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听沈晏辞温柔宽慰，贞妃堵在心口的那团火这才浇熄了些。
  “是，臣妾多谢皇上为臣妾母子思虑。”
  又说：“可那两个宫女已经交代了，昨日除了云熙外，再没有外人去过浣衣局。”
  “朕知道。”沈晏辞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恶，他看向皇后，
  “朕下旨彻查此事，所有经事之人都得审问。云熙既是昨日唯一一个去过浣衣局的宫婢，那皇后也该一视同仁，将她送去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
  皇后语气不善，“皇上让云熙去慎刑司，便是要告诉满宫里的人，连您也怀疑是臣妾要害允谦？”
  沈晏辞蹙眉，“朕没有这个意思。让她去慎刑司，正是要问清楚了前因后果，杜绝来日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攀诬了皇后的清誉。”
  “问清楚？”皇后冷道：“有什么话是皇上当面问不出，非得去慎刑司才能问个清楚的吗？”
  皇后挪了半步，护在云熙身前，分寸不让道：
  “慎刑司那地方，人只要进去了，不管有没有罪，审问的过程都得被扒掉一层皮。云熙她身子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即便皇上最后还她一个清白，可人都被折磨没了半条命，还要这清白做什么？”
  “笑话。”贞妃嗤道：“皇后娘娘为护着一个婢子，当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
  宫中审问宫人向来如此，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难不成日后下人作乱犯上，咱们也得好言好语地优待着？”
  皇后并不理会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晏辞看。
  她在等沈晏辞给她一个答复。
  半晌寂静，才听沈晏辞说：
  “此事事关皇嗣，朕说过，无论是谁犯事，都要一视同仁。皇后......”
  沈晏辞话音未落，却见皇后已是端正跪在了他面前。
  皇后的情绪莫名激动，“皇上，云熙不能去！她是阿容在这世上，留给臣妾最后的念想......”
  她抬眸看着沈晏辞，眸中泪光盈盈转动，
  “若云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让臣妾如何面对阿容的在天之灵？”
  沈晏辞略一怔忡。
  他表情变化极为复杂，不多时便甩开了贞妃缠着他臂膀的手，上前欲搀扶皇后起身。
  可皇后却执意不肯。
  沈晏辞长叹了口气，看向云熙问道：
  “你有没有做过？”
  云熙跪在皇后身边，连连摇头，“奴婢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谋害皇嗣！”
  良久，
  沈晏辞微微颔首，淡声道：“罢了。朕相信皇后。”
  话落，掌心施力，将皇后搀扶起身。
  贞妃见状人都傻了。
  她瞪大了眸子，失声道：
  “皇上？您这是......”
  草率。
  太草率了。
  别说贞妃，就连南瑾也觉得奇怪。
  沈晏辞前一刻还要逼着皇后把云熙送去慎刑司，怎么皇后随口一句话，就能令沈晏辞当场改了主意？
  阿容是谁？
  云熙又是什么来历？
  诸多疑惑萦绕在南瑾心头。
  却此时，正殿的门再度开启。
  李德全快步入内，向众人打了个千儿后，肃声道：
  “皇上，入慎刑司的宫人已经招了。”
  第88章 皇子挪宫
  “招了？”贞妃狐疑道：“她们在本宫那儿吓得魂都飞了，也没吐出半个字。跟你这儿招了什么？”
  李德全躬身道：“不是浣衣局的宫女招了，是那两名乳母。
  乳母昨日夜里就被奴才带回了慎刑司，为着从嘴里头掏出真话来，刑官动用了许多不伤人性命的刑罚。
  其中一名孙姓的乳母，因受不住刑，承认了是她给大皇子下的毒。”
  “孙？”贞妃想了好半晌，脑海中才隐约冒出一个妇人丰腴的身影，
  “是她？本宫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对谦儿下此毒手？”
  “原是因为她的女儿病重，想要跟您告假回去照顾，但......”
  李德全余光窥着贞妃，声音渐弱下去，
  “但娘娘却说，一切琐事都比不上她们照顾大皇子重要，便拒绝了孙氏。
  没过两日，孙氏的女儿就病死了。她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因着此事对娘娘怀恨在心，才会......”
  “不可能！”贞妃怒叱着截断了李德全的话，又冲着沈晏辞凄然摇头道：
  “皇上，臣妾不相信她一个乳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尚有家人，她怎敢犯下如此诛九族的大罪！？”
  “正是因为她有家人，她才会如此做。”李德全解释道：“孙氏父母双亡，如今亲眷只有丈夫一人。
  她丈夫嗜酒成瘾，又游手好闲常年流连赌桌。她每月的月例，几乎都被丈夫给败光了。
  这才耽误了给女儿治病，把小病拖成了要人命的大病。孙氏心里恨毒了她的丈夫，巴不得丈夫因她的举止而获罪，落个不得善终的结果。”
  沈晏辞面色一沉，问道：“人呢？”
  “奴才该死。”李德全骇然跪地，“奴才看管不严，人......已经咬舌自尽了。”
  死无对证。
  沈晏辞默然片刻，暗沉的眸光里凝着森然寒气，
  “将无关人等都放了。至于孙氏的丈夫，为人父为人夫者毫无担当作为，便是连为人也不配了。打断他双腿把人丢去乡野，由着他自生自灭。”
  沈晏辞所言，算是将此事盖棺定论。
  甭管这件事先前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事到如今也只能潦草收尾。
  贞妃自然不肯，她有些失态地喊道：
  “皇上当真就这般信了？这事儿定有蹊跷！如果真的是孙氏，为什么她昨天出事的时候不肯交代，反倒去了一趟慎刑司，就什么都肯说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皇后，几乎是喝道：
  “若说这事背后无人指使，臣妾断断不信！”
  皇后面色平静，不为所动。
  沈晏辞也摇头否道：“昨夜乳母被带回慎刑司后，无人有机会再接近。
  按照你所言，这件事背后倘若有人指使，那她今日的这番说辞，也该在昨日事发的时候就交代出来。”
  李德全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孙氏原本也是不认，但受了许多刑罚折磨，又眼见浣衣局的宫女被带来了慎刑司，她若再不交代，只会牵连更多的人。孙氏到底没有彻底泯灭人性，这才松了口。”
  “可是皇上......”
  贞妃还想要辩，但沈晏辞已是没了耐性。
  他皱着眉头，肃声截断贞妃的话，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如此，贞妃只得将满腔的恨意化作犀利的眼神，剜在皇后身上。
  皇后与她从容对视，以胜者的姿态微微挑眉，旋而向着沈晏辞屈膝下去，进言道：
  “皇上，臣妾尚有话要说。”
  沈晏辞扬手许她平身，“皇后但说无妨。”
  皇后道：“允谦是贞妃八月早产所生，身体本就虚弱。虽得贞妃日夜悉心照顾，但还是免不了隔三差五就要小病一场，此番更是险些危及性命。
  臣妾以为，或许是长乐宫的风水与允谦命格犯冲？才会让这孩子接二连三遭逢苦难。
  臣妾心中惶恐，自觉身为中宫，身为皇子们的嫡母，当有责任要护得他们平安长大。”
  她余光扫一眼贞妃，语气又沉肃了几分，
  “为保允谦康健，臣妾请皇上将允谦送来臣妾宫中，由臣妾悉心抚养。
  臣妾可与皇上保证，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允谦，绝不会让他再受磋磨！”
  “不成！”
  没等皇后把话说完，贞妃就已经耐不住了，
  “皇上！臣妾是妃位之首，臣妾的孩子本就是能养在自己身边的。皇后娘娘要掌六宫事，每日已是烦劳，这养育皇嗣的事，便不用皇后娘娘费心了。”
  “可你也没有养好允谦，不是吗？”沈晏辞凝眸看着贞妃，话里有话道：
  “正如皇后所言，允谦在你膝下养着，总是多灾多病，或许当真是风水相冲的缘故。”
  他轻抚贞妃薄背，语气和缓了几分，
  “为着咱们的孩子好，便先将允谦送来凤鸾宫养着。皇后也是允谦的母后，相信皇后定不会薄待他。”
  贞妃急得舌头打结，“可是皇上......”
  话未出口，就见皇后先她一步，冲沈晏辞俯身下去，
  “臣妾多谢皇上信任。臣妾定会照顾好大皇子，不让皇上与贞妃妹妹再费心神。”
  话落，她牵起贞妃的手，分外亲昵道：
  “从前妹妹给本宫请安时，不是常说本宫的凤鸾宫又宽敞风水又好，说本宫是有福之人，你十分羡慕吗？”
  皇后在贞妃的手背上拍了拍，笑得无比温柔，眼神却是凛如刀锋，
  “如今允谦搬来本宫这儿住，妹妹享不了的福，允谦能享。妹妹合该为允谦高兴才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