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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可笑我竟还为着你这条废腿,向父亲又讨了伤药来!你不配!”
  她将白玉瓶狠厉地挥落,
  本是朝地上砸去,
  许是被明耀的日头闪了眼,角度稍有偏差,白玉瓶竟不偏不倚地落在铺了软垫的座椅上,完好无损。
  言语化作生锈的刀刃,一字一句冷硬地切割着,似乎要斩断彼此所有的情分,
  “只当我邵绮梦从前瞎了眼!没看出你这贱婢浑是条喂不熟的狗!
  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且仔细着前路,慢慢耗在我手底下熬着罢!”
  语芙看着绮梦愤然离去的背影,兀自将掉落在座椅上的那瓶金疮药拾起,紧紧护在心口处。
  她哽咽呢喃,
  “小姐,是奴婢对不住你......”
  心里又痴想着,
  只要熬过了金秋,她就能说出真相,
  到那时,哪怕小姐还是怨她,要如何处置她,那都是她应得的报应,她绝无怨言。
  只是她没有想到,
  她所期盼的那个秋后,却是再没有到来的一日了。
  七月初三,是语芙被沈晏辞纳为侍妾的日子。
  自那日后,绮梦便似彻底变了个人。
  再没了往日少女的明媚俏皮,唯余下了狠辣与刻薄。
  她的脾气变得莫名暴躁,尤其是对待下人,要求几近严苛。
  最开始,在她手底下当差的下人做错了事,她只是薄惩,最多叫人行板著之刑半个时辰也便罢了。
  渐渐地,便要着人动手打骂,打伤了也不许郎中医治,只叫自个儿熬着。
  更有甚者,一次她罚了婢女,让她脱掉外衣,只穿着单薄贴身的里衣,跪在庭院中暴晒一个时辰。
  女子脸皮薄,又被这世道拘着要守三从四德,被那么些男子看透了身子,再听多了闲言碎语,哪堪承受?
  便趁着夜色一头扎进了庭院的深井里,等第二日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泡囊了。
  大懿律法严明,即便是入府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家主也不能随意打杀。
  然而一向宽待下人的沈晏辞,在这件事上,却罕见地连一句责备绮梦的话都没有。
  反倒对她格外宠溺,对外只让说那婢女是自己不慎失足落井,不许人私下议论。
  人要向善,或许需得经年累月的循循善诱。
  可若向恶,往往只需要一刻钟心念的流转。
  在王府里,绮梦向来和知笙的关系走得最近。
  她性情大变,知笙也时常去劝她。
  劝不动她,又只得来问语芙,
  “你被纳入王府总有两个月了,我瞧着你对王爷也并非十分仰慕倾心。
  有时私下碰面,甚至还要刻意绕开躲避。我实在不明白,你当日为何要央着王爷收了你?”
  知笙握住语芙的手,迫使眼神闪烁的她直视着自己,
  “你可是有什么苦衷?你大可告诉我,又或者告诉绮梦,至少也可解了她的心结。
  这些年她对你有多好,我都看在眼里。你难道忍心看她因为你的背叛,变成如今这般恶毒刻薄之人?”
  语芙也不愿看到绮梦如此。
  可家人还未得赦,沈晏辞又不许她说出实情,她只得守口如瓶,咬死了半句也不肯透露。
  知笙看出了她有所隐瞒,便为着此事时常来劝。
  一来二去,彼此私下相处的时间多了,让绮梦看在眼里,难免生出误会。
  绮梦与知笙大吵一架,又听不得知笙啰嗦解释,无意反手推了她一把。
  知笙绊了门槛跌坐在地,两日后小腹寒凉发痛,莫名见了红。
  原本只当是寻常癸水有异,却不料郎中瞧过后,竟说她已有了一月的身孕,
  知笙在同一日得知自己有孕和小产的消息,
  再是温柔大度的人,也总会心有芥蒂。
  为着此事,她与绮梦也日渐疏远。
  后来入秋,沈晏辞跟着皇上去了蒙山秋狝,知笙也因母亲病重回了母家照顾,
  王府由绮梦当家,她莫名以婉音冲撞她为由,罚她在庭院内跪足三个时辰。
  主子们自幼被家中娇养着,哪里能受得这般磋磨?
  婉音被烈日晒脱了半条命,要不是丽欣偷溜出府叫回了知笙,还不知这事当如何收场。
  自那之后,
  绮梦更是性情乖戾,莫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语芙也曾觉得奇怪,
  她深知自家小姐并非是这样恶毒的性子,即便遭了她的背叛承受了打击,也不该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性情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她总想着,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过错。
  便也盼着日子快些过去,盼着家人得赦,她可向绮梦坦白一切的那一日。
  终于,这一年的秋天过去了。
  第277章 主仆离心5
  到了立冬这一日,渝州传来了好消息,
  语芙的家人被朝廷赦免死罪,且特许不必再流放漠北,可留在渝州,做些小生意糊口。
  婉音得知后,第一时间将这好消息告诉了语芙。
  语芙闻言来不及替家人欢喜,只一心想着快些将真相告诉绮梦。
  然而,婉音却拦住了她,
  “你到现在还念着她?她这些日子用了多少细碎的法子折磨你,你都忘了?你这条腿原本还有知觉,若不是她害你,你怎会彻底成了个残废?”
  语芙毫无怨怼之意,只道:
  “当日事的确是我背叛了小姐,她要如何对我,我都该受着,更不会不怨她!”
  她转身欲走,婉音拽住她的手腕,
  “可她害得知笙姐姐小产,害我在烈日下久跪险些伤了根本,更害死了两个无辜下人!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她怨恨你,便是她能对人人恶毒的理由吗?”
  婉音苦口婆心地劝道:
  “语芙,你清醒清醒,绮梦她已经疯了。她仗着中书令的滔天权势作威作福,早已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小姐了......”
  语芙摇头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小姐解释清楚。只有她得知了真相,或许才不会含着一口怨气做人。”
  婉音挑眉凝视着她,忽而眸色一黯,冷然道:
  “那么你呢?你又当真愿意做回从前那个处处低人一等的奴婢吗?前朝大局已定,王爷即将被册立为太子,不日就能登基继承大统。
  你是从潜邸出来的,你自能得了位份,成了新帝嫔妃。当初你家人流放时,将唯一赦免的机会留给了你。人是要懂得感恩的,现在你有机会能让家人日子过得更好。你可别糊涂了。”
  语芙闻言怔在原地。
  诚然,婉音所言句句在理。
  人都是要向着高处走的,父母年事已高,多年流放早已伤病满身,语芙当然也想让他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父亲曾教导过她,
  做人不能痴妄着好处占尽,既要又要还要,
  一味贪多贪足,只会落得两空。
  短暂的沉默过后,语芙用力摇头,言辞坚决道:
  “我不能这么自私!小姐真心待我,我若真这么做了,便是连为人也不配了!”
  她奋力挣开婉音的手,转身向绮梦房中跑去。
  却才要迈出门槛,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女声,
  “好啊,你只管去说。只是你既选择了要跟她重归于好,那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语芙愣住,
  她徐徐回首,唯见婉音嫣红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而言语中的愤愤之意,却是愈发深沉了,
  “邵绮梦那般为难我,更害了知笙姐姐失去了她和王爷的孩子。你既要与她主仆情深,那便是要与我们为敌。”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语芙,纤长的羽睫之下,蕴着一瞬灼灼目光,冷笑道:
  “既是仇敌,我又何必帮你隐瞒当日事?”
  婉音缓着步子逼近语芙,直到语芙背抵墙根,退无可退,
  “你当初为了求王爷救你的家人,为了让王爷铭记你的救命之恩,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垂下手,轻抚着语芙麻木的左腿,贴近语芙耳畔,一字一句道:
  “你说我要是告诉了王爷,你这条腿究竟是怎么断的......
  你觉得你才得赦免的家人,会落得个怎样的结局?”
  婉音稍顿片刻,对着语芙的耳廓轻吹一口气,调笑着说:
  “嘶......王爷是储君,这欺君之罪,不知你们李家可堪承受?”
  语芙吓得眼都直了,忙抓着婉音的衣袖,哀声祈求道:
  “不、不要!我求你!你不能告诉王爷!”
  婉音顺势握住语芙的手,饶有兴味地将她的惊惶尽收眼底,缓和了语气道:
  “好妹妹,你我姐妹相称,我自不愿让你难堪。但前提是,你总得真心实意把我当成你的姐妹才是。既是姐妹,那我的仇敌,也便该是你的。”
  她抚摸着语芙骇然失色的面庞,语重心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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