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可沈晏辞却是不依,
“拿来给朕瞧瞧。”
南瑾无法推脱,只得毕恭毕敬将画卷奉上,
“这原是嫔妾给太后准备的贺礼,但瞧着各位姐姐们都送了那样好的东西,嫔妾这心思,实在拿不出手......”
沈晏辞将画卷展开,
那是一幅半丈宽长的画卷,其上只寡淡地写着一个‘寿’字,且字写得也是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处。
宜妃远远儿瞧了一眼,撇嘴道:
“这是在干什么?”
嘉嫔掩唇笑道:“也难怪你拿不出手。写个寿字能花多少功夫?不过是提笔一挥的事儿,也能成了贺礼?”
这单个‘寿’字拿来作礼,的确有些‘寒酸’。
沈晏辞不愿让堂下坐着的王公命妇看了笑话,
于是并未细看,就草草将画卷半卷合起。
不过太后倒并不介意。
她笑得和蔼,让人将画卷呈上来。
起初也是略略一看,维持着体面说了句,
“这字很不错,哀家......”
却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太后微微一滞。
她贴近些仔细画卷上的‘寿’字,
须臾,不觉惊讶道:
“皇帝!你快来瞧!这.......”
沈晏辞快步上前,此番仔细打量了画卷后,这才看出了南瑾的心思。
这哪里只是一个‘寿’字?
这分明是由成千上万个小‘寿’,汇聚而成的一个大‘寿’。
那些小‘寿’字写得密密麻麻,最小的甚至只有蚊蝇大小。
这得是多么细碎的功夫?
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小字,一眼望过去,竟都写得工整,无一出错,更连半分墨点子晕开的痕迹都没有。
沈晏辞啧啧称奇,不可置信道:
“这是如何写成?”
南瑾屈膝道:“嫔妾出身低微,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给太后做寿。便想着书一幅‘万寿图’,以此恭祝太后万寿万福。
这些小字,寻常狼毫是书写不出的。加之太后潜心礼佛,也不好用牲畜毛发书写,反倒是撞了忌讳。
于是嫔妾就取了竹片来,用刻刀将其割成如青丝状。再用石灰水浸泡一夜,待软了后,取坚韧之处扭成小小一股。才蘸取墨水,一一细细写来。
这大‘寿’由整整一万个小‘寿’汇聚而成,寓意万寿万福。嫔妾也是想以此贺太后福寿延绵,祥康金安。”
这寿礼不算金贵,但只听这繁琐的工序,就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思。
太后欢喜不已,对这贺礼不释手,
“好!真是好!哀家定要让人裱起来,放到寝殿里,才不枉费你这孩子这样细的心思。”
嘉嫔眼瞅着大伙儿的目光又全都落在了南瑾身上,而贞妃的脸色已经是收敛不住的难看,
她心里更是慌了。
南瑾今日原本是不打算参加太后寿宴的,是嘉嫔给贞妃进言,非要叫南瑾来。
谁能料到南瑾一来,竟将贞妃的风头尽数夺了去?
嘉嫔抹了把额头上浮起的香汗,话里有话道:
“这工序如此繁琐,瑾常在成为宫嫔不过月余,只你一人,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南瑾垂眸不语,本是不想与她争执什么。
倒是采颉看不下去了,替她分辩道:
“这万寿图写错一个字,或是不小心落下一个墨点子,就得重头再来。
我家小主为了给太后准备这贺礼,接连一个月几乎都少有安枕的时候。奴婢好几次有心想要帮衬,可小主......”
“采颉!”南瑾微有厉色,摇头道:
“主子们说话,你不该多嘴。”
再是不该多嘴,话也已经说出口了。
沈晏辞不是说,南瑾的孩子保不住,全是她自己身体弱的缘故,与人无尤吗?
那南瑾自然要顺着他的心思,
找个由头,让大家都能借坡下驴。
顺带着也是向太后表了忠心,
她的孩子没了,是因为自己体弱,但多少也有要费心给太后准备贺礼的缘故在。
嘉嫔眼见沈晏辞看向南瑾的眼神几乎拉出了丝,更是急了。
“瑾常在能有这样的心思,别说是太后了,就连本宫听着也是感动。”
她端起两个杯盏,一杯沏茶,一杯盛酒,
而后将茶盏推到南瑾手中,自己则举着酒杯晃了晃,颇为感慨道:
“无论如何,本宫也得敬你这一杯。你既风寒不适,那就以茶代酒吧。”
“我......”
南瑾想要推脱,可嘉嫔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还没等她话说出口,
嘉嫔已然上手,一把扯掉了南瑾脸上覆着的面纱。
第77章 险胜亦胜
面纱被猝不及防地扯落。
嘉嫔唇角扬起得意的笑,正打算瞧了南瑾的笑话。
却见,
南瑾美眸露怯,素面朝天,尤显肌肤白净胜雪,哪里能窥见半分丘疹存在过的痕迹?
“你......”
嘉嫔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只觉后脊梁森森发寒,仿佛有谁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那是贞妃落在她身上,眸底窜着邪火的眼神。
被扯下面纱的南瑾怔忡了须臾,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与众人拉开距离。
她抬眸看着嘉嫔,惶恐又怯懦道:
“嫔妾感染风寒,不好近身过了病气给娘娘。只得如此敬娘娘一杯,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说罢端起茶杯,正欲一饮而尽之际,手腕却被人攥住。
是沈晏辞。
他眉宇间含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但显然,这怒火并非是被南瑾勾起来的。
“你病着,不宜饮茶。”
说着转过身横了嘉嫔一眼,也不与她说话,只将她手中攥着的面纱猛地一把夺过来,而后细心为南瑾佩戴上。
他近身南瑾,捋了捋她鬓边碎发,温声低语道:
“脸上不是冒了风疹吗?何时好了?”
南瑾向太后福了福,恭声道:
“承蒙太后关怀体恤,让太医对症下药,给嫔妾拟了方子。嫔妾昨日用下,夜里便已见好。”
今日列宴,后妃们过于重视,因而各个精心打扮,
美则美矣,但到底脂粉气略浓了些。
偏是南瑾不施粉黛,倒更显得清丽出尘。
这一日,
南瑾非但没有顺了贞妃嘉嫔的意,在王公命妇面前丢尽脸面,反而还‘意外地’给沈晏辞长足了面子。
寿宴至此告一段落,外男命妇纷纷退席。
太后做寿原本是欢喜事,她也不介意有人想利用她的寿宴出出风头,
但凡事讲究个度,闹得太过,反倒失了体面。
太后有心敲打贞妃,于是便对沈晏辞道:
“瞧着皇帝有些醉了。瑶华宫距离重华宫最近,不如皇帝也省了折腾,今夜就宿在瑶华宫吧?”
贞妃自然不愿,忙娇声说:
“皇上~臣妾宫中一早就备好了醒酒汤。您明日还要上朝,用了热乎的醒酒汤,上朝时也就不会因着宿醉而不适了。”
沈晏辞并没有应贞妃的话。
他眼神不经意间落在南瑾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南瑾实在太过抢眼,沈晏辞对她也是另眼相看。
且又有太后帮衬着,今夜南瑾侍寝的几率,怎么着也要比贞妃大。
但南瑾才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了活靶子。
她当然是要避的,
不过太后只说让沈晏辞去瑶华宫歇着,又没指名道姓让谁夜里伺候,
瑶华宫住着荣嫔、王贵人与南瑾三人,
她二人位分高都还没说话,南瑾也不可能自作多情劝着沈晏辞去了贞妃宫中。
不过她早有对策。
送给太后的那幅‘万寿图’,当下就是派上用场的好时候。
南瑾只说,那‘万寿图’还需要在太后寿辰之日,拿去在法华殿供奉一整夜,才更显诚心。
如此就能脱离这修罗场,跑去法华殿图一清净。
可正当她要进言时,皇后却是赶在她前头开腔了,
“贞妃宫中的醒酒汤,是不外传的秘方。需得提前四五个时辰小火慢炖,才能有比御膳房所做更好的功效。皇上近来国事繁重,用了贞妃的醒酒汤,也可舒心安枕。”
贞妃听了这话,眼中难免闪过一丝惊讶。
她倒是没料到,皇后竟然会把沈晏辞往她怀里推?
贞妃欲拒还迎一笑,婉声道:
“太后所言也有道理,毕竟瑶华宫离得近,皇上也免了路上受风。不如臣妾叫人把醒酒汤送去瑶华宫?”
沈晏辞默然少顷,向南瑾使了个眼神后,才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他牵着贞妃的手,道:
“爱妃今夜实在辛苦,那醒酒汤是你的心意,若是送来瑶华宫,大半也是凉了。今夜,朕便去你宫中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