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他想得很单纯,只以为是林倾月少时流落在外认的师父,且看她此刻的样子应该很挂念对方。既如此,就帮她把师父接回来,好生孝顺。
林倾月脸上的孩子气一点点褪尽,眼底先是漫上薄雾,随即凝成化不开的悲恸。
一滴泪水,无声低落。
“师父他……死了……”
死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里,死在了红莲业火的酷刑下,连魂魄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那么好的人……连遇见受伤的小鸟,都要捧回来治疗……被火啃噬的时候,该多疼啊……
后来啊,她燃起了红莲业火,亲身感受了一遍火舌焚身的滋味……真的很疼啊……
可她没想到,阿灼会回来。
那个傻瓜,她明明为他铺好了后路,明明可以重新开始,他却偏要一头扎进火海。
红莲业火舔上他衣袍的瞬间,那心痛到窒息的感觉再次攫住了她,一如当年师父损命时……
焚身碎骨,魂飞魄散。
红莲业火,终究是把她在意的人,一个个都烧成了灰。
可讽刺的是,她却又活了……
“哈哈哈……”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这世间真是荒唐啊!
为什么所爱的人都留不住?为什么罪大恶极,早该死去的人却偏偏又复活了?
上天是在愚弄她吗?
东方起被她突然的情绪变化,给吓了一跳。
“月月,你怎么了?”他捧着她的脸,慌乱地为她擦脸上的泪痕,“别哭我在,师父一直都在。”
他下意识就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也许是见她失去了师父而悲伤,所以他宁愿短暂地冒充一下,抚慰她此刻混乱的情绪。
又或者,只是下意识。
林倾月慢慢地抬眸,泪眼迷蒙,让视线也变得朦朦胧胧。
此刻,马车恰好驶进了一片华灯璀璨的长街,灯光穿过纱帘落在车厢,也落在东方起的脸上。
而林倾月的视野渐渐清明,眼前男子的五官不知不觉间和记忆中的人,慢慢重合在一起。
“阿灼……”
东方起浑身一僵:“你喊我什么?”
阿灼,他记得那是梦境里的自己化身之名。她怎会知道?
林倾月没有回答,只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前世今生,念念不忘的人啊,终于又回来了吗?
指尖所过之处,轻而易举撩动了他的心弦。
“你喊我什么?我是谁?”东方起微微张口,不经意间便吻住了她的指尖。
“你是……”
酒气勾起诸多往事,她恍惚想起阿灼曾攥着她的手腕追问:“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你透过我的脸,看到的又到底是谁?”
他后来真的生了气,气她把他当成师父的影子,气她说出那些伤人话,所以很久都没再理她。
可是他不知道啊,那么多年的相依相伴,早已在她心底刻下无法抹去的烙印,与旁人无关。
可惜,最后的大火吞噬得太快,快得什么都来不及说。
“你是,我的爱人……”
未来及坦白的心声,终于在此刻,在狭小的车厢里,在暧昧的光影里,向他吐露。
东方起还没回神,她微凉的指尖已攀上他脖颈,殷红的唇瓣猝不及防吻上了他的唇。
冰凉的泪水滑入口舌,带着前世未尽的遗憾,又苦又涩。
“月月……不可……”
东方起喉间溢出低哑的劝阻,起初还微微偏头想躲。可理智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猛地抬手反扣住她的后脑,掌心贴着她柔顺的发丝,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按向自己,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他本是清心寡欲的君子,二十多年修身养性,克己复礼。女色于他,如拂过衣襟的风,留不下半分痕迹。
直到遇见她,目光便再难移开。起初只当是报恩之心,可时日愈久,那份孺慕竟悄悄滋长成深浓的爱慕。只是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不敢放纵,只能压抑着所有的感情。
可赤影之地昏迷的几日里,那奢靡到极致的梦境,居然勾出了心底的欲念。
再看她时,他哪还是什么克己复礼的君子?分明是个龌龊贪婪的小人,总忍不住窥探她的举手投足。
天知道,他需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那些非分之想。
而此刻她主动地贴近,再度将心底的欲念轰然炸开,理智溃不成军。
他疯狂地回吻,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连同那点残存的克制统统吞吃入腹。
直到……
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殿下,到了。”
理智归来,他猛然松开怀里的人。
她眼眸迷蒙,带着几分恼意呵斥:“大胆,你居然……居然不让我睡!”
东方起:“……”
这叫外头的侍卫听到了,成何体统?
“下车,我们到了。”他迅速帮她扶正了头冠,掩好了衣襟。
林倾月眨巴了下眼睛:“到……哪里了?”
忽然,她眼眸一亮,“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等东方起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站在澜园最高处的屋脊上,豪气干云地道:“来啊,跟本座一起打下这片江山!人生在世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盖!”
周围有侍卫、家奴,都被她这胆大包天的话给惊得低头不语,不敢多看一点。
第144章 把太子给轻薄了?
下一刻,那豪气干云的女子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又顺着屋顶斜坡咕噜噜地往下滑。
“月月!”东方起吓得魂都要飞了,纵身跃起堪堪接住她。
看着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终于睡去,东方起才轻舒了口气:“你真是……胡闹。”
那责怪的话语,毫无半点力道。
他将林倾月打横抱起,一路抱至她的寝室,放到床榻上,仔细地盖好被子。
又等了一阵子,见她没在发疯,他才从里面退了出来。
门口还有一大堆的丫鬟、嬷嬷,恭敬地等候着。
太子点了两个嬷嬷,吩咐道:“你们二人进去守夜,若是她又胡言乱语,不管说了什么,都不准外传。”
那两个嬷嬷,原本就是从东宫出来的,自是知道轻重。
东方起怀揣着心事,走到马车旁,车帘掀开就看到车厢里靠垫歪斜,依稀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刚才两人在车厢里意乱情迷时的一幕。
“不能再胡思乱想!”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转身上了马,生怕自己再触景生情失了理智。
到了东宫,东方起吩咐手下:“这辆马车以后不必再用,也不准动里面的东西,维持原状。”
夜色深沉,他再次坠入缥缈梦境。
耳畔浮起一缕温软语调:“阿灼,本座的头又痛了,你给我揉揉。”
他睁开眼,光影朦胧里,就见玄色帝王服的女子斜倚身侧,垂旒冕冠的珠串轻晃,眉头微蹙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刹那间,他忘了现实中的一切,只剩本能的心疼。
他心疼地将人揽入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膝头,指尖拂过她的鬓角,极轻极柔地按揉两侧太阳穴,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碰碎眼前的人儿。
“陛下,魔道伤身,不如……”
“阿灼,连你也要劝本座回头是岸吗?”膝上的女子,语气忽然变得冰冷。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难受。”他的语气温柔到极致。
“可本座,已经回不去了……”
悠长的叹息,蔓过梦境的边界,落在他的心湖深处,虚实难辨。
一梦醒来,天光微亮。而那声叹息彷佛仍在耳畔萦绕,久久不散。
阿灼?
梦境里,她唤我阿灼……她和月月长得一模一样。不,她就是月月!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悄将她拽入那场荒唐的梦境?
“阿灼……”昨夜马车里的一声轻唤,也在耳边萦绕,和梦境里的那声呢喃融在了一起。
她怎会知道我的梦境里的名字?
是前世今生的羁绊,还是一次巧合?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找月月问个清楚!
想到此,东方起翻身而起,快速梳洗、穿戴,去上早朝。
下了早朝后,刚要出宫门,就被东方宴喊住了:
“太子请留步。”
东方起停下脚步,温和一笑,只是眼神里透着疏离:“晋王,有何指教?”
东方宴道:“听说太子将澜园送给本王的王妃了?倾月那人一贯不拘小节,本王就代她谢过太子赏赐。”
东方起微微一笑:“送她的,和晋王无关,晋王不必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东方宴摇头,“这个词用得不太妥当。本王和倾月夫妻一体,自然可以代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