过。”
又跟几人说:“他是后搬过来的,他们老家方言有点怪,你们跟他说话慢点儿说。不过他姐夫可厉害了,他有个小手/木仓,做的跟真的似的。”
“真的假的?”
男孩子感兴趣的东西也就是枪、玻璃弹珠和摔纸牌,当天下午放学,就有人跟着严继刚和刘卫斌过来看手/木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