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廖星情正要去挖小石块的手指顿住了，她往上看去，和向前倾着身体的蒋旭初，看到了一起。
他的头发变长了，漫过耳根，往下笼着阴影，突出瘦削的下颌角。
太远了，看不清他的眼神。
廖星情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她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
嘘。
片刻，蒋旭初抬手敲了敲玻璃，他一直看着她，转也转不动，看她转身走了，他的手指一根根抓紧了窗框。
但廖星情没走几步，回过头来，一只手水平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垂直抵在掌心，是一个暂停的手势。
等等我。
蒋旭初眨了次眼，睫毛就沾湿一些。
廖星情去车上翻出来她写生用的画具，章晚看她神情，刚挂的前进档又推回空档。
“见到他了？”
廖星情文不对题：“他瘦了很多。”
章晚把空档又推到停车档，“廖星情，你今晚还回来吗？”
廖星情用炭笔敲了敲她脑袋瓜。
远远就看到蒋旭初，在窗边巴巴地侯着她，廖星情搬着画板架起来，她弯着腰用笔在上面写字，她把字描得很黑很粗，做出了广告牌的效果。
她修饰完一行字，取下白纸，抬头就看见蒋旭初鼻梁上架了眼镜，似乎不曾错过视线。
廖星情感到心脏被捏揉似的酸软，于是她先仰着脸，对着蒋旭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才抖落开薄纸。
[宝贝！！好久不见！宝贝有没有想我*~*]
蒋旭初低下头，嘴角轻飘，他在窗台上用马克笔在白纸上写：[姐姐我好想你想到要死了T T]
廖星情握紧炭笔，她接着写字和涂抹。
[我也很想你，如果宝贝是莴苣小狗就好了> ]
[我会在这里呼喊：“小狗，小狗，放下你的长毛！”^-^]
[那么我就可以顺着你的长毛，爬进囚禁你的高塔ovo]
廖星情接着仰起笑脸。
她真的好可爱呀。蒋旭初支着下巴，他笑了一下，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甜甜的。
廖星情心下松了口气，她又写：
[章晚送了我一支新口红，你还没有试过OvO]
蒋旭初的下巴从手心掉了下去，他对着白纸涂涂写写，翻过来给她看。
[不准虐待小狗T^T]
[小狗是真的想跳楼了TAT]
他捧着脸叹气，廖星情也被他这副样子可爱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伸出手指，贴了贴自己的嘴唇，往楼上虚虚一送一个吻，她把这个香吻轻轻地吹了上去。
她是即兴所为，哪想到蒋旭初反应极快，扬手就抓住了，他在他的脸颊边放生了她的吻。
啪地就把吻粗鲁地拍在了脸上。
廖星情又笑了。
[宝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蒋旭初说好。
廖星情低头写下，她举起纸来，风吹过轻薄的纸张，它像波浪一样晃动起来。
[蒋旭初，你之前说要缠着我不放，还算数吗？]
蒋旭初垂下眼去望着她。
这么多天，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突然的消失。
他以为她要问他们的以后，蒋旭初在这段时间里，日思夜想无数遍，认认真真地准备好了自己的真心。
但她要问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蒋旭初，你之前说要缠着我不让，还算数吗？
[你就只想知道这些吗？]蒋旭初问。
廖星情点头。
蒋旭初唰唰地写，龙飞凤舞，他是答非所问：
[廖星情，你是笨蛋吗？]
廖星情摇头，她在笑着，不是呀。
蒋旭初放下手中的纸，他在窗户里，往前探着身体，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伸出小拇指。
风拂过梧桐树的宽叶，发出连绵不停的沙沙声。
蒋旭初晃了晃悬在窗台的手，像是无声催促。仰头看着他的廖星情抿着唇，浅浅淡淡的笑意从唇角漾开，她抬起了手。
两个人隔着两层远的空气，拉了钩上了吊，也盖了章。
蒋旭初下颌微扬，眉眼里那股天生的张扬劲头，又冒出来苗头，他撑在窗台上笑，左边尖尖的虎牙探出头，这个笑变得不对称，但很抓人。
灼热而直白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廖星情。
树缝间光斑在跳跃，她眼底有片因为他而流动着的，波光粼粼的湖。
窗户合上了，蒋旭初还盯着发呆，他嘴角残存笑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楚芳萍来敲门，蒋旭初让她自便，她提着伞就进来了：“喏，你女朋友让我还你的伞。”
蒋旭初躺在地上，很长一条，很耽误人走路，楚芳萍插着腰，把伞靠在床边放着，“星情要跟你两清了，你们两个完了。”
她是在恐吓他。
其实她来迟一步，如果是他和廖星情暗通款曲之前，蒋旭初说不定真会掉几滴眼泪。
蒋旭初的手垫在脑后，看了她一眼，“哦，知道了。”
他心里想，你跟你老公完了我都不会跟我老婆完了。
楚芳萍一脸狐疑地走了。
门一关上，蒋旭初就坐了起来，他拿近伞，一股颜料气味渗了过来。
他摸了摸雨伞，有细微的、凝结的笔触痕迹。
是廖星情，一笔一笔，把梵高的星空画了上去。
她曾经在直播里也送过他很多场流星雨，特效就参考了这幅名画。
蒋旭初唰地一下撑开了伞，小小的星夜就在他房间里盛大绽放。
幽蓝色的深空笼罩下来，星子坠进他的眼睛里。
蒋旭初随手转动伞柄，像拨弄一个拨浪鼓。
深夜在流淌，星星在旋转。
明丽的色彩拥着他，将他从发梢到肩线都照亮。
蒋旭初成为这片私人宇宙唯一的中心。
忽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就当星夜旋转之时，那些细腻的笔触下，隐隐有流光一闪而过。
蒋旭初打着伞过去拉上窗帘，但他的手还没拿下来，手指用力，骨节愈发清晰。他把吊着帘布的钩子扯坏了一个，歪斜地挂在杆子上。
可他完全顾不上了，他仰着头，望着头顶，脖颈拉出利落线条，喉结无意识地滚动。
罗纳河上的星夜仿佛苏醒了，夜空泛着蓝的暗光，更是显得深不见底，那些星子亮着，晕开朦胧而温柔的光圈，路灯在水面投下金色的长影。
光芒万丈，寂寂无声。
星空像河水涌来，没过蒋旭初的额头，鼻梁，还有下颌。
他就这样看着，看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舍得眨眼睛，他感到喉咙干涩，眼眶也发酸。
他极其缓慢地眨动眼睛。
就一下。
眼泪毫无预兆地迅速滚落下来，拖着一条透明的长尾巴。
蒋旭初泪窝真的不浅，但廖星情是他克星。
他伸出手抚摸那片绚烂的星空，他的指尖又顿，有一行细小的字，浮着荧绿的微光，悬在罗纳河的水波之上。
她在问他：
消失的太阳，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身边？
蒋旭初呼吸一滞，指腹熨过那行字迹，一种滚烫的、汹涌的情潮从他心口撞了上来，心脏跳得太重太响，震得蒋旭初的指尖都在发麻。
他贴着冰凉的伞骨，低着头，像一个被糖果砸懵了的小孩。
第62章
◎“老婆，我跑来见你了。”◎
蒋旭初出来用午饭了, 晚饭也见他准时吃了。
期间，楚芳萍有意无意地瞄他，蒋旭初握着筷子, 他惯常是挑食的，不和口味的不会下嘴, 他这两顿就具有古怪，只拣眼前的菜色, 合着饭大几口吞了。
都没见他抬过几次头，像是丢了魂似的, 但要说是失魂落魄的难受，他有时伸筷子，或咀嚼时一晃而过的笑, 竟像春日的一个剪影, 他嘴角飘高，忙不迭地压下, 又是一阵悠远的出神。
蒋旭初的魂真不在这里。楚芳萍就着饭, 看了一出安静的热闹，她还津津有味。
德行。
楚芳萍也这副表情, 坐在厅里的沙发上, 看大屏里狗血剧的男女主相对着嘶吼, 激情上演着“爱我还是他”的戏码。
晚上十一时许，照往常楚芳萍都睡了一个来回。她信奉美容觉是永葆青春的法宝，最迟不超过十点, 闲太太就要护完肤躺床上, 听着轻音乐入睡。
但这电视剧狗血得实在不讲道理, 楚芳萍九点钟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拿着遥控器走近电视, 碰到女主摔倒大出血，检测出来怀孕，她就近拨了个矮凳坐下了。
十点了楚芳萍看到时间，按耐不住又要关电视，男主他爸和女主她妈竟是旧情人，他们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手，画面一转，男主摸着女主肚子喜笑颜开……
楚芳萍走过去把灯关了，借以催促自己，结果又在暗摸摸的光线里看了一个多小时。
南方这阵子到了雨季，多雷暴天气，外面不知何时落雨，电闪雷鸣，配着天雷滚滚的剧情发展，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