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他镇定地走进去,把探头探脑的珠珠和雪团关在门外。
整个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温热的水汽,若有似无地掺杂着一丝沐浴露的芬芳。
明明几十分钟前自己才用过,但苏然就是觉得,此刻空气中的香气好像有些不一样。
好像有些,令人心猿意马。
他低着头讷讷地问:“哪些伤口喷不到,我帮你……”
“背上的所有。”
星临随意地说着,清冷的音质砸进温热的水汽里,溅起一股别样的氛围。
苏然的眼睫颤了颤,缓慢抬起。
然后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背上都有这么多伤?!全都是撞珊瑚撞出来的?”
他急急走过去,二话不说夺过星临手中的喷雾,男人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他却无暇关注,径直走到男人身后,抚上那些伤口。
指腹下的肌肉好像绷紧一瞬。
苏然抬起头紧张地问:“疼?”
星临没回头,只双手撑住了洗手台,语气听不出情绪。
“是痒。”
那就不管了。
苏然低头凝神去看,最长的一道伤口快有五厘米长,横亘在这家伙的后腰上,触目惊心的。
他蹲下身,眉头紧皱地又仔细查看一番,确认里面没沙子了,才对准它按下喷雾。
沙的一声。
一瞬间,指腹下的肌肉更猛地紧绷了。
苏然又抬头:“这下是疼?”
“……不是。”
“你别告诉我又是痒……”
“就是痒。”人鱼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然骂起来:“你放屁,你有这么怕痒吗!”
“这一直是我的弱点,只是过去没让别人发现。”
“你快得了吧,喊疼没人会嘲笑你!”
苏然语罢就要凑近去吹。
一根手臂倏然伸下来,用力摁住了他的脑袋,人鱼的语气听起来危险极了。
“你把我当小孩了?”
“那你刚才不也把我当小孩子抱来抱去的?”
“苏然,刚才是你自己腿软。”
“我是腿软又不是腿断了,缓一缓不就站起来了。”
“我要是不去抱你,那帮人立刻就会用谴责的眼神看我。”
“少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意?”
“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人鱼的眉头拧起来:“你在说我?”
“不然在说谁?”苏然梗着脖子。
两人一上一下瞪着彼此,星临拧过了上半身,以苏然此刻的角度,很轻易就能看到某些关键部位。
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星临收回手飞快回过身,苏然也立刻低下头,红透了脸。
沉默。
沉默。
“……”
苏然心如擂鼓,悄悄抬起眼帘,不死心地盯住那道伤疤,抿起了唇。
他飞快凑近去吹了一口气,不等这家伙反应过来就摁下喷雾。
很少能听见人鱼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这样一点都没有止痛效果。”
“本来就只是转移你的注意力罢了。”苏然小声嘟哝。
人鱼好像不知道要怎么怼他了,张了张嘴就没了下文,苏然抿唇笑了起来。
那之后,卫生间里就只剩下了喷雾被摁下时发出的沙沙声。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苏然专心处理那些伤口,星临则撑着洗手台,望着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苏然启唇,慢吞吞地问:“回来的路上……为什么不说话?”
人鱼好像瞥下来一眼。
道:“有什么话非说不可?”
好吧。
“那刚才为什么不去二楼洗澡,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做任何事都必须有理由吗?”
“当然。”
“一定要告诉你?”
“那倒不是,”苏然站起身,开始处理这家伙肩胛骨上的伤口,“但我会忍不住一直想。”
人鱼好像轻哂了一下。
“因为你会一直想,我就必须要回答?”
苏然有点无语地抬起头,想说没什么必不必须的,但你说得这么冷漠就有点伤人了,却冷不丁在镜中与这家伙发生了对视。
男人的下一句话是——
“那你为什么生气,会告诉我吗?”
苏然怔住。
星临在镜子里盯着他。
“毕竟,我也想了整整两天了。”
第68章
又来了。
认识这么久,苏然时常会感觉到这条人鱼很会打直球,眼下这一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在镜中与这家伙对视片刻,低下头去。
能感觉到对方好像眯起了眼。
苏然处理好一处伤口,慢慢开了口:“……那天为什么要亲我?”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人鱼用的是笃定的语气,“当时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原因?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苏然真恨不得怼准某条伤口连喷几十下疼死他。
“当时要引银刹出来明明有很多其他的办法,为什么非要用亲的?想做就做?那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当时就是想亲我吗!”
他的耳朵已经红了起来,而人鱼微妙地沉默了。
苏然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让自己显得冷静。
“我不喜欢这样。”
人鱼立刻反问:“为什么,之前在海里不就已经亲过了?”
苏然炸毛:“那是渡气,不是亲!”
“有什么区别?都是嘴对嘴,你的舌头都伸进来了。”
“我……我那是不小心的!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不能我们现在就闭嘴不要再谈了!”
人鱼显然还是想再谈的,于是选择率先闭上自己的嘴。
但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在镜子里追寻苏然的双眼,只是苏然……此刻无法和他对视。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觉得一旦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剖析得明明白白的,就会暴露出些什么,苏然不习惯这样,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有种难以踏出第一步的不适应感。
可这家伙步步紧逼,让他有些没招了。
他闷着头问:“如果我是女生你会这么随便吗?肯定不会吧,那难道因为我是男的就可以这样吗……有些男生是不介意,怎么开玩笑都行,但我不是,我不习惯很亲密的接触,如果真要做这种事,那得是关系很亲密的人才行——”
余光注意到人鱼又要张嘴输出,他打断道:“我说的很亲密的关系是指恋爱关系,不是指很好的朋友关系!”
于是人鱼又闭嘴了,只是看他的目光好像更隐晦了。
苏然一触到这种目光,就有种心脏都紧缩起来的感觉。
他再一次猛低下头,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所以接吻对我来说不是这么随便的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它、它必须有个理由,只有……爱人,才能没理由地想亲就亲……”
说完这些,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他几乎觉得自己要心脏病发作而死了。
他都不敢想这条人鱼下一句会回什么,脑瓜子嗡嗡作响,也许人鱼说什么了他也听不见。
他飞快喷好这家伙背上的最后一道伤口,立即后退一步,拉开些微距离。
空气很安静。
人鱼缓缓拽过一旁的浴巾,打开后围在腰上,这片刻的沉默好像是在消化他的话。
系好浴巾后,转过身问:“只有你的爱人才能吻你?”
苏然依旧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脖子可能都红了。
“这是……当然的啊!”
“因为我不是你的爱人,所以你讨厌我吻你?”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那除了这个原因,我吻你的时候,你会生理性地讨厌吗?”
苏然的声音更低了。
“……难道……我还要喜欢吗……”
“……”
“是吗?”人鱼的声音轻得好似在自我喃喃,“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至少那一瞬间的感觉和‘讨厌’是完全沾不上边的。”
苏然心一跳。
他想抬头看看这家伙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可还是有些不敢。
不是对这个男人感到怯懦……而是对某些未曾揭开过面纱,未曾戳破过窗户纸的一些事……感到怯懦。
这狭小空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比刚才还要热,把他蒸得有些出汗。
他心慌意乱地转动视线,不由自主就飘到了近在咫尺的那扇门上。
只有一跨步的距离。
出去吧……离开这个地方吧?反正这家伙背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他心随意动,挪动脚尖,人鱼却用下一句话拽住了他。
“——上午在招待祁昇的时候,你在嘀咕什么?”
苏然刹住动作,没跟上这家伙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