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眼看着时限要到了,以往的门庭若市的庾府,而今热闹更甚。
庾逸有大批狂热拥趸,每日在庾府外痴心守望。因得此事,少不得与那些嚼是非的人争执,京中已经出了十几起因口角而起的斗殴。
孙微听到曹松这些的时候,正在把刚放凉了些的药放在司马隽的案前。
司马隽看了看那热气腾腾的药汤,目露嫌恶之色。
他抬眼瞥了瞥孙微,孙微也看着他。
片刻,司马隽终于将药碗端起来,仰起头,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慢些。”孙微忍不住道。
司马隽只面无表情地一气灌完,旋即端过水杯来漱了口,又从果盘里拿过一枚蜜饯塞到嘴里。
孙微有些无奈,不过见他不折不扣地喝完了药,终是放下心来。
“还是王妃有办法。”曹松在一旁笑道,“有王妃在,世子服药便不会拖拉……”
司马隽扫他一眼,淡淡打断道:“方才你说伯悠已经出门十日?”
“正是。”曹松答道。
“可知何时回来?”
“不知。”曹松道,“庾府的人说,他不曾派人告知。”
司马隽思索片刻,颔首道:“让殷闻再去问一问,若有消息,速速回报。”
曹松应下。
他告退之后,司马隽拿起一本书来,倚在榻上继续翻。
孙微看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有些不爽快。
至于为何不爽快,孙微以为再清楚不过。
自从京口归来后,司马隽便被孙微按在家中养伤,已经过去十天。
可这远远不够。
为司马隽疗伤的神医林咏说,司马隽这伤势少说也得养上一个月,一日也不能少。
司马隽听了这话,十分不屑。
他向来我行我素,只要觉得自己无碍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莫说区区郎中,便是宫里的太后和太子也拿他没办法。
岂料,孙微竟是对林咏的嘱咐上了心。
只要有了空闲,她就会坐在堂上。
只要司马隽离府,必定经过堂前,她就会看得一清二楚。
司马隽忍不住道:“夫人不去当门房,着实是屈才了。”
孙微也不生气,只笑笑,道:“只要世子能好好留在府里养伤,妾乐得当这门房。”
几次之后,司马隽已经明白了孙微的决心。
他并未强硬地出门,只每日读书写字,看起来已经认命乖乖养病了。
每天,孙微来到书房里,都看到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榻上,像是在等她来巡视一样。
她也不回避,就每日在书房里坐着。
他看书,她也看书。除了时而说说话,大部分时间里,书房中只有翻书的声音。
孙微心想,这般倔强的人,每日被自己强困在家中,心里痛快才有鬼了。
她想着说些什么才好,轻咳一声,道:“世子可是担忧庾公子不能在太后的限期之内回来?”
不料,司马隽道:“非也。伯悠向来说到做到,我并不担心。我向曹常侍问起此事,是因为夫人。”
孙微讶然:“哦?”
“夫人每日遣人到庾府去,难道不是为了此事?”
孙微无言以对。她确实每日让人去庾府看看庾逸回来了没有。
“妾自当担心。”孙微道,“世子昏迷之时,妾不得不守在府中,正是庾公子在外头替世子奔走。如今到了庾公子危难之时,我等自不可坐视。”
司马隽不以为然,道:“太后吩咐的案子是首要,伯悠是知轻重的,若非全无把握,便不会出去那么些日子。夫人大可放心。”
孙微仍觉得放心不下。没多久,殷闻从庾府回来,与先前的消息大差不差。
“庾府的管事说,庾公子离家前已经将诸事安排妥当,请王妃不必担忧。”
司马隽听罢,神色间仿佛早有预料。
孙微对一旁的曹松道:“林神医可来了?不是说要给世子扎针?”
曹松飞快地扫了司马隽一眼,只见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僵硬。
他讪讪道:“方才臣已经令人去知会,想必人已经路上了。”他道。
“如此甚好。”孙微笑道,“世子今日面色又差了些,还是要请林神医好好为世子扎一扎,扎针好得快。”
——
庾逸终究在太后的时限前回来了。
孙微得了消息,便即刻上门拜访。
庾逸已经奔波多日,看起来颇为疲惫。
他从管事那里听说孙微三番几次遣人来过问庾府的情形,对孙微笑了笑,道:“有王妃从旁照看在,在下日后出门也要安心些。”
孙微知道庾逸的性子,看人把人往好处想,夸人也往大的夸。
“公子过誉,不过是举手之劳,说不上照看。”孙微道,“不知公子此番远行,可有斩获?”
庾逸叹口气,道:“闾丘颜的安排缜密。待上了岸便四散开去,教七尉部不得不分兵追击,最终一无所获。”
果不其然,闾丘颜还是逃走了。
经过了这么几回,孙微已经学会看开。
闾丘颜没有那么简单,兴许老天就是不让闾丘颜死在半道上。
只怕他注定司马隽命中的坎。
孙微沉吟:“七尉部只管京畿的治安,本就不是闾丘颜的对手。不过我以为他们至少能抓回来一两个,竟一个也没抓着?”
庾逸无奈地摇摇头:“七尉部办事的能耐的确平平,空手而归,本是交代不过去的,可奈何廷尉不能将他们如何。”
孙微徐徐颔首,随即又听庾逸道:“不过除此之外,倒也并非一无所获。”
“哦?”
“表妹走后,托人给在下送了信,求在下和叔父替她照顾姑母。在下亲自去追查了那封信的下落,发现那信竟来自东海郡。”
第307章 江原(中)
“东海郡?”孙微不由得讶异,“那是出海口,莫非闾丘颜去了海上?”
“在下曾派人去东海郡调查此事,闾丘颜的确是上了海船,不过去往何处,便无从知晓了。”
孙微思量片刻,道:“三仙教曾在东海的岛屿上大兴土木。妾听闻,如今三仙教已经销声匿迹,留下的坞堡洞窟倒还有不少,兴许可为闾丘颜所用。”
“不无可能,”庾逸道,“不过,闾丘颜手上无兵,左不过些许护卫,倒不必跑到海岛上去。在下已经知会叔父,请叔父派兵去寻。”
孙微点点头。要寻桓令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找着的,官府也会很快失了耐性,草草应付。由庾家的人出面去寻,最为稳妥。
“不知庾夫人当下如何?”
说起庾氏,庾逸更是惆怅:“在下已经派人将姑母送到了叔父家。表妹随闾丘颜私奔之事,已经传开了,外头尽是流言蜚语,不堪入耳。在下怕姑母听了伤心,索性教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庾夫人是桓氏主母,如今桓安归顺与世子。若庾夫人还想回荆州,世子倒是可以帮忙。”
庾逸苦笑:“谢王妃好意。姑母如今离不得家人,暂且不能回去荆州。在下以为,让她留在豫州,对她才是最好的。若日后能缓过来,她想回荆州了,在下再劳烦王妃和世子。”
正说着,府上管事端来汤药,请庾逸服药。
“公子病了?”孙微问。
庾逸喝了一口汤药,道:“路上受了些风寒,不碍事。”
“公子舟车劳顿,可还有心力继续查尚书府的案子?”
庾逸将药碗还给管事。
“那案子,已经有了论断。”他道。
孙微只觉得不可思议:“公子离京多日,竟还能查着案子么?”
庾逸笑了笑:“王妃以为,在下离京那么些时日,是去了何处?”
“莫不是去追桓女君的下落?”
庾逸摇摇头:“那不过掩人耳目。东海郡那头,我是派了手下去的。实则,我去了一趟义兴郡。”
“义兴?莫非此地与尚书府的案子有关?”
“正是,”庾逸道,“夫人可还记得,尚书府那案子的源头,乃是有人向廷尉递了匿名信,告了二公子?这封信显然是有人蓄意构陷,令二公子不得前往荆州为官。廷尉虽在外朝,却有重重把守,不易接近,向廷尉递匿名信更非易事。那人虽然选在夜间行事,可终究还是被人看见了模样。在下早已查清,那人本是护军将军属下的百夫长,近来因着戍卫换防,去了义兴郡。”
“护军将军属下的百夫长,与尚书府有何深仇大恨?”
庾逸道:“那百夫长有个老师,名唤江原。”
——
次日,江原被捕。
但这案子还没完,匿名信递过后,究竟是谁指使了尚书府的婢女将匿名信的事情告知董氏,并暗指是长公主为之,庾逸向太后和长公主禀告,这一切并未查明。
因着他早已知晓,这些都是孙微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