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阿姐,你不觉得那个三皇子很奇怪吗?咱们都没见过他,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说是我救了他?可救他的不是爹爹吗?”
知笙摇头,“或许是认错了人?”
“砰砰砰。”
一阵轻缓的叩门声,打断了姐妹二人的交谈
门外传来南宫将军的声音,
“俩丫头睡了吗?”
“还没呢~”
阿容跳下椅子,一路小跑着将门打开。
南宫将军负手而入,故作神秘地将一方乌木盒子递给阿容,
“打开瞧瞧,看可喜欢?”
阿容忙不迭启开盒子。
便见一对小圈口的冰种翡翠手镯,静静躺在其中。
知笙凑近前去瞧了一眼,
手镯玉色剔透,清亮如冰,通体不浮絮花,堪为极品。
这样好水头的冰种翡翠,向来有价无市,并非给足了银钱就能得。
母亲就有一对。
前几日阿容央着南宫将军说要生辰礼物时,便讨了此物。
但母亲觉得此物过于贵重,且阿容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如今买了适配的手镯,过不了两年穿戴就会紧箍着,反倒不好看。
她劝着阿容,等她长大些再买来做了嫁妆也好。
可阿容正是爱漂亮的年纪,嘴上虽答应着,小嘴却噘得老高。
这会儿得了,阿容眼泛星芒,如获至宝地捧在掌心,
“爹爹当真给我买了?”
南宫将军笑,“只顾着傻乐呵了?来,戴上让爹瞧瞧。”
阿容小心翼翼地戴上了一只手镯,转动着手腕向知笙炫耀着,
“阿姐你瞧,好看吗?”
知笙点头,“自然。”
下一刻,
阿容却拉起她的手,冷不丁将另一枚手镯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嘻嘻,阿姐戴着也好看。”
她牵着知笙的手,向着南宫将军高高举起,
“爹爹你瞧,我跟阿姐一人一个,往后我便是入睡也不愿摘下了。”
那时阿容脸上的笑,直至今日,都深深印刻在知笙的脑海中。
后来南宫将军又问阿容,
“你不是嚷着从未见过大海吗?爹跟你娘商量,赶着这次你生辰,带你和你阿姐一同去云州看海,可好?”
“好耶!”阿容兴奋地跳起来,“这次爹爹可不能再骗我了!”
南宫将军颔首道:“那是自然。只是在这之前,你得先答应爹一件事。”
“什么?”
“明日三皇子就要回宫。他临行前,若来谢你救了他,你切勿多问,只管应下即可。”
阿容的心早已飞到了海边。
她唇角噙着笑,眼神专注地盯着新得的手镯,几乎想都没想,便颔首应道:
“好!”
她并未追问缘由。
在她的世界里,父亲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知笙却已经明白了。
父亲这么做,是想借此机会,顺势拉拢三皇子,将错就错。
只是少时的她,即便知道父亲这般行事有所不妥,却也无力改变分毫。
此事之后,朝廷果然对南宫家更为看重。
沈晏辞与南宫家的渊源,也就此结下。
第二年,沈晏辞出宫立府。
知笙和阿容时常会受邀去他府上做客。
或许是因为阿容年纪小的缘故,
她虽然是沈晏辞的‘救命恩人’,但沈晏辞只将她当做妹妹对待,
事事关怀备至,却也谨遵礼数,并不多加亲近。
反倒是相处日久,沈晏辞与年纪相仿的知笙互生情愫。
而阿容也不是没有玩伴。
那时端王也常会来沈晏辞府上,他只比阿容年长一岁,二人又都是‘顽劣’的性子,一来二去的,也便走在了一起。
时日长久,四个人时常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倒也成就了一段‘四小无猜’的佳话。
直至后来。
皇帝驾崩,沈晏辞以太子之位守丧监国。
彼时,南宫将军已战死捐毒,南宫家亦随之衰败。
是沈晏辞力排众议,给了南宫煜正一品东阁大学士的文职,
他对知笙说:
“南宫将军战死沙场,我明白你心中悲切。你唯余这一个兄长,如今我既有实权在手,必会护得南宫将军这独一脉一世安然。你可安心,南宫家若无所依仗,那我便是你的依靠。”
少年郎字句真切,知笙如何能不感动?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切美好的开端,不过是始于一场南宫家精心编排的骗局罢了。
救命之恩是假,
而用谎言算计得来的真心,反倒越是赤诚,越是叫人患得患失,终日煎熬。
其实有好几次,知笙都想告诉沈晏辞真相,
可每每她与南宫将军提及此事,都会得了训斥。
那时的她没有勇气,
等她生出勇气时,沈晏辞已经成了帝王。
若再说出实情,便成了罪犯欺君,她唯一的兄长也必然会遭受牵连。
世间诸事,大抵如此。
许多事,往往一步踏错,便再没了回头的余地。
第190章 将错就错3
这边厢。
沈晏辞去探望了宜妃母子。
他对宜妃好生宽慰了一番,又许下诸多恩赏,然而宜妃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于此。
她依偎在沈晏辞怀中,神色黯然,泪如泉涌,
“臣妾万般谨慎,哪怕历经再多苦难,只要能为皇上平安诞下皇嗣,臣妾绝无怨言。
可贞妃她……她平素与臣妾多有龃龉倒也罢了,可她此番竟敢谋害皇上的亲骨肉!她怎么能......”
沈晏辞宽慰她道:“她如今已经不是贞妃了。”
“只是降位为嫔,实在难消臣妾心头之恨!”
宜妃紧咬银牙,一双朦胧泪眼,紧紧盯着御儿榻中的小皇子,
“今日若非瑾贵人相助,臣妾与小皇子恐难再见皇上!皇上仅是降了她的位份,比之她所犯下的罪行,实在不算是严惩!”
这日后来,沈晏辞虽陪伴了宜妃良久,也听多了她的委屈与愤恨,
但除了宽慰,再是没了任何对贞嫔实际的惩处。
晚些时候,沈晏辞去看望了皇后,陪她一并用了晚膳,方回了清平宫。
他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
案前的灯火略显昏暗。
于是他便从屉子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把火折子。
宫中所用火折子,外壳多用铜贴鎏金。
而这一把,却是民间所用,竹筒所制。
粗细如拇指,表面涂了漆,从竹色中透出一抹突兀的焦褐色。
这是南瑾当日送给他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带在身边。
表层的漆,他反复上过无数次。
筒内所塞的棉絮、硫磺、硝石与松香,也皆是他亲手更换。
以至于历经十载,它仍旧可以正常使用。
沈晏辞轻抖手腕,筒内火星遇氧骤亮。
赤金色火苗“啵”地跃出,如破茧萤虫,伴随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火光摇曳,映得筒身斑驳焦痕分外惹眼。
点了灯,熄了火,
沈晏辞于指尖把玩此物,眼神迷离间,思绪也不觉被拉扯回了从前。
彼时他刚离宫开府,心中感念南宫家当年的救命之恩,在上京也与他们往来甚密。
南宫家的姐妹俩,也常常会来他府上做客。
相处中,沈晏辞发觉南宫将军对这两个女儿十分上心。
他将她们捧在掌心视作明珠,哪怕只在上京走动,也要派遣七八名护卫随侍左右,唯恐她们有丝毫闪失。
那时沈晏辞便心生疑惑,
南宫将军既然如此重视她们,当日又为何明知京郊北狄余孽环伺,还会因为阿容哭闹,就带着她一同前往云蒙山?
更看丢了她,让她只身一人摸索到了山洞里去?
这着实不合常理。
还有。
还有那把火折子。
竹筒的外壳,多为民间穷苦百姓所用。
上京高门大户,多用铜乃至鎏金。
如此不匹配身份的物件,怎会出现在南宫家的二小姐身上?
南宫将军说,当日是阿容的生辰。
可阿容出现在山洞里时,身上穿着的怎会是粗布麻衣?
这许多不合理之处遽然涌上,使得沈晏辞猜忌更甚。
这一日,知笙与阿容又来他府上做客。
趁知笙方便之际,沈晏辞带着阿容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案几上,摆放着两盆色泽鲜艳的花束。
一束根茎挺直且分枝规整,顶部承托着密集的红色花序,鲜艳似火。
一束苞片黄绿,与紫色花冠形成强烈反差,瑰如烟花。
这两束花色彩虽是艳丽,但花苞小巧,并非供养赏玩之物。
只是因为沈晏辞摆放的位置十分惹眼,才得了阿容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