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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这样的日子,若是让皇后去过,皇帝觉得她还能欢喜和美吗?”
  太后觑着他闪躲的眼神,愈发气恼道:
  “你不让昭淑回来,不就是心里怨着哀家吗?你怨哀家,对她一个养女,都要比对你这个亲儿子还要亲。”
  沈晏辞冷漠道:“儿子不敢。”
  “呵。”太后发出一声极尽讽刺的冷笑,不再看他。
  她信步走到佛龛前,轻抚着正对着凤榻的那尊无量寿佛金像。
  金身佛像看似完美无瑕,却细看之下,才见佛陀脖颈处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蜿蜒而下。
  那痕迹分明是被摔砸损毁后,又着人用金漆重新粘合修补过。
  沈晏辞的目光触及那道裂痕时,瞳色骤然一沉。
  太后指尖落在裂痕处轻轻摩挲着,
  “这尊佛像,是皇帝当年亲赴南海,在大佛座下不眠不休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专程为哀家求来。
  皇帝的这份孝心,实在令哀家感动。只是......”
  她缓缓侧首,扫过沈晏辞有些僵住的脸色,指尖在裂痕处用力一按,
  “这佛像里头还藏着什么好东西,皇帝需要哀家现在出去,当着外头满殿后妃与诰命夫人的面,将它砸开来瞧瞧吗?”
  ......
  沈晏辞一时哽住,哑口无言。
  太后冷哼一声,迫近了道:
  “你是要哀家现在就出去,让她们看看你藏在佛像里头的‘孝心’,再让慧莲告诉她们,是你让李德全带人在积云寺泼油放火,意图谋害哀家,落个不孝不悌的名声。
  还是要接昭淑回朝,全了哀家念女的私心。日后你安心做你的皇帝,哀家也会一心一意为着你,再不徒生事端。”
  她微微歪头,看着沈晏辞发青的面色,从容一笑,
  “二者权宜,你自己选。”
  第369章 咄咄相逼3
  太后说这话的语气很轻,只像是寻常母子间在闲话家常。
  她年轻时便是明媚大气的长相,如今上了年岁,岁月沉淀得更显雍容。
  此刻她唇角弯着笑,眼尾的细纹也无声舒展,倒显得格外慈和。
  只是这份‘慈和’,似乎从来都没有真真切切地落在过沈晏辞身上。
  饶是他已经成为了这天下最有权柄的男子,立于无人之巅,
  可他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
  就比如来自于生母,哪怕一丝一毫纯粹的爱意。
  哪怕他已经拼尽全力,满足了太后所有的期望,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完美帝王,但他却从未被太后认可过、坚定的选择过。
  于太后眼中,他永远是被权衡、被利用、被牺牲的那一个。
  仅此而已。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晏辞很想问问太后为什么。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太后脸上,
  惨白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太后周身投下斑驳的光影。
  恍惚间,他似乎在太后身上看见了崇妃的影。
  他还记得崇妃曾对他说过,
  “母妃啊,只希望我的阿辞能平安快乐就好。争权夺利注定是要牺牲掉许多幸福的。人日日浸在那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里,早晚会被权力吞噬,变得失了本心,面目全非,再也不像自己。”
  她温暖的手轻抚过沈晏辞的发顶,目光清澈而坚定,
  “母妃知道,这不是阿辞想要的,阿辞也不该为了这些丢了欢喜。阿辞不用在意旁人与你说些什么,只管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去做你自己就好。有母妃在,母妃总会陪着阿辞,护着阿辞。”
  只可惜......
  沈晏辞垂下眼眸,密而直的羽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
  可是母妃。
  阿辞已经回不了头了。
  “皇帝?”耳边响起太后的声声催促,“你该给哀家一个答复。”
  沈晏辞倏然抬眸。
  所有复杂的情绪在抬眼的瞬间消散无踪。
  他看着太后,语气平静道:
  “母后所求只是想与昭淑妹妹母女团聚。做儿子的,实在应该尽心竭力,全了母后的心愿。”
  闻言,太后无声笑了。
  她轻抚过沈晏辞紧绷的肩头,颔首道:
  “好。那哀家便静候皇帝的佳音了。”
  这日后来,太后在与后妃、命妇们的闲话家常中,对积云寺那场大火的来龙去脉,只字未提。
  她也是要暗戳戳告诉沈晏辞,她留着后手。
  若沈晏辞不按她的心意迎回昭淑,她可有的是法子,将这‘不孝不悌’的污名,牢牢扣在他头上。
  四海昌平,百姓安居乐业。作为一个坐稳了江山的帝王,他最在乎的,莫过于名声脸面。
  要在青史留名,要被民间传颂,皇权倾碾之下,便是连皇帝,也得活成了毫无瑕疵的佛陀。
  太后无疑是知道沈晏辞的这些在乎的,所以才会用这法子去拿捏他。
  然而慧莲却隐隐担忧。
  她曾在太后礼佛时私下里问过她一句,
  “太后此番与皇上彻底撕破了脸面,是连最后的母子情分也不愿留了。”
  太后缓缓转动着手中的沉香木佛珠,口中淡淡道:
  “从他将崇妃那个贱人的灵牌偷偷放进这尊佛像里,让哀家日日对着它焚香叩拜,变着相给崇妃磕头奉香的时候,你以为哀家与他之间,还有半分母子情分可言吗?”
  慧莲道:“可您毕竟身在宫中,事情这般闹到明面上,皇上若真恼了寻个由头将您禁足,又或是......”
  “他不会。”太后淡定道:
  “他能捂得住你我的嘴,却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倘若哀家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以杨家遍布朝野的势力,他不孝弑母的事儿当真能瞒得住??
  捐毒王不日便要入京,皇帝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堵住杨家所有在朝为官、身居要职之人的嘴。只要昭淑能平安回来......”
  太后的声音放柔了些,
  “哀家便会立刻搬去公主府与她同住。从此再不干涉朝政。雲霆也已远走,哀家对皇帝再无威胁。
  日后,哀家自会与他‘母慈子孝’,将这出戏演给天下臣民看,让所有人都赞颂他的仁孝,全了他的名儿。
  彼此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如此明白的账,皇帝还不至于糊涂了。”
  慧莲应道:“太后心思沉敏,奴婢拜服。”
  “呵。拜服什么?哀家原不过是做了他的手下败将,孤注一掷罢了。”
  太后自嘲一笑,停了手中佛珠转动,眉宇微有伤怀道:
  “只是哀家必得先是一个母亲,而后才是大懿的太后。哀家能为孩子们做的,也就只剩下这些了。”
  恰此时,听得门外有宫女报道:
  “太后娘娘,御前的李公公来了。”
  太后淡淡道:“让他进来。”
  李德全躬身而入,手中捧着一叠用锦带束好的书信,行至太后面前奉上,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命奴才将这些书信送来,请娘娘过目。”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后的神色,
  “这些是昭淑公主近年来寄回大懿的家书。从前皇上一直压着,未曾呈给娘娘,实是怕娘娘睹物思人,徒增伤怀。
  如今皇上让奴才将这些书信送来,也是想请娘娘三思。看过公主在信中所述在捐毒的生活,再决定是否还执意要迎公主还朝。”
  太后神色淡漠地接过那叠书信,随手解开锦带,抽出几封,浑不在意地瞥了两眼。
  信纸上字迹娟秀,内容大同小异。
  尽述昭淑嫁去捐毒后的新奇见闻,说那地方并非如大懿传言那般风沙遍地、茹毛饮血,反倒民风淳朴,对她这位和亲公主颇为礼遇,她在此日子也过得舒心畅快云云......
  太后越看越是觉得荒谬。
  她的昭淑,是被她捧在手心里,用金玉锦绣娇养大的掌上明珠。
  而今去了苦寒贫瘠的西域,缺水少食,风沙磨人,她怎么可能觉得‘舒心畅快’?
  更不用说李德全方才那的那番说辞了。
  他说是沈晏辞怕她看见这些书信会伤心,所以才瞒下不让她看。
  可若真见女儿过得和美,她这做母亲的高兴还来不及,何来伤心?
  这书信上的字迹,的确很像昭淑亲笔所书。
  昭淑的字是太后手把手教的,她写出来的字,总与太后有九成像。
  可见字迹这种东西,只要有心寻个擅长临摹的匠人,照着昭淑的旧字帖费些功夫,总能模仿个以假乱真。
  “呵......”
  太后猝然发笑,猛地将信纸向空中一扬,对李德全话里有话道:
  “皇帝这或是可用来愚弄后宫妃嫔的手段,但绝不该是用来对付哀家的手段。”
  说着面色一沉,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告诉皇帝,就说哀家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让他无需白费功夫,再三试探。”
  如此,李德全只得躬身应道:“奴才叨扰,这便去向皇上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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