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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可如今呢?
  她的父亲、母亲、妹妹,几乎皆是因着沈晏辞而死。
  昔日盛极一时的南宫家,眼下却只余下了她这么个千尊万贵的皇后,与郁郁不得志的兄长尔尔。
  她是该恨沈晏辞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恨。
  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生命余下的所有,都与沈晏辞有关。
  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
  只能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太后身上,逼着自己去相信这就是事实。
  然而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这日后来,祥叔带了些金陵府的特产给南瑾送来。
  他才坐下没多久,李德全便来了。
  他躬身入内向皇后一揖,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恭谨熨帖,
  “夫人。东家那边已经见完了客,让小的来请您移步,往玄武湖泛舟赴宴。此际正是好春光,泛舟湖上也可带着小公子,也是不用为着漫天柳絮而苦恼了。”
  皇后的面色复了惯常的平静,颔首应下道:
  “知道了,我们等下便过去。”
  “那小的便在外头候着。”李德全躬身退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
  却在房门合上的一瞬,皇后清晰地听见祥叔用瑟瑟发抖的声音,在南瑾耳边喃喃一句,
  “阿瑾!当、当日我在温霖涧瞧见的那个男子......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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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4章 自不量力
  盖棺定论。
  祥叔从前不过是上京一个籍籍无名的市井小民,他连见到李德全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他能一眼认出,只可能是当年的事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成了来日无数个日日夜夜缠着他的梦魇。
  以至于他此刻说完这话,竟是惊骇到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而南瑾闻言,也是觉喉中涌上了一股腥甜。
  她死死屏住呼吸,才能勉强将那股翻涌欲呕的冲动压下去。
  说实话,那一刻她已经不觉得震惊了。
  她一早就预想过这样的结局,只不过她和皇后一样,在拿不得十足的证据前,便是宁愿做了埋头的鸵鸟。
  便是不埋头作不知,又待如何?
  而今事实不遮不掩地摆在她面前,她也只是觉得无力。
  她从未有过那么深的无力感,让她像一片无根的柳絮,轻飘飘地被风扬起,坠入一团柔软的云朵里。
  而后被密实地包裹、缠绕,挣扎不得,唯余绝望。
  只因她清楚地知道,她要求得那个公道,已经离她太远,太远。
  不单是因为她与沈晏辞之间的种种过往,更因为他是皇帝,是这天下万民生死荣辱的主宰者。
  又或者说,他才是这世间公道的本源。
  心念急转间,南瑾甚至在恨自己。
  她恨自己当初在云蒙山为何要多管闲事,救下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她也恨父亲为何要乱发善心,阿容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就不能像祥叔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为什么偏要卷入这场是非......
  爹娘自幼都教导她,
  人要善良,要宽容,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原不过是这世道用来诓骗人多行善事的说辞罢了。
  所以世人才会念着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前程’,所以才会让你不要去‘计较’。
  无私善良要付出的代价,与利己自私相比,实在要重太多。
  重到需要世人都去歌颂它为美德,才会有人去践行,才会有人觉得好像只要做了善事,便会与有荣焉。
  恍惚间,有些零碎的画面钻入了南瑾的脑海中。
  她还记得,那是小时候的一个盛夏。
  他们好容易得了假,爹娘兴致勃勃地带着她和南菀去瀛河边上野炊避暑。
  河水清澈,树荫浓密,本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只是欢快不得多久,就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人高呼了几声,随即人群很快围拢过去。
  南瑾一家也随着人流挤到了近前。
  这才瞧见众人正围着一个与她们姐妹年纪相仿的男孩,宽衣解带按压着他的胸腹。
  听得边儿上人的议论,知道了原是这男孩不慎失足跌入了湍急的河流中,幸好有一男子危急时刻跳入河中将他救起。
  而那救人者自己却被汹涌的暗流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爹娘只是摇头说着可惜,周遭百姓也议论纷纷,多是感慨救人者的义举与不幸。
  南瑾那时听得南菀说了一句,“活该!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搭进去救别人?这样的蠢货,死了才好!”
  母亲闻言立刻训斥了她,说她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但不该去这样诋毁一个善良的人。
  那时的南瑾也觉得南菀说得不对。
  她想:救人者或许水性好,在救人之初只以为是举手之劳。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并没有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毕竟这世上哪有人真的会舍下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就如同当年,
  南瑾选择救沈晏辞,父亲选择救阿容一样,
  最初他们只是因着底层百姓善良的底色,对陌生人施于了他们认为举手之劳的善意。
  只是他们从未曾料到,
  坠河的是别人,淹死的却会是自己。
  有那么一个瞬间,南瑾耳边炸开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心底最坚固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坍塌,碎成一地瓦砾狼藉。
  而那种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这日后来,打破房中死寂的,是皇后十分平淡地吩咐云熙和采颉先退出候着,而后回眸静静打量着祥叔。
  祥叔已是吓得整个人都木了。
  从他方才认出那个男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将这事儿告诉了南瑾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
  那男子恭敬地唤沈夫人为‘夫人’,不正说明了沈夫人就是他的主子?
  当日那姑娘采花说要送给姐姐,便是要将花送给沈夫人。
  而男子口中的‘东家’,就该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祥叔不敢再细想下去,此刻他与皇后的目光对上,更是吓得跪倒在地,向皇后连连叩首,
  “夫、夫人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明日就离开这里,我会搬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我......”
  见皇后并不言语,祥叔只得病急乱投医,绝望地转向南瑾,哭求道:
  “阿瑾、阿瑾你救救我!你们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我、我不想死......”
  南瑾俯身虚扶他一把,摇头道:“眼泪擦一擦,等下出去的时候别叫人看出不妥来。”
  皇后也才迟迟开口道:“你留在金陵府,继续做你的买卖。今日,无事发生。”
  是了。
  如果祥叔就这么走了,反而会引起沈晏辞的疑心。
  一旦他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祥叔的身份与过往定会暴露无遗,
  于他而言,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祥叔闻得此话,也是明了了皇后的意思,忙又向二人磕了几个头,而后擦干眼泪,整理好乱了的衣襟。
  只等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才当是个寻常掌柜似的,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厢房。
  临出门前,他脚步顿了顿,回头深深看了南瑾一眼。
  却也是只能盼着她自求多福了。
  门扉合拢,厢房中唯余南瑾与皇后相对。
  皇后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
  她缓和了气息,静和从容地对南瑾道:“这事你怎么想?”
  南瑾亦是茫然,只能麻木地摇头,“臣妾不知。”
  皇后定声道:“那我告诉你。祥叔当日是得了兰婼的五十两银子,才能来了金陵府安身立命。兰婼是什么人,她又是带着什么目的来了大懿?你不是不知道。所以......祥叔的话不能尽信。
  即便你要信,你要为你父母报仇,当初也是柳扶山下令要将你父母灭口。你已经亲手手刃了柳扶山,那么你的血海深仇,便也是得报了。”
  她侧目看着南瑾,语气与眼神到底带着疏离,
  “瑾妃,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如今的身份。皇上待你不薄,你今日满身的荣耀、地位、尊崇,皆因他而来。他是你的夫君,是你后半生唯一的倚仗。你如今也不单是你自己,你还是永馨的母亲......”
  她缓一缓,声音一寸寸冷下去,冷得像冰,“你的父亲就是因为当年不自量力,才会在那个中秋佳节,险些害得你们全家去黄泉路上共赴团圆。你如今要不要走他的老路,要不要也不自量力害了你自己的女儿。你仔仔细细的想明白了。”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要与南瑾这个昔日同仇敌忾,并肩同行的姐妹割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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