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梁靖他向他时,他还本能地举着酒杯挑眉含笑询问:“继续?”似乎只要眼前之人开口,他还能继续喝个十杯八杯。
梁靖看他脸上的笑,不知为何,心口蓦然一酸。
他在萧宴宁脸上见过各种笑,眼下这个笑容像是刻在了萧宴宁脸上,很虚假很苦涩。
梁靖握住他的手:“不继续了。”
萧宴宁一怔,愣愣地看着他,定定看了许久,眼前人的样子终于清晰起来。
萧宴宁眉眼舒展开,眼底都是笑意绵绵:“原来是梁靖啊。”
他念叨梁靖的名字时,声音里有欢喜也有委屈,欢喜是因为梁靖不会灌他酒,委屈是没有梁靖的时候,他喝过很多酒。
那个时候萧宴宁只有自己,他早习惯了独自扛这些。
现在,知道身边的人是梁靖,身上突然就软了,他靠在梁靖身上,知道身边这个人可以同他分担欢乐也能同他分担悲伤。萧宴宁又喊了声梁靖的名字,他心里有点开心,他身边有了一个人,一个喜欢他且永远都不会离他而去的人。
梁靖同他一起长大,他就像一张白纸,完全属于自己,可以任由自己描绘。
想到这个,萧宴宁闷闷笑了起来:“梁靖。”总感觉梁靖亏了。
他是个老油条了,梁靖单单纯纯。
梁靖听得心下泛酸:“我在。”
萧宴宁靠在他身上语气慵懒:“你要带我去哪里?”梁靖还没吭声,他又哼哼唧唧道:“去哪里都行。”
只要是梁靖,他就不会担心。
梁靖:“宴宁哥哥,我们哪里都不去,我带你回房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萧宴宁不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笑,梁靖被他这笑蛊惑了,他没喝多少,却觉得自己脑袋浑浑噩噩,整个人都醉了。
天色不早了,梁靖知道自己应该回梁家,可看着因醉酒而脸颊泛红的萧宴宁就那么笑着望着自己,梁靖根本走不动。他让墨海去梁府同母亲说一声,他今晚要留下来照顾萧宴宁。
墨海忙应下。
等砚喜走后,萧宴宁把梁靖拉到床上含糊道:“陪我一起。”
梁靖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萧宴宁,有点稀奇,也有点心疼,他怎么舍得离开萧宴宁,他要和萧宴宁在一直在一起。
而相比较福王府融洽的气氛,永宁宫的气氛就凝重许多。
蒋太后捂着心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皇帝忙让人去请御医,蒋太后挥了挥手,艰难道:“不必麻烦了,已经看过御医,也吃过药了。”
皇帝满脸忧心:“还是多让几个御医前来的好。”
蒋太后有气无力:“都是心病,来再多御医吃再多药也没用。”
皇帝垂眸:“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母亲这生病可是和平王有关。”
蒋太后没有说话。
皇帝轻笑:“按说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朕不愿在母亲面前提起。如今母亲为了平王都起了心病,那朕便说一说。平王第一罪,他是炸毁江南河堤的主谋,洪水泄露,造成下游成千数百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蒋太后的手死死抓着身上盖着的锦被。
皇帝又轻声道:“第二罪,平王同德妃勾结,想要置太子于死地,不成,又生毒计,妄图用药控制太子。”
“其三,平王暗中挑拨朕的几个皇子,让他们手足相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母亲,朕同平王是兄弟,你心疼,朕也一样。可黎民有什么错?太子、瑞王他们又有什么错?平王是你的眼珠子,朕也心疼自己的孩子。母亲这心病要是在平王身上,整个大齐恐怕都医治不了。”
“朕知母亲所需良药,却不能给,是朕这个儿子不孝。”
蒋太后:“皇帝,萧琅到底是你亲弟弟,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皇帝:“按律处置。”
蒋太后:“……”
皇帝看着她:“朕会处置好一切,不会把这些问题留给小七。”
后世史书上,只会是他杀了亲兄弟,而不是萧宴宁杀了皇叔。
皇帝说完这话朝蒋太后拜了一拜:“母亲保重身体。”
皇帝转身离开时,蒋太后连声咳嗽,都快喘不过来气了,她泣声道:“当初你我都不该入京,我们若一直在通州,你弟弟也不会走错路。”
皇帝没有回头:“母亲不用自责了,朕是皇上,他心生不平,母亲就算在身边看着也无用。”
说罢这话,皇帝慢腾腾地走出永平宫。
当初他执意加封亲生父母,接蒋太后入京也是为了制衡秦太后。
蒋太后也明白他的心思,她在通州别人吹捧惯了,入京之后太过着急,想仗着皇帝生母身份压制秦太后一头。
结果刚有动作就被摁了下去,蒋太后越是着急越出错,以至于后面完全被拿捏住了。
出了这么多事,皇帝甚至在想,当初他是不是错了。
如果他过继给先皇,舍弃了通州的那层身份,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过很快皇帝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人生没有后悔药,他是皇帝,做什么事都不会后悔。
蒋太后在宫里痛哭。
等于桑那边呈上几个皇子的供词后,皇帝以平王为河堤被毁之主谋的缘故,下令平王年后斩。
康王同平王勾结甚深,被贬为庶民施以髡刑,终身幽禁于宁阳高墙之内。
大理寺卿袁古方助纣为孽被罢官赐死,后世子孙不得入朝为官。
徐渊陷害皇子残害忠良,被赐死,其子一并获罪,家中其余人等流放岭南。
安王仍旧是安王。
瑞王同平王往来过密,且在皇帝病中私自调用府兵,对太子不敬,杖责三十,降为郡王,罚俸三年,关押在宁阳高墙悔过。
静王同平王有所来往,私自调用府兵,对太子不敬,杖责三十,罚俸三年,关押至宁阳高墙悔过。
慎王私自调用府兵,对太子不敬,引发京中局势混乱,杖责三十,罚俸三年,在慎王府闭门思过。
与此同时,皇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命萧宴宁监国,同时让他主持年节时的祭祖和祭天仪式。
消息传遍京城时,还在福王府小住的安王笑了下,等年后,萧宴宁就会成为太子了。
康王没能等到来年,旧疾复发,于宁阳高墙内病故。
临终康王上书皇帝,他自知犯下滔天大错,无颜面见皇帝,然而康王妃身为女子,不知朝事,稚子无辜,希望皇帝在他死后能宽恕康王妃和幼子。
萧宴宁和安王听到消息沉默不语,髡刑是耻辱之刑,康王心气儿颇高,在宁阳高墙内活不下去。
皇帝看到康王所书,沉默许久,让人厚葬。
除夕夜,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这个年宫里宫外过得格外冷清,除夕夜晚没有家宴,大年初一也没有宴请群臣。
萧宴宁祭拜过天地和祖宗后就窝在福王府没出门。
最近前来他府上拜访的官员很多,以前那些朝臣说他胸无大志,现在都开始夸他大智若愚。
以前看到他都想皱眉,现在看到他脸上就笑成了花,笑得萧宴宁浑身发毛,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只是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过下去。
正月十五花灯夜过去,年已经彻底远了,又是一年新开始。
年后百官上朝开始上折子请封萧宴宁为太子。
皇帝问询萧宴宁的意见,萧宴宁点头,神色郑重:“可。”
皇帝见他这么装,气得一边咳嗽一边拿折子砸向他:“可可可,可什么可,三请三辞不懂?”
萧宴宁:“父皇,你知道的,儿臣读书少,不懂这些礼仪。”
三请三辞,心里明明就想要,还非说不想要,万一辞来辞去,辞没了,那就没意思了。
“书读得少就多读。”皇帝怒声道:“别天天跟个纨绔子弟一样。”
萧宴宁不敢气皇帝道了声是。
皇帝看他那张脸就想生气,挥手让他退下。
萧宴宁走后,皇帝又接连咳嗽了数声才停下。
明雀忙给皇帝倒了杯热茶,皇帝用它压下喉咙中的痒意后,坐在椅子上看着请封太子的折子长叹了口气。
请封萧宴宁为太子也不是那么顺利,东宫以前的旧臣就很反对。
他们觉得太子还未下葬,便立新太子,不合适。
当然,他们心中也许还有其他想法,只要皇帝不下旨立新太子,萧珩这个皇孙总还有机会。
而皇后最近也频频召萧珩入宫,因天气之故,萧珩还病了一场。
萧宴宁入宫时,秦贵妃同他说起这些,她道:“皇后也是可怜人,你呀,以后避着点她,免得她看到你想起太子。”
秦贵妃很能理解皇后,要换做是她,萧宴宁先她而去,她恐怕也会如此。
秦贵妃理解皇后,但也不想萧宴宁受伤,避着点正好。
萧宴宁嗯了声道:“孩儿知道,母妃也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先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