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在地下室,他莽撞过头地吸收那些残留力量,被恶意怨力侵蚀,几乎崩毁的身体也已经恢复。疼痛无影无踪,只剩下舒适的疲倦。
  应曙抬起头,看向祁纠。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了下,祁纠摸摸他的发尾,想要开口,被前任猎人抢了先:“你怎么样?”
  无辜的怪物眨了眨眼:“什么?”
  “你的身体。”应曙蹙紧眉,握住祁纠的手臂他不相信今晚的事对祁纠毫无影响。
  那是足以毁灭S级怪物的圣痕,还有那些子弹,爆炸和坍塌当时他脑子已经不大灵光,失而复得的狂喜又足以湮灭一切,以至于几乎没能生出多少预警。
  这个家伙绝不可能像表现出来这样轻松,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替他治疗,分给他力量。
  祁纠受没受伤?伤口处理了没有?
  要修复他乱七八糟的身体,要花费多少力量?损耗是多少,负担重不重?
  应曙越想越懊恼,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几乎尝见一点血腥气,握住祁纠的手臂:“别动,让我看看”
  他大概是还没适应这具重新塑造的身体,手指僵硬得像木头棍子,和造型相当复杂的纽扣搏斗了半天,才发现领带居然忘了解,有点气急败坏地张嘴去咬。
  手忙脚乱的前任警官被揽住,落在背后的手臂轻轻拍抚。
  “没事,没事。”祁纠说,“都好了。”
  应曙不信,攥住他的袖子,胸口起伏。
  温暖的指腹抚过紧绷的眼尾,力道柔和,仿佛蜻蜓点水。
  苍白的脸色在亲吻里染上不受控的红,那些细致轻缓的、只作安抚用的吻,容纳一切关心则乱的急躁。
  “真的没事。”祁纠看着他,笑了笑,“应警官,有个秘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毁灭世界的大BOSS。”
  应曙错愕:“真的?”
  系统更错愕:“真的??”
  “怎么可能。”祁纠在内线稳住系统,“没有这种设定。”
  但怪物生来就是喜欢骗人的。
  “真的。”琥珀色眼睛的怪物含了点笑,很配合地抬起双手,“需不需要逮捕?”
  应曙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低头,额头轻轻抵在那双手上。
  “逮捕。”应曙低声问,“跟我走吗?”
  他的怪物轻轻笑了。
  那只手挽住前任警官的领带,不知怎么打了个结,就主动把自己的手腕系上。
  应曙看着那只手的动作,仿佛生吞进灼烫的烙铁,说不出话。
  “跟。”他的怪物轻声说,“带我走吧。”应曙在柔和的嗓音里悸颤,他忽然再也无法忍耐,用前所未有的力道伸手,抱紧祁纠。
  他们相拥着蜷在沙发里,包厢的光线暗淡,一切都仿佛在暗示某种更为混乱、和自持背道而驰的趋向但前任警官把额头贴在怪物的手背,姿势近乎虔诚。
  应曙闭着眼睛,他一动不动地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仰起头,一点一点亲吻那些手指。
  熟悉的烟气被血和硝烟的味道盖住,应曙说不出话,用力抱住祁纠不放手,发着抖的亲吻尝到咸涩湿润。
  他张开眼睛,愣了愣,发现是自己涌出来的眼泪。
  “性质这么严重?”乱开玩笑的怪物低头,掌心覆住疼得发眩的漆黑眼睛,一只手顺抚年轻警官发着抖的脊背,“好了,好了那就不当大BOSS。”
  他的怪物脾气很好:“既然你不喜欢,今晚就不毁灭世界。”
  应曙摇头,他有一万句话想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但总归和世界无关。
  无关世界,无关人类。
  应曙的手指冰冷,在怪物没完没了的阻挠干扰下,他终于找到机会,解开祁纠的领口。
  看到的景象仿佛将他生剖开,或者捡回那支大口径的狙击枪,在他身上也开几个洞,再被尖利的钢钎豁穿胸口。
  “看起来比较严重,其实不疼。”祁纠掩住领口,“不太好修复,人类的外壳太脆弱了。”
  应曙想回去杀了那个第九局的上峰。
  他并没出声,但祁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摸了摸他的睫根,单手系上扣子:“差不多了。”
  圣痕吞噬了废墟内的一切生命体,榨干力量后,又把废物和渣滓全杂糅成一团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那种滋味都生不如死。
  应曙低着头,用尽全部意志力,把浓郁到呼之欲出的杀意压回去。
  他听他的怪物的话,祁纠不喜欢他杀人。
  那么不杀。
  不杀,不做影响他们约会的事,不把这个世界弄坏。
  在系统相当紧张的实时监测里,真正的准灭世反派大BOSS温顺下来,蜷在祁纠怀里,濒临失控的情绪风暴消泯无踪。
  “亲一亲。”应曙握住祁纠的手,隔着衣料抚摸那些伤,仰起脸轻声问,“能不能好?”
  琥珀色的眼睛弯了弯。
  应曙得到答允,尚显青涩的眉宇浸出一点笑,抿了抿泛白的唇角。
  怪物的吻不好招架。
  祁纠揽着他的手稳定有力,掌心的力道温和安抚,可那些吻分明在反其道而行。
  温暖的呼吸。
  灯光下微垂的翦密眼睫,有些怪物好像连睫毛根都优雅,舀着一点灯光。
  细致到极点、叫人着迷的吻。
  应曙很快被打乱了呼吸,他想自己或许是在发抖,他回应祁纠的吻不止经验匮乏,而且莽撞急躁,晕头转向的吻不小心落在怪物颈间。
  那是片很温暖的地方,颈动脉微微搏动,大概是全无章法的亲吻有点打乱节奏,覆在他颈后的手捏了捏,祁纠稍稍低头。
  应曙不肯听话后撤,轻轻咬住那一小片皮肤,笨拙地、经验全无地舔舐了下。
  这让一向举重若轻到沉稳的怪物呼吸稍顿。
  按住颈后的掌心力道发沉。
  应曙模糊的视野里,揽着他的人微闭着眼睛,头颈后仰,呼吸仿佛比平时稍快,颈侧的筋随着喉结动了动。
  不擅长表达的猎人,实在很难向他的怪物解释,这是种什么程度的视觉刺激。
  但能明确的,至少有一件事。
  亲一亲可能不够。
  不够,不够,拥抱和亲吻是他们一直要做的事,就像吃饭和喝水。
  应曙伸出手,小心避开那些号称“不疼”的伤口,爬下有些狭小的沙发,托住祁纠的身体,主动仰躺在地毯上。
  琥珀色的眼睛和地毯一样柔软,比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更名贵。
  应曙从灼热的混沌里勉强挣脱出来。
  贫穷的前任猎人攥着钱包,小声问见多识广的怪物:“这地方贵吗?”
  “有点。”祁纠的呼吸频率确实比平时快,微垂着目光,轻轻亲他的额头。
  见多识广的怪物报了个数字。
  应曙错愕:“这么贵?!”
  这是单价吗?
  他的钱够不够住一晚上?!
  “放心。”祁纠笑了笑,“钱够用不用担心这些事。”
  宿青陆的财产相当可观,有很大一部分并不在明路,并没被贪婪地鬣狗发现分食。
  此前为了不惊动特殊事件处理局,不让应曙难做,祁纠就没有让系统启动这部分财产,靠着猎人辛勤的劳动生活了一段时间。
  现在不必再因为这方面担忧了。
  在他们来之前,祁纠就未雨绸缪,把这家连住宿、餐饮带休闲娱乐观景设施的高档旋转餐厅买了下来。
  确实有点贵,但性价比也还算不错,并不亏本。
  应曙:“”无辜的怪物拢着他的后脑,低头问:“怎么了?”
  应曙深呼吸:“没事。”
  怎么说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单价。
  过分贫穷的猎人含恨别过头,可惜祁纠太了解他的想法,仅仅过了一秒钟,伏在他身上的怪物就轻笑出声。
  应曙面红耳赤,手忙脚乱护着他的伤口:“不准笑留神你的伤。”
  祁纠是很想配合,但有些事不那么容易忍得住,尤其恼羞成怒的猎人褪去冷峻严肃,化身龇牙咧嘴的小狼崽,在他颈间乱亲乱咬。
  祁纠笑得咳嗽,被应曙相当凶地啃上来,咬住唇角。
  猎人的微弱优势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被轻易逆转,在前所未有的吻里打着哆嗦,呼吸深浅不定,身体不争气地软下来。
  “你的”应曙断断续续,攥住祁纠的衬衫,“你的伤”
  “不用管它。”他的怪物柔声说,“只是个躯壳,我以为你比较喜欢。”
  应曙极力忍耐,他在祁纠那些温柔过头的手指里发着抖,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说出的话太像喘不过气:“喜欢什么?”
  他听见回答,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轻柔的触碰、唇齿开合带动的温暖气流,和答案一起触碰他的耳廓。
  祁纠的声音也有些哑,却依旧柔和:“人。”
  这个字伴随更温柔的碰触和包裹,应曙不受控地悸颤,眼前闪过白光,仿佛有电流扎透胸腔,贯穿颅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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