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摩托车重新发动,扎进一片红通通的尾灯里,汇入车流。
祁纠笑了:“没不听下次。”
祁纠很少用这个语气说话,有懒洋洋的放松,也有不加掩饰的倦意。
“下次听。”祁纠轻声说,“家里有退烧药,吃点就行了。”祁纠说:“狼崽子,听话让我回家歇歇。”
叶白琅抓着车把的手紧了下。
他没说话,但在下个路口调转车头,往家里的方向回去。
“怎么会一直发烧。”叶白琅还是低声问,“医生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取检查报告?”
祁纠没立刻回答,稍稍屈起手指,敲了敲叶白琅的胸口,提醒他小心辅路忽然窜出来的电瓶车。
发烧是药物正常的副作用至于检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影像检查明确了,能治,问题不大。
坏消息是下个疗程的药,效力更强,副作用也更严重,还得定期输液。
今天中午,祁纠刚用了一次药,身体的反应就已经很明显了。
叶白琅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回答,像是早猜到了这个结果,抿唇沉默下来。
回去的路比去医院的好走。
祁纠靠在叶白琅的背上,也不再开口说话,呼吸轻缓,似乎是在赏景。
景是值得赏的,他们背对着夕阳,有点可惜,但路边的高楼林立,玻璃被映得一片灿金。
他们路过一所树荫掩映、依旧静悄悄的高中。
这所高中有晚自习,灿金色的窗户下面,桌椅整齐教室干净,一群人影奋笔疾书。
叶白琅认出上面的校名:“第三高中。”
他在档案盒上看见了。
是祁纠给他挑的新学校。
祁纠轻轻动了下,稍微抬头,看过去:“喜欢吗?”
叶白琅停了停车,看了几秒钟干干净净的教学楼,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低声问:“能不能不上晚自习?”
他不想上晚自习,他可以自己在家复习,可以熬夜,可以通宵。
叶白琅总觉得不放心,他得看着点身后这个人免得祁纠又为了养他,偷偷去打工,不按时休息、不好好养身体。
祁纠可以瞒着他,但祁纠不能把所有事都瞒着他。
他要养祁纠。
“能。”祁纠还真咨询了这件事,按照三中的规定,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叶白琅可以回家,“我们来晚了,没有宿舍。”
高三上半年已经快结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腾出个宿舍床位。
铁板钉钉的走读生。
叶白琅本来也没想住宿舍,在这句话里松了口气:“我不住宿”
后面还有半句,离得这么近,祁纠都没听清:“什么?”
叶白琅不说,抿了抿嘴角,就不说出声:“没什么。”
他不住宿他要回家。
他是放学就必须回家的那种小孩。
叶白琅认了认路口,找到回家的那条路,听着祁纠给他介绍新学校。
转学的确有点突然,但挑学校的时间并不短。
祁纠其实挑了一段时间学校。
一方面是有给叶白琅办转学的打算,另一方面,也是做家教的常规业务调研。
三中的生源在本市不算最好,但也不是最差,师资和管理也差不多。
是所很普通的市级示范性公立高中,本科率不高不低,循规蹈矩讲课、循规蹈矩备考,学生不拔尖,学习氛围不算太严苛,但也不散漫。
对叶白琅来说,高中的最后半年,在这种环境是最合适的。
叶白琅一边看路,一边认真地听。
祁纠的话比平时少,慢悠悠讲,想到什么说什么:“放轻松,体验生活”
“不行。”叶白琅在这件事上固执,“考大学,养你。”
祁纠靠在他背上轻声笑。
笑牵着胸腔,扯起微微震动,贴着绷紧的脊背,和热意一起烙在上面。
叶白琅咬了咬腮帮:“真的。”
“嗯。”祁纠答应,“等着。”
叶白琅摸了摸祁纠的手,觉得凉,有点后悔脱校服外套。
扔早了,要是现在有外套,祁纠就能把手收进去。
叶白琅问:“冷不冷?”
祁纠没答话,被他拢着两只手,掀开衣服下摆藏进去。
叶白琅在红灯前慢慢减速,那一点速度的变化,把祁纠压向他。
叶白琅绷了下嘴角,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祁纠靠着他。
叶白琅屏住呼吸,凝神听了一会儿,感觉到背后轻微的心跳。
有安全绑带固定,哪怕不抱着,其实也不至于滑到车下面去。
叶白琅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固执地低头,握着祁纠的手,走完了最后一小段路,把车停在家门口的单元楼下。
他单手解开绑带,扶住祁纠滑倒的身体,解开头盔的绑带。
祁纠短暂地醒了醒:“到家了?”
“到了。”叶白琅抱着他,帮他摘头盔,“不准说没事,不准说不要紧,不准说自己走。”
祁纠失笑,只好投降,把嘴闭上。
叶白琅:“”
还真是语录大全。
这人除了这些,原来就真的没话说了。叶白琅有点想咬他,又不舍得,磨了磨牙,小心地摘下头盔,随手挂在车把上。
他抱着祁纠,摸出手机发了个定位,让那些人自己来找车,就控制好力道,把人背起来。
祁纠阖着眼,在他背上睡熟。
叶白琅踩着忽高忽低的水泥楼梯,穿过黑黢黢的楼道,单手摸钥匙开门,回到那一片熟悉的温暖。
祁纠这段时间都低烧,但很少有烧得这么严重的时候,体温居高不下,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
叶白琅的动作很利落,把祁纠轻轻放在床上,换衣换鞋、烧水找药,翻体温计拿冰袋,一分钟都不耽误。
水烧好了,叶白琅又兑了点凉白开,试了试温度,抓起退烧药马不停蹄回卧室,一块儿放在床头。
祁纠躺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很安静。
叶白琅走近到床边,伸出手,轻轻摸他的脸,试着叫醒他:“哥哥。”
叫了两次,祁纠慢慢睁开眼睛,朝他笑了笑。
这种笑叫人眼睛发酸祁纠明明没醒透,又发着烧,又累,身上又不舒服,意识都不太清晰,第一反应还是哄他。
叶白琅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抱着祁纠,让祁纠靠在自己身上。
他给祁纠吃药,祁纠也不问是什么药,接过来含了温水,就吞下去。
药得往下走,叶白琅不敢让他立刻躺下,又怕坐着累,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抱着祁纠,替他按摩胸口。
“我保密。”叶白琅轻声说,“悄悄告诉我,哪儿不舒服。”
他说:“我保密,不告诉叶白琅。”
祁纠靠在他肩头,琥珀色的眼睛弯了弯,很轻的笑漾出来:“你是谁?”
叶白琅咬了咬牙,一横心:“叶黑琅。”
系统在床底笑出乌鸦叫。
祁纠比系统道行深厚,咳了好几声,硬压住笑,摸了摸叶黑琅同学的脑袋:“那不行。”
叶白琅戴了一路的头盔,头发被压下来,就更显得乖,更像被顺过毛的小狼崽。
顺毛小狼崽听不了“不行”,当场不服,吃瘪地抿唇:“为什么?”
“我比他乖,比他听话。”他低声说,“比他会照顾你,对你好。”
他说:“不给你添麻烦。”
祁纠胡噜他的脑袋:“啊。”
叶白琅听着这个毫无诚意的“啊”,一阵气结,面无表情抬头:“”
这个力道,一看祁纠就没被烧昏,认得他是谁。
叶白琅泄了气,收拢手臂,把脸埋进这人滚热的颈窝。
祁纠忍不住笑了:“还我吧。”
叶白琅怔了下:“什么?”
“我家小狼崽。”祁纠问,“是不是跑丢了?饿肚子没有,什么时候回家?”
叶白琅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仓促闭了下眼睛。
他用力闭上眼睛,把硌涩的滚烫拦回去:“没有。”
他说了谎,当场就漏了馅,中午下午都没吃饭的肚子造反,当着祁纠的面,叫得响到不行。
祁纠没戳穿,变出颗奶糖,放在他手心。
叶白琅慢慢剥开那颗奶糖,搁进嘴里咬了一下,浓郁奶香充斥口腔,饥饿感变得更明显。
“等我睡着。”祁纠拍拍他的肩,“就去吃饭。”
叶白琅攥着糖纸,低声指控:“是圈套。”
设圈套的人笑了:“是。”
捉住一只特别好捉的小白狼。
祁纠给他设圈套,还轻轻摸他的脖颈。
那只手的力道和平时一样,掌心烫且干燥,但刚从外面回家,指尖还是缓不过来的冰冷。
叶白琅抱住那只手,藏在怀里,低头一下一下呵着气,给他揉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