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YBL:医院。
  YBL:怎么样?
  祁纠听见震动,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还可以,没什么大问题,多休息”
  顺口的话说到一半,袖子就被扯住。
  祁纠低头,迎上黑漆漆的瞳孔。
  系统蹲守在通风口,边放哨边给他吹警笛,不小心晚了一步,有点遗憾地叹气。
  祁纠停下来,算了算时间,意识到小狼崽长了本事,学会了套话。
  他中午收到了请家长的短信,下午就直接去办转学手续,然后来接叶白琅。
  就算这个世界的设定里转学不难,手续不繁琐,时间也已经卡得非常紧。
  不可能有时间回医院,再去拿什么检查报告。
  祁纠揉揉额头,笑了下:“啊。”
  叶白琅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挡着,抬手摸他的额头。
  一滴汗也没有。
  滚烫。“是气愤。”这个祁纠倒是可以解释,“怒火中烧。”
  叶白琅不出声,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折了几折垫在台阶上,抓着祁纠的手臂,扶着祁纠坐下。
  叶白琅跪在台阶上,抱着祁纠的肩膀,让祁纠低下头,靠在自己颈间。
  他身上冰凉,祁纠的额头贴上去,烫得他微微一颤。
  祁纠倒是挺舒服,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叶白琅被身后的手臂揽住,僵在他的怀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双手紧紧抱着祁纠。
  “不高兴?”祁纠摸摸他的头发,嗓音有一点沙哑,但听不出虚弱,还是很稳,“来,和家长说。”
  叶白琅摇头:“你不是。”
  祁纠不是他的家长。
  不是。
  祁纠不该负担这些,不该操心怎么养他,给他辅导功课,甚至中断输液去给他跑什么转学,又来学校接他。
  祁纠不该对他这么好。
  “怎么不是?”祁纠低着头,枕在他颈间,“叫哥哥。”
  叶白琅摇头,一边的脖颈被他烫热了,起不到人体冰袋的效果,就托起祁纠的脑袋,小心翼翼换另一边。
  祁纠也不该替他打那一拳。
  那一拳是替他打的,祁纠其实会很多种叫人疼得要命,还不会留下痕迹,不会惹麻烦的办法。
  会很多种。
  上回“咱们家保卫战”2:0,回家的路上,祁纠还教了他不少。
  叶白琅看着祁纠的风衣。
  祁纠的风衣口袋里有支钢笔,握在手里,抵住剑突,稍微一用力气,就能让人疼得站不稳。
  还有别的不少办法祁纠有的是办法。
  和他不一样,祁纠有的是办法,真要纠缠起来,祁纠也总能全身而退。
  可祁纠选了最不理智、最不周全的一种方案,在最后出手,替他结结实实揍了那个秃头一拳。
  以至于他们两个现在还不能乱跑,得藏在摄像头坏了的防火梯,等放学的时候,才能暗中混入人群。
  祁纠跟他要了张湿巾,擦了擦手。
  叶白琅不想让他多耗半点力气,把湿巾接过来,替他一点一点地擦。
  祁纠的手颀长清瘦,骨节很清晰,那只手的手背仍有淤青的针眼,甚至没来得及特地处理。
  叶白琅低下头,慢慢把纸巾攥成一团,额头贴在祁纠手背上。
  祁纠的手动了动,翻过来,摸了摸他的睫毛。
  祁纠问:“怎么了?”叶白琅沉默着摇头。
  祁纠的手拢着他的脸,屈起手指,摸摸他的下巴,轻声哄:“叫哥哥。”
  叶白琅说:“你不是。”
  祁纠不是他的家长。
  他打的赌,是“考五百分家长的身体就会好”,祁纠不是他的家长,所以没影响。
  叶白琅锱铢必较地抠字眼,手指蜷得太紧,凭自己甚至张不开。
  祁纠像是有所察觉,那只手向下挪,拢住他紧张到打颤的手,一点一点,帮他放松。
  在叶白琅的手心,祁纠摸到分数条揉成的小纸团。
  叶白琅狠狠打了个颤,像是猛然清醒,要把纸团抢回来,却快不过那只力道温柔的手。
  祁纠的手像是有魔法。
  什么事到这双手里,都好像变得简单轻松,调酒能调出花,捏着画笔就能画出栩栩如生的画叶白琅藏在酒吧乱哄哄的人群里,远远看着祁纠调试舞池的乐器区,随手捡起把小提琴,垫在颌下。
  那其实是个很遥远的距离,遥远到叶白琅不知道怎么过去。
  叶白琅站在不会被发现的角落,握着把锈迹斑斑的裁纸刀,看着祁纠手里的琴弓。
  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他们的手势其实一样。
  他学祁纠的那只手,握着裁纸刀,看光泽在马尾上轻快地跳。
  祁纠随手拉琴,流畅的旋律淌出来,有的他听过,有的陌生,但不可否认共同点,这些随手拉的调子都比那个请来助兴的小提琴手好听。
  酒吧老板是个蠢货,不懂欣赏,分不清好坏,居然不给祁纠发一百份工资。
  他将来要买了那个破酒吧。
  叶白琅听见走廊里的混乱声,算了算时间,发现快放学了。
  这个学校每次放学,气势都挺壮观,不知道多少人拔腿往校门冲,又挤又推搡,门禁都拦不住,门卫根本形同虚设。
  他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混进人群,装成放学的学生和下班的老师,跟着出学校。
  叶白琅低声问:“能站得起来吗?”
  他发现祁纠没看那个分数条,怔了下,握住祁纠伸过来的手。
  “试试。”祁纠把纸团揣进口袋,借着他的支撑使力,“考了多少分?”
  叶白琅的呼吸顿了下。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接一下,密集地砸在身体的每个地方,呼出来的气流冰凉,上牙膛和头顶都像是在被小锤子笃笃凿。
  “五百零一。”叶白琅低声说,掌心渗出冷汗,“我”
  “少了这么多。”祁纠说。
  叶白琅怔住,扶着祁纠往台阶下面走,抬头看那双琥珀色眼睛。
  “这个学校确实不行。”祁纠摸摸他的头发,“擅自帮你决定转学,没和你商量,对不起。”
  叶白琅不想听这个,祁纠根本没对不起他,祁纠做的事,他做梦都不敢想。
  叶白琅根据影子判断自己是摇了头,摇得很急,很用力,生怕祁纠误会。
  他听见自己说话,嗓子哑得不成:“你算了我的分?”
  “当然。”祁纠挺理直气壮,“做家长的就是这样的。”
  没告诉叶白琅,是为了不让叶白琅有压力。
  哪个家长判完家里小孩的卷子,能忍得住不算分。
  祁纠算了叶白琅的分,就算不加上英语和语文作文,总分也刚好过五百,这还是往格外严格了判。
  怎么可能这么少。
  祁纠带了他的答题卡,掂了掂手里的档案盒:“回家给你写个分数条。”
  叶白琅扶着祁纠的手臂,帮他下楼梯,接过那个档案盒,又把祁纠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祁纠的手很烫,胳膊也是,握住发软。
  叶白琅走不下去了,他抢了两步,踩着台阶下到祁纠前面:“我背你。”
  祁纠假客气:“是不是不好?”
  叶白琅怔了下:“什么?”
  祁纠是很想,但现实状况不允许,叹了口气:“有些人说,我不是你的家长。”
  这个人就没个正经时候。
  叶白琅垂着眼睛,他的脸上还没什么知觉,但嘴角忍不住,跟着很微弱地抬了下。
  有些人摸出手机,服了软,给他发消息:哥哥。
  “我没这么说。”叶白琅收起手机,嗓子很哑,自己都听不大清,“你听话。”
  祁纠摸摸他的头发,靠在他背上。
  叶白琅站得稳稳当当才直起腰,一步一步沿着台阶往下走。
  他完全忘了自己有条瘸腿,想的全是怎么走才稳、才安全,怎么能让祁纠舒服一点,别被自己不小心弄摔倒。
  叶白琅甚至开始后悔中午没吃饭。
  他要是吃了饭,后背是不是能比现在多点肉,祁纠趴上来,就没那么硌。
  叶白琅背着祁纠走下三楼,在二楼歇了歇,继续向下走。
  “学校发了分数条。”叶白琅低声说,“考得不好,分数不好。”
  祁纠就在他的背上,这么近的距离,听得清耳旁嗓音里因为发烧多出的微沙,甚至听得见一点鼻腔里的倦音:“废纸。”
  叶白琅张了张口,有点迟疑,还是说:“可”
  “乱判的分数,就是废纸。”祁纠问,“不会有小狼崽,把这个当真,还把废纸留下来了吧?”
  叶白琅被揪了看不见的尾巴,后背一僵,用力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回家就偷走被祁纠没收的废纸团。
  回家就扔厕所里冲掉。
  叶白琅不再说这个,也不再想,背着祁纠走完了二楼的楼梯,停在一楼门口:“能站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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