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南瑾唇角一弯,“你不知道,总有人知道。”
贞嫔和皇后几乎同时嫁入潜邸,
她定然见过阿容。
南瑾想了想,附耳采颉道:
“待会儿我出门时,你扶着我些,我要让李德全看见我崴了脚。
我昨日问过在温泉山庄伺候的宫人,皇上所住的清平宫后门连着九台花苑,那地方轿子抬不进去。我崴脚行动不便,李德全更不会叫人把我抬去后门。”
采颉面露疑惑,“荣嫔方才说贞嫔就在正门跪着,让她见到小主,难免不会心生怨恨。”
“咱还偏得让她记恨。”南瑾泠然道:“不仅如此,我还需要你帮我在她面前,说几句不合时宜的话。”
“什么?”
“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只记得一点,要字字句句往贞嫔的肺管子上戳。让她知道皇上如今宠爱的是我,厌弃的是她。”
“这......”
采颉有些犯愁。
贞嫔向来不把她们这些奴才当人看,动辄打骂不说,发起性子来打发去慎刑司丢了性命的也有。
南瑾看出了采颉的顾虑,牵起她的手说: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待会儿我会告诉皇上,今日宜妃能顺利生产,全然是你一人的功劳。
你立此大功,我自会替你向皇上讨了的赏赐。到时贞嫔即便再是气恼,也不敢责罚你。”
听得南瑾所言,采颉再没了顾虑,当即应下。
贞嫔是满宫中最在乎沈晏辞的人,
但凡有人敢分走沈晏辞对她的宠爱,她必要明刀暗箭地招呼一番,必不会善罢甘休。
南瑾料定了贞嫔会因为嫉妒发了疯,
故而沈晏辞让她留宿时,她并未拒绝。
她就是要彻底激怒贞嫔,如此才有可能从贞嫔口中套出,她想得知的真相。
次日清晨,南瑾从李德全口中得知,贞嫔昨夜在清平宫门外跪了一宿,体力不支昏厥过去。于是便让采颉跟她一起去给贞嫔道歉。
她看着采颉光洁的脸颊,微笑道:
“昨日我答应了贞嫔要责罚你。等下让她见着你脸上一点伤都没有,我总不好跟她交代。”
采颉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小主的意思。做戏要做足。当奴婢哪有不挨打的?为了小主,奴婢可以忍耐。”
她抬手就要抽自己的脸。
好在南瑾反应快,及时拉住她的手腕。
“傻子。”南瑾哭笑不得,“既是做戏,又何必非得伤着自己?”
她拉着采颉在妆台前坐下,取两坨棉絮递给她,让她藏于口腔两侧,鼓起腮帮子作肿胀状。
再用胭脂少量多次叠加在采颉不施粉黛的脸颊上。
末了,又拔下一根头发丝,蘸取红色颜料,轻轻印在腮红上,造出皮下透血的假象。
采颉怔怔对着镜子左瞧又看,啧啧称奇道:
“小主好生厉害!这伤画得犹如真伤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奴婢是遭了怎样的毒打!”
南瑾微微一笑,并未回应。
采颉并不知晓,南瑾如此‘厉害’的化妆技艺,不过是她从前艰难求存的必备技能罢了。
在镇国公府时,因着南菀的谄媚巴结,一心只想做好分内之事的南瑾,反倒成了异类。
柳嫣然对她动辄打骂,有时旧伤未愈,就又添了新伤。
母亲心疼南瑾,私下里教她如何将原有的伤势,画得更严重些。
南瑾不解,“即便我把伤画得再严重,难道她就会因此心软,不再对我动手了吗?”
南瑾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日母亲是如何对她说的。
她说:“伤重了,再打下去就会破皮流血。在主子们眼里,咱们这些下人,连血泪都是污浊不祥的,会妨了他们的运。”
母亲说得郑重其事,仿佛生而为奴成了他们的原罪,
就该被凌辱、践踏,求不得尊严地苟活于世。
何其讽刺。
后来,采颉顶着满脸几可乱真的伤,随南瑾去了贞嫔的住处。
她依着南瑾的吩咐,依旧口无遮拦。
如此果然激怒贞嫔,终是让南瑾从她口中套出了真相。
此刻。
采颉见南瑾回到宫中,仍旧怏怏不乐,于是绞尽脑汁劝慰她道:
“皇上把小主当成了阿容的替身,奴婢知道小主心里不舒服,但凡事总要多往好处想,毕竟现在陪伴在皇上身边的是您。
所谓日久生情,小主又真真儿是极好的女子,谁能断言皇上日后不会真的对您倾心呢?”
南瑾勉强一笑,颔首应道:
“我明白。你今日跟着我也遭累,下去歇着吧。”
采颉走后,南瑾静坐于妆台前。
她凝视着镜中人姣好的面容,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她为什么会不舒服?
她未曾付诸真心,自然也就不会被假意所伤。
相反,
知晓了自己受宠的缘由,她才能更好地利用这张‘王牌’,在后宫站稳脚跟,一步步走向着权力的极处靠拢。
只是如今,南瑾心中还余下一个疑问。
倘若阿容的死当真与镇国公有着脱不开的干系,那么镇国公必定是认识阿容的。
无论是她还是南菀,都并非突然与阿容长相相似,
那么镇国公当日,又为何会放心让柳嫣然带着南菀入宫?
他就不怕沈晏辞见到南菀,生出别样的心思?
还有。
当年镇国公既然能杀了父亲母亲灭口,又为何不斩草除根,将她们姐妹俩一并料理了?
毕竟在上位者眼中,她们这些贱奴的性命,甚至不如府上豢养的一条犬。
“吱呀。”
有风吹开菱窗,拂动南瑾乌黑的发梢。
南瑾偏眸看去,
窗外天色晴明,天空湛蓝如窑瓷般辽阔清亮,
偶有密云随风动而动,闲自舒卷地遮蔽住日头,于南瑾脸上落下一道阴翳,攀上她的心头。
她总隐隐觉得,或许这件事背后完整的真相,远不止她今日所知,这般简单。
第198章 新的风波
后来的半个月,南瑾都没有再见到沈晏辞。
皇后有孕,沈晏辞甚是欢喜。
他每日忙碌完朝政,除了会抽空去探望宜妃母子,其余时间都留在丹凤阁。
甚至将奏折都挪了去,入夜也宿在此,不为旁事,只为时时陪伴在皇后身侧。
如此上心,足见帝后情深意笃。
贞嫔原也是可怜。
她膝盖伤了,却还是日日执意求见沈晏辞。
沈晏辞听她吵闹,担心叨扰了皇后静养,这才肯给她一个陈情的机会。
只可惜贞嫔一味念着沈晏辞从前对她的好,还以为见面总有三分情,沈晏辞总会相信她没有做过那样不堪之事。
诚然,沈晏辞也的确没有将稳婆谋害宜妃一事,强加在贞嫔身上。
他只说:“朕罚你,是因为你屡屡顶撞皇后,失了妾室的本分。
就是因为朕从前对你太过宠爱纵容,才让你变成如此这般跋扈悍妒。
你且回去仔细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若还要再闹,朕只能下令将你禁足。”
他只管数落贞嫔的不是,全然不在乎,是谁将昔日那个活泼明艳的少女,给逼成了这副模样。
皇后见喜,南瑾原本也是有心想要多多陪伴的。
奈何沈晏辞日日都去,南瑾生怕去的勤了,要让人误会了她的本意,只得少往丹凤阁走动。
她倒是和荣嫔结伴,常会去宜妃的杏花春馆坐一坐。
宜妃产后恢复得很好,小皇子也化险为夷,连哭声都变得嘹亮了许多。
她对南瑾万分感激,总念着不知当如何报答南瑾。
南瑾含笑打趣道:“娘娘若当真要报答嫔妾,那就快些养好了身子,等坐完月子,也好和嫔妾与荣嫔姐姐搭个伴四处逛逛。这温泉山庄嫔妾头一回来,到处都是瞧不尽的稀罕呢~”
宜妃握住她的手,“那是自然。本宫从前也对你有过尖酸刻薄的时候,你别往心里去。如今经了这事,谁是真心对本宫好,本宫心里明镜似的。”
她眼底略略浮现出几分恨意,“贞嫔那样歹毒,她是最见不得旁人得宠的。不过你也不用怕!”
说着忽而挺直了腰杆,表情傲娇道:
“她现在是嫔位,本宫压她一头,看她还敢嚣张!她日后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与本宫说,本宫定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的!”
南瑾闻言与荣嫔相视一眼,无声笑了。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澜地过着,没了贞嫔的搅弄,后妃们相处起来也算是其乐融融,岁月静好。
这一日,南瑾和荣嫔正陪着宜妃说话,皇后却来了。
南瑾好几日没见到皇后,她看上去似乎丰腴了些,气色也很好。
美中不足的是,脸颊上起了几处红疹,像是没有发出来的火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