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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够了。”皇后听不得她这些言语,敛正容色,厉声呵斥道:
  “你再是嫉妒,再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该动了害旁人的心思!
  你以为害了瑾贵人,没了她,皇上便能宠爱你了吗?”
  她取出那封提前备下的信笺,动作生硬地递给王安筠,
  “你所犯罪过,你母家已经知晓。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家书,本宫今日破例送来给你。往后,便再没有了。”
  王安筠一时恍惚,
  接过家书,颤颤巍巍地打开。
  第131章 予她生机
  稍有褶皱的信笺被徐徐展开,
  满篇熟悉的字迹撞入安筠的眼帘。
  【吾女安筠,见字如晤。
  宫中事家府闻之,无不震惊。你祖母因此心症反复,卧榻不起。父兄为保你性命,褪花翎长跪朝阳宫戴罪,求皇上留你一息。
  母亲亦是昼夜难眠,因你所为惶惶不安。
  幸得皇上宽宥,未曾追责家府罪责,唯将你父兄官降一职,小惩大诫,实为天恩。
  事发至今,家亲对你所行恶举多有怨怼。然不日,唯余纷纷自责。方知此事错不在你,而在家亲多年待你冷落疏离。
  尤是母亲。自幼严苛待你,三岁迫你识得女训、女德。又终日修习,琴棋书画样样不落。稍不如意者,便是狠心责罚动辄打骂,令你幼时终日以泪洗面。
  然母亲所为,原不单是想借你之势,助益你父兄仕途坦荡。也因嫁与帝王家,乃为当朝女子最上乘的归宿。
  母亲本愿你吃得苦中苦,而后方能一生顺遂无忧。可却一味自信自满,教导着你走错了路子,更是将你逼上了绝路。
  眼下大错已铸,再道悔不当初,终也无济于事。幸而帝后宽仁待下,留你性命,余生尚能忏悔赎罪。
  宫门相隔,你我母女缘分或止于此封家书。母亲别无他求,唯盼你擅自珍重。勿要自怨自艾,自伤自贱。人活着,总有挂念。
  母亲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人人爱人的方式不尽相同,无论从前在家中如何,时至今日,你依旧是父母最心疼的女儿,是兄长最骄傲的小妹。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往后母亲于宫外,也会茹素礼佛,与你遥遥并肩,一并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
  今生于你,母亲亏欠良多。唯盼来生再为母女,母亲定不再迫你,由着你、护着你,去追寻你想要的人生。】
  这封家书很长,洋洋洒洒写了几页信笺。
  与安筠从前收到的,满篇都是母亲训斥的家书截然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来自家人对她的关爱。
  事发后,安筠曾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甚至想过,父兄为了保住他们的官职,会急于向沈晏辞撇清关系,求着沈晏辞处死了她,不再认她这个王家女。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于她万念俱灰之际,她穷极半生所追寻的东西,竟就这般静悄悄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信笺上有许多地方的墨迹都被水渍晕开了,
  她想,这大抵是母亲书信时,忍不住垂下的泪。
  就像从前她在给母亲回信时,也不止一次哭到泪水失控决堤,落在信笺上,晕成了如今日一般的墨点子。
  安筠泪盈满面,小心翼翼地将书信贴在胸口,生怕它再添半分褶皱。
  那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涌上来,为她续上了生机。
  即便泪眼婆娑,也能清楚看见她眼底的黯淡消散了几分,重新恢复了活人气的眸光。
  她频频对皇后说:“多谢皇后娘娘,多谢您。”
  而皇后只是道:“你只需记得,你这条命,是你父兄放弃了自己的仕途,才向皇上求得保全。
  你的家人也并非如你臆测的那般,对你不闻不问,绝情至极。”
  佛龛前,一炷香燃尽。残烬的余灰断落在皇后面前。
  皇后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虔诚拜了拜,而后道:
  “本宫来时听人说,你自入了十佛殿便不曾进食。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自身,无人能左右。
  只是你若死了,你那心症卧床的祖母更要伤心欲绝,只怕活不得。连带着你父兄,也是白白为你做出了牺牲。”
  安筠抹去泪痕,连声道:“民女戴罪之身,这封家书皇后娘娘本不该带给我。无论是为着家人,还是为着皇后娘娘您这份善心,民女都不该辜负。”
  “你能想通透便好。”皇后冲门外扬声,“进来吧。”
  顺喜躬身入内,将食盘放在王氏面前。
  不过一碟少油水的青菜,与一碗白花花的素粥。
  这样的吃食,从前连安筠的眼都入不得,
  眼下她却狼吞虎咽,连一粒米也舍不得浪费。
  十佛殿设于云台之上,此地略有崎岖,不便抬轿通行。
  下云台的路上,云熙搀扶着皇后,小声问道:
  “娘娘,王氏纵是再有苦衷,她也的确是做出了歹毒之事。
  王家得知她所作所为后,父子俩赶着入宫,跪在朝阳宫门前头都快磕破了,只说这件事跟他们全然无关,是王氏得了失心疯胡作非为。
  又说王氏阴狠毒辣,酿成大错已无转圜余地。为正视听,竟是求着让皇上将王氏凌迟处死。
  王氏的家人盼着她早死为妙。娘娘替她求情,留她一条性命,已是对她仁至义尽。
  您又何必再费神费力,模仿王氏母亲的笔迹,写出这些温情款款的话去安慰她?”
  “她不能死。”皇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路,语气幽微,“她要是想不开自戕了,才是麻烦事。”
  为着模仿这封给安筠的家书,皇后前前后后学着她母亲的笔迹写了七八封,这才满意。
  而今累得手腕发酸,不时活动着手腕,
  “本宫劳神费力,不过是要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动力罢了。”
  云熙闻言更是不解,“娘娘这是为着什么?”
  皇后放缓了步子,侧目看云熙一眼,“你以为那场火,当真如咱们表面上看见的那般简单?”
  “可瑾贵人并未提出异议。”
  “那是南瑾并未与本宫说实话。”
  皇后语气笃定,似笑非笑道:“那日偏房的门,被人从外头锁住了。”
  第132章 行凶被擒
  皇后心中早有所疑,而今才与云熙细细道来,
  “偏房那口大瓮里头盛满了水,南瑾发现外头起火时,哪怕门口火浪再凶猛,她第一时间要尝试的,也该是趁着火势没有彻底蔓延之前,将外衣沾湿了水披着,放手一搏冲出去。
  此举再凶险,也总比她烧断了房梁引塌畅音阁,求生的几率要高得多。
  她是个聪明人,缘何有这法子她不用,反倒退而求其次?
  所以这事只剩下一种可能,便是她尝试过了,却无法从正门逃脱。”
  云熙问:“要真如娘娘揣测,那当日想要纵火的,就不止是王氏一人。此事事关重大,瑾贵人为何要瞒着娘娘?”
  皇后道:“因为她不确定是不是本宫吩咐人放的火,谨慎些是应当的。”
  又问顺喜,“方才本宫与王氏说话时,你在外头悄悄盯着,可见了什么人举止有异?”
  顺喜道:“进礼假装洒扫门前灰,实则在暗中窥探娘娘。奴才依着娘娘的吩咐,并未阻止她。”
  皇后微一蹙眉,“进礼?”
  顺喜很快道:“回娘娘,是从前在长春宫伺候淑妃的。”
  又补一句,“那时瑾贵人是长春宫的掌事婢女,进礼则是长春宫的掌事太监。”
  皇后莞尔,“是了。瑾贵人懂得让人暗中盯着王安筠,大抵就是想要看看,会不会有人按耐不住,对她下了杀手。
  瑾贵人想要引蛇出洞,但那人能做这些事,心思也不是个简单的,只怕不会被她这么一诈,就轻易自投罗网。
  瑾贵人有心要抓出幕后兴风作浪之人,本宫身为中宫,自当要助她一臂之力。”
  云熙细细咂摸着皇后话里的意思,这才恍然大悟,
  “奴婢明白了。王氏火烧畅音阁,却没有被皇上处置,反倒留下性命打发去了十佛殿。
  当日如果真的有人在起火前后锁了偏房的门,她大抵也会担心王氏会不会看见了什么。
  今日娘娘亲自来找王氏,又劝着她保住性命,肯主动用膳。更会让那人吃定了,王氏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只是当日场面混乱,她或许一时想不起来,这才得皇后娘娘您好生看顾着。如此一来,幕后之人更要乱了阵脚,按耐不住要急于下手!”
  听得云熙所言,皇后徐徐颔首,笑得从容不迫。
  下了云台,上了轿,听云熙又说:
  “娘娘煞费苦心,也是想给王氏讨回个公道。”
  “她有什么公道要讨?”皇后嗤道:“那把火本就是她放的,只不过事儿赶着事儿巧了,让她做了旁人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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