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究竟是谁在暗地里罩着这个孽种?
  谁在背后放纵叶白琅,把他们威胁得动弹不得,叫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狼崽子回来跟他们龇牙?
  叶家想不通,但至少无论如何都没人相信这么个扑朔迷离的恐怖对手,会和那个在酒吧打工、四处留情的打工侍应生有什么关系。
  叶白琅:“四处留情?”
  叶家主:“”
  这是哪门子的重点?!?
  叶家人气得要疯,偏偏一半子公司的财务系统还神秘瘫痪着,不得不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四处有人留情他!行了吧?你到底还认识什么人?!”
  那些不争气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就让他们办了一件事,让那些混迹酒吧的废物二代利用人脉,雇个人带坏叶白琅,事成之后给五百万。
  本来说得好好的,找了个在酒吧打工、一心往上爬的大学生,弄几个让人一见钟情的经典场景,设法让没开过荤的小杂种陷进去。
  不是说好了陷叶白琅一个吗?
  这么简单的事,是怎么葫芦娃救爷爷一样,弄成现在这个局面的??
  叶白琅不管,只要替祁纠修正了名誉,就不再多说,收好那几张卡:“我认识我哥哥。”
  叶家主的眼皮狠狠一跳:“你哥哥是谁!”
  叶白琅看了看他,背上书包,一言不发往外走。
  叶家主没被人这样悖逆过,怒气上涌,阴沉着脸色一把扯住叶白琅,却被这小杂种反扼住手腕,不知道怎么,居然就被结结实实地拧按在办公桌上。
  叶家主恼羞成怒,拼力挣扎了几次,居然没挣的动。
  叶白琅的神色居然很平静。
  叶家主看着那双黑眼睛。
  这是最可怕的,叶白琅不恐惧,不愤怒,瞳色淡漠,落下的视线像是在看垃圾。
  叶白琅已经长得比他高了。
  半年前,这还只是个被叶家藏起来的畜生,一只夹着尾巴、已经教训到被人碰一下就凄厉哀嚎的野狗。
  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脱胎换骨,变成现在这样的?
  没人知道,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平静,看不到底,幽深不见波澜,慑得人心头生寒。
  “你要复仇吗?”
  叶家主的喉咙动了几次,在不知是痛是惊的冷汗里,哑声断断续续问:“你是要找我们报仇,还是来抢抢我们的东西?”
  叶白琅垂着眼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家将来该属于他。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像是鬣狗一样,追着他不放。
  所以“抢我们的东西”这句话本来就可笑至极。
  但叶白琅并没有兴趣纠正。
  虽然就算说出来,可能多半也没几个人会信他其实没想过这个。
  他现在要的是祁纠的医药费将来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或许会弄个什么更大的企业,吞了叶家。
  那是将来,是以后。
  他和祁纠在一起,有数不清的将来和以后,他要和祁纠一起活九十岁。
  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能影响他,也不再拦得住他。
  就算某天拿回叶家,也是正常的商业吞并。
  “和你们无关。”
  叶白琅说:“那是我的人生。”
  他说这话的语气,不像他的生父,也不像生母。
  叶家主没来由打了个寒颤,有些惊惧地看他,叶白琅却已经把手松开。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除了恶心,他偶尔也会想,如果没有遇到祁纠。
  如果遇到祁纠的时间太晚,他的结局,大概就会像那些梦。
  如果遇不到祁纠,他大概就是那个医院里的疯子。
  就算能复仇、能抢下叶家,也早晚会精神失常,被当做脑子里有东西,扔到没人管的医院走廊里自生自灭。
  叶白琅捏紧书包带,快步向外走。
  很普通的书包,地摊货,几十块钱,洗涮的次数多了,已经有点发白。
  身后的视线恐惧,但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
  叶白琅的腿一点也不瘸了,那个书包挂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像是被什么力道揽着,瘦削锋利,像把磨好的刀。
  那之后,叶家就像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
  叶白琅没问过祁纠这件事,祁纠不和他说,他就假装不知道。
  他还是写了检讨,和祁纠承认了自己冒险,认了错。
  被轻轻弹了脑瓜崩。
  “下回和我商量。”祁纠完成了批评仪式,就拢着他的后颈,把抓着检讨书打蔫的小白狼拉回身边,“一家人,做事要商量。”
  叶白琅被祁纠教着,学会新道理,慢慢记住。
  祁纠还在输液,靠在床头,披着衣服,很从容地单手把人哄回身旁。
  叶白琅抬头,抓着他的衣服,半晌终于小声问:“不骂我?”
  “不骂。”祁纠给他点赞,“小狼崽,强得可怕。”
  叶白琅:“”
  这个人是真的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逗他。
  叶白琅绷着嘴角,咬了咬腮帮里的软肉,把检讨折好,塞进衣服口袋。
  他不敢太贸然用力,撑着胳膊,额头轻轻抵在祁纠肩膀上。
  祁纠摸摸他的肩膀。
  “是大人了。”祁纠说,“很勇敢,很可靠。”
  叶白琅低声检讨:“不冷静,不知道商量。”
  “慢慢来。”祁纠的声音很轻,“人不是一下子就长大的。”
  叶白琅没想过这个,以前也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问:“不是?”
  “不是。”祁纠拨了下他脖子上的铃铛,“还是我的小狼崽。”
  叶白琅低头。
  铃铛在他颈间,映着日色,清脆叮咚。
  窗外的树开始绿了,阳光很好,更远的地方有花,开得很热闹。
  春天到了。
  小狼崽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那只手。
  琥珀色的眼睛弯了弯,在早春的日色里透出笑。
  “好乖。”祁纠轻声说,“哥哥抱。”
  叶白琅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好哭,他去叶家的时候准备破釜沉舟,全程都没应激过,一点也不恐惧,一点也不紧张。
  可祁纠说得好像是真的钻进祁纠怀里,他就又变回祁纠的小狼崽,哪里都不争气,眼睛发酸,胸口也疼。
  “哥哥。”叶白琅和他商量,小声央求他,“你的病要好。”
  祁纠揉着他的头发,很笃定地答应。
  叶白琅说:“又健康又自由。”
  “又健康又自由。”祁纠保证,“我们两个。”
  叶白琅抓住祁纠的衣服,仰头亲他,少年的肩膀微微发抖,喉结暴露无遗,还是有点笨拙的青涩,又仿佛一往无前到不计代价。
  祁纠拢着他的背,单手捏开一颗水果糖,两个人分着吃。
  青苹果味,酸酸甜甜。
  很像春天。
  从这天起,叶白琅不再想任何多余的事。
  他继续专心照顾祁纠,专心复习备考,开学以后的时间变得紧张,一个人要掰成几瓣用,但不缺好消息。
  不缺好消息,祁纠的病灶在缩小,四月底出了院回家,复查过几次,顺利停了药。
  时间一晃来到五月,今年热得早,夏日炎炎,整个世界都仿佛白亮,阳光把地面烤得发烫。
  祁纠身体在慢慢好起来,到了五月末,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
  叶白琅的成绩也在提升,二模三模的分数都很不错,照这个趋势下去,能考个很好的大学。
  走到这一步,叶白琅对成绩其实已经没那么在意,但对“两个人能不能一起走”这件事,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没底。
  毕竟要实现这个目标,依旧存在一些难度。比如祁纠的交换生名额在四月确定,他能考到哪个学校,要六月才有结果。
  在一个城市固然不难,但要离得足够近、随时能互相见面,就有一定难度了。
  要保证万无一失,他就必须稳稳守住自己的第一志愿。
  叶白琅一直在惦记这件事,拍毕业照的时候走神在想,高考前最后一堂班会,班主任给全班总动员的时候,还在纸上无意识地写。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前桌当时还挺激动,“秘籍?考前压题?精选公式总结?好词好句好段”
  叶白琅的成绩窜的非常快,在他们班属于异军突起叫叶白琅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学校里并没人怀疑他偷题,逼他认抄了谁的卷子。
  原来也有这样的环境,看到学生考了好成绩,老师的第一反应是欣慰,把他叫去办公室,给他分析还薄弱的地方,问家里情况怎么样、用不用帮忙。
  同学的第一反应更直接,前桌对着他的分数条高呼大佬,立刻有一群人围过来看,追着他问提分技巧。
  没人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没人对努力和认真嗤之以鼻。
  如果没遇上祁纠,他根本从来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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