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不知道后面居然这么虎狼之词。
郁云凉没从这妖物口中听见几句实话,半信半疑,慢吞吞合上书:“不知道?”
对凶恶大妖这么放肆,就要被捉痒痒。
郁云凉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怕痒的地方,也不明白为什么连他都不清楚的地方,这妖物居然找得这么准,一只手轻易拨弄,就弄得他难以自持。
郁督公笑得狼狈,发髻散了、衣冠乱了,被妖物慢条斯理解开的襟怀半敞着,紧紧贴着熨进心口的暖融。
“别”郁云凉笑得脸上发酸,蜷进妖物怀里自投罗网,抬手遮眼睛,“别闹”
可以,但要说对暗号,温暖的黑暗覆落下来,挟着柔软的点水吻:“什么?”
郁云凉摸索着握住那只手。
颀长有力的手指,稳稳当当拢着他,和他掌心交叠,难耐的酥痒变成某种更深的悸栗,一下一下顶撞脊柱。
“祁纠。”郁云凉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祁,纠”
他很少说这两个字,不是因为不喜欢,是这两个字太重,压着舌尖、坠着唇齿,仿佛玄妙到极点的深奥咒文。
或许是咒文。
能召来一只无所不能的大乌鸦。
郁云凉实在忍耐到了头,仰头去要新的吻,空着的手找不到助力的地方,胡乱一抓,听见倒吸的凉气。
郁督公撑起来,看着抓下来的一手羽毛:“”
祁纠也撑着胳膊坐起来。
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
郁督公掏钱:“对不起。”
郁云凉攥着那一大把羽毛,屏着呼吸,尝试插回去,不太成功。
被薅秃一小块翅膀的大乌鸦挺不乐意,带着银票要出去花天酒地、夜不归宿,被漂亮小倌拦腰抱住。
祁纠陪着狼崽子胡闹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就收了力气,摸摸把脸埋在自己腰间的郁小公公。
郁云凉紧抱着他不撒手,像个大号狼崽子荷包。
大概是刚刚学会了这是种玩耍的办法、玩耍有利于妖物养伤,郁云凉并不紧张,被他拖着来回走,笑得脸上通红。
这回是真笑。
不是捉痒痒捉出的生理反应,郁云凉以前没有过这种感受,他不记得,他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天生少根能感到舒服好受的弦,现在才知道不是。
现在才知道,亲得正带劲,一把薅下来妖物赖以为荣的炫酷黑羽毛,也会被大乌鸦叨脑袋。
郁云凉埋在祁纠怀里笑得咳嗽,闭气敛息,重新攥住祁纠的衣襟,仰头纠缠亲吻。他的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指尖在鸩酒瓷瓶上抵到青白,痉挛几下后,终于慢慢松开,把瓷瓶往更深处敛。
不是时候。
这会儿舒服,太舒服了,他头一次知道高兴的滋味,好受到不可思议。
按照郁云凉的习惯,这时候就该考虑要不要尽快动手但这次他自己把自己拦住,不是时候,现在不行。
祁纠的伤还没好。
祁纠的书还没看完。
他答应给祁纠买的那家“碎瓦甜汤”铺子,老板黑心到匪夷所思,有一百零八种口味。
除了这些还有,他现在属狼,祁纠教他,狼崽子都是眼睛放光的,咬住猎物就不松口。
郁云凉不舍得松口,他贪得无厌,还想再高兴一次。
大乌鸦小气,大乌鸦不拔一毛,下次他小心,肯定不乱抓乱拽。
掉一根羽毛赔一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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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
郁督公赔出去八万两。
“这么激烈吗?”系统想不明白,“不应当啊,你家狼崽子”
祁纠家狼崽子这回厉害,朝堂内外一手遮天,爪牙确实是挺锋利。这些天有了家可回,被好好养着,分量见长,力气也的确见足。
但应当也不至于扑腾掉八十根黝黑发亮炫酷大羽毛。
祁纠也去做了检查,刚收到检查报告,从头看到尾:“是不应当。”
系统挺关心:“怎么样,怎么回事?”
祁纠:“换毛。”
系统:“”
天气炎热,烈日当空,恨不得把能被它照着的地方都烤焦,没个凉快工夫。
大乌鸦也到了该换毛的季节。
道理是这个道理,架不住郁督公赔得爽快,看见羽毛就掏银票,身上银票不够了,就随机抄一个罪大恶极坏贪官的家。
“他自己学的。”系统不太显眼,跟着覆面微服的郁督公去了京郊白马寺,给祁纠汇报,“庙里老和尚说,家里人伤病总不好,就是功德不够、福禄不足。”
老和尚挺高深,闭着眼捻佛珠:“积德行善,心诚则灵”
郁云凉不知道功德能捐,从最朴素的角度思考,认为抄家可以积德。
还能攒钱。
郁督公养了个吞金妖。
于是最近朝堂上下鸡飞狗跳、鬼哭狼嚎,那些绞尽脑汁钻营的官员被逐个拔起,盘根错节连窝端,结党营私死路一条,清正孤臣反倒平安。
板砖破拳术,乱拳打死老师傅。
不过月余,这么一通积德下来,朝堂风气居然为之一肃。
“评级还挺高。”系统给祁纠看,“再努努力,郁云凉就能‘毁誉参半、功过任凭后人说’了。”
祁纠看了看报告,折起来收好:“几点了?”
“亥时三刻。”系统愣了下,“对了郁云凉呢?”
不被大乌鸦捣乱的时候,郁督公的作息通常极端规律,卯时出门、戌时回家,走回来的路上拐去“碎瓦甜汤”买一份甜汤,到家最晚不过月上中天。
按理说不该这么晚都没回来。
系统猛地反应过来,有点紧张:“不要紧吧?你家狼崽子这回可不太一样。”
这毕竟是前传,他们能硬挤进来已经不容易,没办法再调整节点,郁云凉的脾气秉性都已经彻底长成。
系统没事就搜搜郁云凉的身,匕首叫祁纠没收了,还有短剑、短刀、碎瓷片、断了半截的枪头,还有鸩酒断肠草一丈红,还有挺长一根白绫。
系统没怎么担心过,是因为祁纠一直看着他。
一直看着,有时郁云凉能察觉,有时连郁督公也发现不了。发现不了就不会有压力,只是郁云凉走在万丈深渊边、碎石滚落,永远不用担心掉下去。
永远有人拦在外侧,拦着死寂的冷清,拦住万劫不复。
系统最近开了家甜汤铺子,相当黑心、赚了不少钱,甚至买了辆挺不错的马车:“要用吗,我弄过去?”
祁纠点点头,月光下黑羽飘落,夜色是不错的隐匿环境,现出原形的妖物遮蔽天地,尖利墨羽覆住整座京城,风滚沙走,翅翼碾动轰然雷鸣。
足以把每个除妖师吓得腿软、盘踞整片天地的金乌垂着眼,三足仿佛鎏金,暗色熔岩在翅羽缝隙里汩汩涌动。
凡人察觉不到妖力变化,以为这是寻常夜色。
寻常夜色里,郁云凉握着把刀,站在树下,用衣袖慢慢擦拭,像是没看见四周重重围困的刀枪箭矢。
“不行。”郁云凉说,“我还不能死。”
他还不能死。
不是时候,祁纠的伤还没好,书还没看完。
甜汤口味越来越多,买不完了,吞金妖不好养,看起来又不太能打,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仇家找上门。
郁云凉很久没擦过刀了,今天握在手里,居然不觉得茫然混沌、浑浑噩噩,不渴望被那枚锋利的箭矢刺破胸肋穿心而过。
“我不死。”郁云凉和祁纠学会了绑绷带,他用布条把刀捆在手上,算出最快能杀出去的路,“我想回家。”
他想回家。
他在养一只妖怪。
他没养够。
第178章 我倾慕你
这话引来刺耳的嘲讽哄笑。
权势再盛的人, 也毕竟是肉体凡胎。遇上真刀真枪、森森利箭围成的天罗地网,也插翅难飞。
“回家?回什么家?”这些人一改忌惮畏惧,放肆捧腹, “勾栏、窑子还是臭水沟?”
郁云凉不给他们活路,这些世家已狠了心撕破脸,今日既然联起手来,抛头露面半路截杀,就没留后手。
至于这宦官捡的妖怪, 早有除妖师等着了。
说这个局是为了截杀郁云凉, 只说对了一半。那妖物才是正经的好东西, 杀了能炼丹入药,据说大补,若是能降服、纳为己用那就更绝妙。
在这世上,倘若手里有个妖物任凭驱使,莫说杀人越货, 就是开疆拓土、翻天覆地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盯着郁云凉的几个家主, 全是为了这个来, 人人不肯落后,贪婪双眼瞪得锃亮。
会来的。
那妖物一定会来,他们试过了。
他们把郁云凉堵在这, 不放箭, 拖延纠缠,就是为了引那妖物过来除妖师手里有不少符咒, 有些是先代祖师所留, 常年受香火供奉, 强横无比。
这片树林已经被精心布下了锁妖阵, 每处阵眼都有祖符镇压,进来难,出去更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