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已经没有了夫君的真心,她只想保住正妻的位置。
所以她渴望生下嫡长子,她有什么错?
如果王爷对自己像对索绰伦氏一样,她又怎会千方百计,做下那些脏事?
眼下,她即将跌落尘埃,而他依旧高高在上。
他何其残忍,可他半分也不自知。
看着皇上居高临下,毫不在意她的模样,富察琅嬅突然觉得委屈,觉得愤怒,觉得不甘。
她直直的盯着皇上,然后缓缓跪直了身体,接着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突然轻笑了一声道:
“皇上,你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真心认为,我们夫妻之间,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自从我嫁给你以后,你给了我掌家之权,给了我一个福晋该有的体面。
你也信任我,倚重我,按这世间规矩礼法来说,你是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可除此之外呢?皇上,你可还记得,我不止是你的福晋,我也是你的妻子啊。
我只配得到冰冷的权利,不配拥有你的一丝真心吗?
皇上,你没有对不住我,因为世间规矩礼法如此。
可世间规矩礼法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世上的规矩本就不公!它要求女子从一而终,男子却可以三妻四妾。
所以哪怕你百般宠爱索绰伦氏,冷待我,我也只能生生受着。
不能喊冤,不能诉委屈,不能说你有什么不对。
现在你又堂而皇之的问我,可有什么对不住我?
皇上,世间最狠莫过诛心,你问我这样的话,就是在诛我的心!
皇上,我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也会怨,会恨,会嫉妒。
可这世上的规矩偏要泯灭我的人性,它告诉我不可以怨,不可以恨,不可以嫉妒。
我若真能没有这些情绪,早就断绝七情六欲成仙成佛了,谁还在这人间地狱苦苦挣扎!
皇上,你偏宠妾室,只因你没有彻底冷落我,隔三差五扔了点残羹冷炙给我,现在便可光明正大的问我,可有什么对不住我!
皇上,你对不住我!因为我对你一腔真心,你对我虚情假意。
皇上,你对不住我!因为我对你全心全意,你对我视若无睹。
皇上,你对不住我!你娶了我,却不真心爱我。
我富察琅嬅难道不配一个真心待我的夫君吗?
是,我是害了高氏和索绰伦氏,我也害了富察褚英,她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但真正导致这一切的,却是皇上你自己,是你忽视我,是你冷待我。
是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对索绰伦氏百般偏爱,所以我才惶恐,才不安,才筑下大错。
索绰伦氏、富察氏、高氏,他们有今日的下场,我只是从犯,皇上,你才是主谋!”
富察琅嬅本该乞求,该认错,该拼尽一切,不顾尊严。
就算保不住自己正妻的位置,也要保住富察一族不受连累。
可她突然就不想了,凭什么呢?凭什么永远要她委曲求全?
富察一族也好,皇上也好,他们从来都没公平公正的对待过自己!
自己是做错了事,可促使自己走到这一步的,难道不是皇上和富察氏吗?
凭什么最后所有错误要她一个人背?凭什么她的委屈没有一个人看到?
所以富察琅嬅突然间就不想忍了,就算她最后的下场是付出生命,她也大声说出自己的委屈。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莲台上的菩萨,她有需求,有渴望,有欲望,她是富察琅嬅!
第95章 索绰伦阿箬36
富察琅嬅拼尽一切的呐喊,并未能让冷心冷肺的皇上心中升起半点波澜。
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听着富察琅嬅声声泣血的委屈,只觉得讽刺:
“因为朕娶了你,却并未真心爱你,所以你委屈,你怨恨,你觉得不公,你就要害人!
那你可曾想过,索绰伦氏,高氏以及王府后院所有的女子,她们在家时,亦是娇生惯养的女儿。
嫁入王府后,便要低你一头,日日晨昏定省,她们难道不委屈吗?
你觉得世间规矩不公,要么奋起反抗,要么和光同尘。
两者都做不到,非要怨恨的话,那你倒是冲朕来,冲压榨你的富察氏去,朕也会高看你三分。
可你针对的,偏偏是跟你一样的女子,你感受到的所有不公她们不也一样吗?
若是委屈便可以害人,那伺候你的那些宫人,比你更有资格怨憎!
这世间的规矩真的只束缚了你吗?难道就没给你同等的权利吗?
你享受了世间规矩带来的权利,便要尽它附加的责任。
贪心不足,欲壑难填,所以犯下大错,却偏要给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承认自己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很困难是吗?”
至高无上的君王终究理解不了枕边人的委屈与惶恐。
富察琅嬅本就是在冲动之下,才说出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心酸与无奈。
纵使早就知道,枕边人不会理解她的不得已,可听到弘历的反驳,富察琅嬅还是忍不住心痛。
女人啊,永远不要指望不在乎你的男人,理解你的处境,明白你的心酸,心疼你的遭遇。
你掏心掏肺的嘶喊,你扒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给他看,不爱你的人只会觉得你在无痛呻吟,矫情做作。
太后虽有心搅乱后宫,好从中获利,却未曾想到富察琅嬅做事如此不谨慎。
害个人都要留一堆尾巴,蠢成这样也是让人没话说。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一个有劣迹的皇后更好掌控。
看着面色阴沉的皇上,太后试探着开口求情道:
“皇帝,富察氏毕竟是先帝赐婚给你的嫡福晋,不看僧面看佛面…”
太后也算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先帝在皇上这那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天家父子,本就没什么情分,更何况弘历这样自小散养的。
因此,不等太后把话说完,弘历就打断道:
“先帝当年不也正因乌拉那拉氏残害皇嗣,所以才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由此可见,先帝眼中也容不得损伤皇嗣的人。”
太后见皇上如此不留情面,便知道富察氏是触碰到皇上的底线了。
看来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索性不再开口。
富察琅嬅听到皇上把自己类比成乌拉那拉氏,只觉得满心的悲凉。
她此生最怕成为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弃妇,没想到最后结果还不如乌拉那拉氏。
皇上冷眼扫视了周围一众人,凡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低眉顺眼,不敢直视天颜。
饶是如此,仍没能让他减轻一丝一毫心中的怒气:
“素练赐死,富察氏暂时囚禁潜邸,待查清一切后,再做处置!”
说完,不等他人有所反应,皇上丢下一众嫔妃大步离去。
太后见此叹了口气,暗暗骂了一句“不中用”,便让众人先散了。
刚刚旁观一切的嫔妃从寿康宫出来后,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阿箬带着松香回去,一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
细细回想今天众人的反应,却又一时找不出违和在哪里。
待回到自己的地盘后,确认周围都安全了,松香才露出一丝笑意,对阿箬道:
“主子,福晋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阿箬却没有松香轻松的心态,她眉头紧皱,询问松香道:
“你确定此事我们的人手一点都没露出马脚吗?”
松香对阿箬的态度有些不明所以,她思索再三都没想到有什么不妥:
“陷害富察格格的是素练,引导富察格格查出证据的是乌拉那拉氏遗留的人手。
明面上看咱们干干净净,任谁来查,也寻不到咱们的责任啊。”
听起来万无一失,可阿箬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又问松香道:
“那石随安那里呢?可有什么不妥?”
松香摇头:“监视他的人传话来说,他一切正常,并未跟什么人有联系。”
松香不懂阿箬在烦躁些什么,只是看着阿箬眉宇间的不安,饶是她再有自信,也不由得在心中犯嘀咕,最后忍不住开口询问:
“主儿,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阿箬闻言顿时沉默了,要她怎么说呢,她总觉得今日弘历的态度不对,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事实证明阿箬的想法没错,接下来三天,弘历再未召见阿箬。
两人自成婚后,除非特殊情况,弘历从未有过连续三日不见阿箬的情况。
他对阿箬有精神依赖,长时间不见阿箬,弘历的精神会逐渐紧绷,情绪焦躁。
眼下无缘无故不见人,阿箬猜测他定是知道了什么。
弘历单方面与阿箬的冷战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不动声色。
三天后,喜笑颜开的王钦带着皇上的口谕,请阿箬前往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