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孙微:“……”
什么合不合胃口。桂花八宝羹她一向爱吃,让庖厨里做过好几次。
曹松是不是真体贴,她不清楚。
但她知道,池居的庖厨,没有司马隽亲自吩咐,不会开动。
她也知道,司马隽不喜欢甜羹,桂花八宝羹这样的东西,他是从来一口不碰。
——……夫人不必为我牵挂,更不必悔恨。
司马隽的声音又在耳畔回荡。
孙微倏而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你到池居去,向曹松回一声。”她对阿茹道,“就说我已经睡下,这羹汤,我心领了。”
阿茹应一声,又道:“那这羹汤,拿去倒了么?”
“倒了岂不浪费。”孙微说罢,将羹碗拿过来,“你既给我取了糕点,配着吃正好。”
阿茹:“……”
——
次日,孙微带着曹松备下的厚礼,前往郡主府拜谢。
万寿郡主亲自见了她。
她看着孙微行礼,端坐在榻上,喝一口茶。
“起来吧。”她说,“我帮你,不过是偿你的情,谢你替我找着了太傅。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帮了你的大忙。所以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孙微对此并无异议,答道:“是。”
待得坐下,万寿郡主喝一口茶,忽而道:“我倒是好奇。昨日那情形,我若是不出手,你打算如何是好?”
“那还能如何?”孙微浅笑,“太后要杀要剐,妾皆听天由命。太后要将妾逐走,妾也只能回乡。”
“你会回乡么?”万寿郡主笑一声,放下茶杯,“你这女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我愿意帮你,也是想把你摆在明处。毕竟你那家学了得,若躲在暗处报复,我也怕招架不住。”
这话听着似玩笑,又似认真。
孙微也笑了笑,道:“郡主言重了,妾不曾用家学做坏事。”
万寿郡主哼了哼,显然不信。
“话说回来,有件事,你我须得先说好。北府的一切前情,就此打住。你若敢在太后跟提北府二字,我也饶不了你。”
孙微知道,万寿郡主到底姓王。公道二字于她而言,远不如王氏来得紧要。
“可是长公主似乎丝毫不怕太后知晓北府的真相,郡主又何须在意?”孙微道。
“长公主如何我管不了。”万寿郡主道,“这规矩,我只与你定下,你乐意也得听,不乐意也得听。”
孙微道:“妾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既然郡主要求,妾自不敢有异议。不过,妾这头过去了,长公主那头不知道过去了么?若就此不依不休,妾的办法也不多,唯有用北府自保。”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会与长公主说,一切有我做主。”
孙微知道万寿郡主的能耐,道:“如此,便有劳郡主了。”
正说着,外头进来一名内侍,向万寿郡主禀报,去尚书府的车驾备好了。
“该说的话都说明白了,我就不留你了。”万寿郡主对孙微道。
孙微知趣地起身,问:“不知太傅是否在府上,妾也想跟太傅道个谢。”
“他一早出去,说是要去老宅瞧瞧。”万寿郡主说着,冷笑,“老人还不如老宅重要,这旧,念得匪夷所思。”
孙微不多言,向万寿郡主行礼辞别。
万寿郡主想起什么,叮嘱道:“待太后生辰过后,你便寻个由头,自请到寻阳宫去,莫叫太后为难。”
孙微笑了笑,道:“多谢郡主提醒。”
第98章 老宅
马车上,阿茹忍不住道:“又不是王妃自愿走的,还逼着人自请去寻阳宫,好没道理。”
孙微望着车窗上的纱帘,道“太后最重脸面。若是她发话,难免要引人猜测,又是一阵风言风语。再者,郡主也是为了我好。若等着太后发话,兴许一时兴起,还附带着多罚一两条,我又何必自找苦吃呢?”
阿茹正要说话,孙微忽然对外头的侍从道:“且不回府,去杨柳巷。”
侍从应下。
阿茹讶道:“杨柳巷?那是何处?”
“周太傅的老宅。”
周昶和万寿郡主,当年无论家世还是样貌,都是出了名的良配。先帝十分喜欢周昶,万寿郡主所言的老宅,正是周昶当太子太傅时,先帝赐下的。
而后几经波折,二人渐行渐远,周昶远离建康,而万寿郡主也搬离了那宅子,回到了郡主府。
让人意外的是,这宅子如今虽然冷清,但并不荒芜,可见平日仍有人打理。
马车停下,侍从敲门通报。
未几,阮回便出来,将孙微迎进了宅子里。
周昶正带着顶斗笠,闭着眼,坐在池子边上。那模样,活像画上的姜太公钓鱼。
可那池水的颜色绿油油的,虽然没有气味,却也不似有活物的样子。
孙微走上前,往池子里看了看,道:“太傅,这水池子里有鱼么?”
周昶睁开眼,不客气地说:“要没有,都是因为你聒噪。”
孙微不以为忤,自顾地坐在他旁边的大石头上。
“太傅听说了么?郡主出手将妾保下来了,不过,妾不日将启程前往寻阳宫,日后就不能常来看望太傅了。”
“那岂非大善?谁愿意你来探望。”周昶道,“郡主终于做了个件好事,我回头得夸夸她。”
孙微:“……”
“妾此番前来,想拜托太傅一件事。”孙微问。
周昶摆摆手:“我收徒没有反悔一说,你不必再劝。”
“妾并不打算劝。”孙微道,“只是,妾昨日所言,还请太傅三思。人言可畏,太傅与世子不宜走得过近。若有心人因此借题发挥,在太子与世子中间挑拨,那便得不偿失了。”
周昶有些意外:“如此说来,你答应让世子拜我为师了?”
“世子的决断,妾阻挠不得。”孙微道,“太傅若能好好辅佐世子,妾求之不得。只是妾方才所言……”
“知道了知道了。”周昶不耐烦地说,“只要他认我这师父,就算嘴上不叫也无所谓。”
“太傅深明大义,妾佩服。”孙微含笑道,“不过,妾要拜托太傅的,是另一件事。”
周昶有些不耐烦:“你这女子怎的这般多事?”
孙微道:“昨日,妾曾听阮公子说,太傅是因着先王的庇护才得以在庐山安居,可有此事?”
周昶不由地回头看她一眼。
“你是豫章王妃,有无此事,你不知道?”
孙微不与他纠缠这等无理取闹。
“还请太傅告知。”
周昶转回头去,继续盯着池水:“确有此事。”
“既如此,不知先王可曾向太傅问策?”
周昶抚了抚须:“你问这个做甚?”
“太傅何不先回答妾?”
“你先答我。”
这老叟不愧是万寿郡主的良人。孙微不由腹诽。
“妾刚入府时,曾遣散先王的姬妾。其中有一位妾侍,曾向妾诉苦。直言她手上有先王造反的证据,朝中有人向她买消息,可她一直忠于先王,不愿出卖。”
说着,孙微故意顿了顿,打量着周昶。
只见周昶侧着脸,看不出神色变化。
“没想到一个小小妾室,竟有这般骨气。”他淡淡道,“不过,人家跟你掏心掏肺,你竟把人逐了出去么?何等无情。”
“太傅心虚了。”
“笑话。豫章王的姬妾与我何干?莫非还是我献去的?”
“太傅不献美人,却可献计。”孙微道,“轮到太傅回答妾了。这谋反之事,可与太傅有关?”
周昶垂眸看着池塘,百无聊赖地用鱼竿搅着池水。
“什么谋反,瞧你说的,”周昶不紧不慢道,“先王就算那个想法,能耐终归是差了点,才起了个头便觉得力不能及,怯了。”
那就是承认了。豫章王当年起了反心,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站在豫章王后头的,是周昶。
周昶也不再避讳,叹口气:“所以我才说,这朝廷没救了。豫章王好歹手握重兵,若连他也不敢改天换地,那么谁有这个能耐?”
“既然没救了,太傅为何突然又收徒了?”
“反正被困在建康无事,收个徒儿我玩玩。”说罢,他看了看孙微,“若非你激我,我才不想伤这个神。”
“妾何时激太傅?”孙微不解道。
“你说我是怨妇。”
孙微:“……”
“太傅也不必在这等事上插科打诨。”孙微道,“若太傅这般经不得激,早就出山了,何以能在庐山隐居十年之久?”
周昶哼一声,而后问:“我听闻,北府是世子力主收回的?”
“正是。”
“做得好。”周昶道,“这朝廷里,终于有人站出来做了正事。这等时机,稍纵即逝,他能抓住,可见他有胆识和魄力,正好就像我当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