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对她的称呼也不似对旁人般,总冷冰冰地喊着位份。
那声声‘瑾儿’,实在叫得亲昵。
只是在他眼中,或许她仍旧是‘锦儿’吧?
不过南瑾并不介意,
遮盖住真相的帷幕,牵线始终攥在她手中,
她倒是期待着,有朝一日沈晏辞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时,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彼此浓情蜜语间,南瑾盛了一碗火腿煨竹笋奉到沈晏辞面前。
他边用边对南瑾说:
“明日便是你封嫔的日子,朕总想着要许你一个特殊的恩典。”
南瑾忙道:“嫔妾不用什么恩典,能得皇上如此相伴,已是嫔妾三生都求不来的幸事了。”
沈晏辞执意道:“朕的瑾儿,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
窗外,大约是起了风。
矮松的树枝叩在朱色窗棂上,发出“咚咚”轻响,和着彼此频率相近的心跳,一分分溺在这岁月静好中。
“不瞒皇上,嫔妾倒是有一事想求皇上应允。”
南瑾沉吟了片刻,右手回护着小腹,婉声道:
“不如这样吧,嫔妾封嫔与诞育皇嗣的恩典算在一块儿,这样嫔妾才好心安理得向皇上讨了恩,否则倒显得嫔妾贪心不足了。”
沈晏辞笑,“那必是要问朕讨一个大恩典了。”
他放下碗筷,含情脉脉地看着南瑾,“你只管说便是。”
南瑾拉着沈晏辞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嫔妾是想让皇上成全一桩美事。”
她看一眼在一旁布菜的采颉,继续道:
“说来也是缘分。太医院指来替嫔妾保胎的太医许平安,原是采颉的同乡。
嫔妾见他们头回见面就彼此红了脸,追问之下才知,原来二人少时家乡遭难,是一路互相扶持着才得以保全性命。
只可惜灾乱中,二人最终还是走散,失了联络。”
南瑾偷偷觑着沈晏辞的神色,见他也是笑着,这才继续试探着道:
“也是再见面才知晓,原来彼此都入了宫,一人做了太医院的学徒,一人当了宫女。同在一处,却是数年都不曾碰过面。
嫔妾看得出来,他们彼此心里还是记挂着对方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言说。
嫔妾实在替她欢喜,也想向皇上讨一个恩典,成全了一段佳话,也算是为咱们的孩子添了功德。”
南瑾从前是与采颉说过,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沈晏辞讨了恩典,让她能光明正大的和许平安在一块儿。
可采颉并未想到,南瑾会在这时候就替她成全。
她震惊感动之余,也实在羞于承受南瑾这般大恩,忙跪下道:
“奴婢愿尽心伺候在小主身边,并无他想!”
南瑾扶她起来,道:“宫里头能伺候我的人有许多,但缘分一旦错过了,想要再寻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是在说采颉和许平安,
也是在说她与沈晏辞。
第301章 金丝笼中2
这宫里头的女人,哪怕是最微末的宫女,那也是天子的女人。
故而南瑾不能与沈晏辞明说,采颉与许平安是长久以来情意相投的喜欢。
只能旁敲侧击地拉扯出前缘来,总不好让沈晏辞觉得是他们丢了规矩。
南瑾借着失而复得的隐喻,意在让沈晏辞联想到自身。
果然,
沈晏辞出神凝思片刻后,牵起南瑾的手道:
“你对你身边的宫人倒是很好。”
又看一眼采颉,“她伺候你也算尽心,之前又在宜妃难产时出过力,也算是大功一件。你既替她求了,朕自然也愿意成全这一段佳话。”
他宽阔的手掌覆在南瑾轻抚小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只是这件事得先缓一缓。你有着身孕,身边不能少了得力细心的人照顾。这样吧,待你平安生产之后,朕顺着喜事,便许了他们婚配,也是顺理成章。”
沈晏辞的话轻飘飘地落下,直钻进采颉耳中,震得她一时头脑发木。
她跟着南瑾,已经得了不计其数的好处。
跃升成了五品大宫女,日常赏赐也从不吝啬,更不用说今日事......
宫女都是要熬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的,
虽也有提前出宫的先例,但那都是得主子亲自开口去求来的恩典。
哪有主子放着恩典不为自己求什么,反倒为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宫人,祈来这般泼天隆恩?
采颉愧不敢当,忍着泪说:
“多谢皇上恩典,但奴婢还是想伺候在小主身边,等到了年纪再出宫。还请皇上......”
“你别是糊涂了。”南瑾故作颜色道:“在皇上面前啰嗦这些,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采颉一愣,却还是僵着要说。
南瑾忙推她一把,笑盈盈看着她,
“还在这儿拘着?快先谢了皇上的恩典才是。”
采颉被赶鸭子上架,无法抗旨,只得依言谢恩。
却是越看着南瑾眸中透露着直达心底的笑意,越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奴婢在宫里头是不能哭的,更不能在天子面前掉眼泪。
南瑾眼瞧着采颉忍将不住,便道:
“你去小厨房瞧瞧安胎药煨好了没。可不好熬过了时辰。”
打发了采颉下去,沈晏辞揽着南瑾的薄肩,温声道:
“你只一味替旁人考虑,也不替自己想想。将你贴心的人这么早就送出宫去,往后身边连个能说体己话的都没有,朕只怕你会孤单。”
南瑾嫣然而笑,偏头靠在沈晏辞怀中,柔荑细指在他薄薄隆起的胸膛上打着绕,娇声软语道:
“有皇上陪着臣妾,臣妾又怎会觉得孤单?”
沈晏辞低眉看着南瑾,脸颊上光影交错间,无端蕴了几分缠绵的柔情,
“是了。朕陪着瑾儿,瑾儿也陪着朕。彼此岁岁年年长相守,必不会将日子过得寂寥了。”
用过午膳,沈晏辞又陪着南瑾用了安胎药,彼此便相拥着午憩。
沈晏辞睡得浅,约莫半个时辰便醒了。
他侧身瞧着熟睡中的南瑾,
少女肌肤剔透,白皙胜玉,即便在孕中,也不见丝毫瑕疵。
他忍不住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因着还有国政要处理,又生怕打扰了南瑾好眠,便蹑手蹑脚起了身,交代宫人们不许喊送,静静去了。
却是前脚才走,躺在榻上的南瑾便睁开了眼。
她方起身,采颉闻听房中动静,便蔫声细语问了句,
“小主可起身了?”
南瑾笑应一声,“鬼鬼祟祟猫在门外做什么?”
采颉径自入内,跪在南瑾身前,再是忍不住泪道:
“小主......奴婢不愿离开您。”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抽一搐的,这般涕泗横流的模样,逗得南瑾哭笑不得。
一时笑得脸酸,那酸劲也悄悄跟着漫上了眼眶。
南瑾知道采颉待她真心。
相处久了,哪怕一开始各自有着各自的算计,但经历了这么些事,彼此早已不算是主仆,而是算作真心为着对方思虑的挚友。
南瑾扶采颉起身,含笑道:
“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非要熬到二十五岁才出宫,逃不过分离不说,不更白白蹉跎了自己的青春?”
她牵起采颉的手,用力握住,
“我知道你想陪着我,我又何尝舍得你?倘若你心中无人记挂,咱们姐妹相守一辈子,自然也是好的。但是你有。
还记得咱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吗?那时我叫你一声姐姐,心里便认了你这个姐姐。”
她伸手揩去采颉的泪,唇边笑意愈发温柔道:
“我想看见你能幸福。”
“小主......”
“不哭了。”南瑾挠了挠她的腰肢,逗她道:
“不过你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一胎总还得六七个月,你要是心思早早都飞到了许平安身上去,再当不好这差事,那我定是要让皇上收回旨意的。”
采颉破涕为笑,“那可好了!奴婢定要日日躲懒什么都不做,巴不能粘着小主,守着小主呢!”
南瑾瞧着笑中带泪的采颉,是真心替她欢喜。
许多事,也是入宫后南瑾才明白,
这华丽的宫墙能困住许多人,改变许多人,杀死许多人。
并非是外人揣测的那般天家富贵。
她想让采颉早早逃离此处,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是善良的、纯粹的,
她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那么南瑾自己呢?
她想了想,说来沈晏辞,也的确算是良配了。
他拥有这世上最极处的权力与财富,又生得俊朗,有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身体。
对她,也不可谓不上心。
细细算来,南瑾也不算是赔进去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