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恰逢平王萧琅在永宁宫给蒋太后请安,听到西羌求亲之事他也是一愣,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
  蒋太后一听便皱起眉头语气不悦:“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一天天的,还能不能让人过两天太平日子了。”
  平王忙给蒋太后添了杯茶:“母亲,这是朝事,皇兄和百官会处置好的。”
  “我知道你不爱谈这些,但你和皇帝是亲兄弟,你要是在他跟前太小心,显得生疏了。”蒋太后拧着眉头无奈道:“你我母子不过是私下里说点心里话,又不是在干涉朝政。”
  平王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讨饶之色:“母亲的意思儿臣明白,儿臣只是想此事涉及国事又涉及皇兄的家事,我们一时也谈不出个结果。与其心烦这些,我倒不如好好陪母亲喝喝茶,说说话。”
  “也是,你我母子难得见上一面,多说说话也好。”蒋太后叹息一声,又忍不住道:“此事,皇帝怕是也为难。”
  平王认真的想了下皇帝的性子,他摇头不语。
  蒋太后看着他,心底浮现几许心疼。萧琅平东海时亲身上战场,那时蒋太后除了为国祈祷,也为自己的小儿子祈祷,希望平王一切安康。
  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平王也是人,哪能不受伤。
  身为太后,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她对平王的英勇很是满意,身为母亲,看着儿子受伤自然心疼、难受。
  如今大齐四境刚平静几天,西羌又开始找事,蒋太后心里难免着急。
  万一战事再起,平王怕要立刻回通州威慑东海,蒋太后很担心平王会再次受伤。
  “母亲不用担心。”平王:“朝上有内阁和百官,皇兄是大齐的皇帝,做什么决定儿臣都支持皇兄。有儿臣在,东海绝不会乱。”
  蒋太后定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们兄弟齐心,什么事都能解决。”
  这时有内监前来通禀,说是康淑妃、裴德妃、文昭仪和其他宫妃前来给蒋太后请安。
  平王一听忙起身:“母亲,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告退。”
  蒋太后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平王离开后,康淑妃、裴德妃、文昭仪等人走了进来。
  虽然年岁不同,但都是美人。岁月在美人脸上染了些许痕迹,仍旧掩盖不住风华。
  蒋太后的目光从康淑妃身上扫到文昭仪身上,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文昭仪前来的目的,不过并未多说什么。知道出事后就先来找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文昭仪这也是在向蒋太后奉投名状。
  康淑妃和裴德妃不动声色地相互看一眼,又飞快错开目光。
  她们两人原本就是要前来给蒋太后请安,中途碰上了文昭仪,然后就是其他宫妃,大家便一起来了。
  看着文昭仪心里明明很着急,面上却半分不露的样子,康淑妃和裴德妃心下都有些感慨。若她们也有女儿,今日和亲之事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她们恐怕也是这般心态。
  真要说,文昭仪选蒋太后那也是没办法,真要说,这点她就比温修容聪明。温修容第一先去拜见皇后,文昭仪直接越过皇后向蒋太后表态度。真要选公主和亲,蒋太后的话皇帝总要听个一二。
  而皇后再怎么公正,她有二公主,难免会起私心。
  当然,若是有人前去找秦太后帮忙,那就是在往蒋太后眼里揉沙子,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算来算去,文昭仪也就直接走了蒋太后这条路。
  秦太后在佛堂念佛,洛眉走来,把朝堂上的消息低声说给她听,还包括后宫妃嫔的小动作。
  秦太后转动佛珠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过了半晌,她手上的佛珠又开始转动起来,秦太后语气淡淡:“随她们去吧。”
  朝堂上消息未定,后宫便起风波,就连一向稳重的皇后都没忍住召见了二公主,可见后宫对此事的排斥之情。
  也许秦太后没有子女,她无法彻底共情皇后、温修容和文昭仪。
  只是在秦太后看来,有些时候,事情未确定前,不动也许比动更稳妥。
  ***
  朝堂之上,百官分析着西羌国主这个提议的利弊。
  反对者和赞同者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赞同者觉得用一公主换取边境暂时的和平也不是不行。
  大齐需要休养生息,等养好了兵马有了充足粮草和军饷,到时再把西羌给狠狠揍一顿就是,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反对者中奋起激昂脾气暴躁者的武将,听到对面文臣利索的嘴皮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恨不得上前暴打这些人一顿。
  在这些武将眼里,这就不是和亲不和亲的问题,而是梁家父子连同西北数万将士尸骨未寒,大齐便要送公主前去和亲,这和跪地求饶有什么区别。
  有的武将容易被激怒,一个激动就把心底的想法给嚷嚷出来了,这话一出立刻被人抓住了把柄,皇帝在上,说什么跪地求饶,有把皇帝看在眼里吗?
  武将脸色苍白,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
  只是万一皇帝准允和亲之事,他那话和扇皇帝耳光没什么区别。
  辩解之声响起,反驳之声同时而来。
  百官中,首辅秦追对此冷眼旁观。
  礼部尚书徐渊垂眸不语。
  户部尚书杜检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群臣吵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都吵累了,众人喉咙里有些干,大家的声音开始一点一点低下去。
  慢慢的,朝堂上一片寂静。
  皇帝神色平静,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是殿上太过平静了,皇帝终于回过神,他抬起头扫视一周道:“太子、康王、安王,你们觉得此事该怎么解决?”
  太子年岁最长,是皇帝寄予厚望之人,从小读圣贤书,很早就在参与朝政。
  康王虽早已成年,也被皇帝放在工部历练。不过因为身体之故,康王并不怎么上朝,连婚事都比较低调,前不久才同与大理寺少卿袁方古的嫡长女袁婉成亲。
  至于安王,因平叛南疆有功,得到了安南军认同,在南疆颇有名声,回京后被皇帝放在了兵部历练,婚事上还没有确切消息。
  听到皇帝问话,太子仍旧沉稳,他道:“我大齐接连打仗,将士们死伤无数,的确需要休养生息。但西羌乃是狼子野心之徒言而无信之辈,岂能相信他所言。公主和亲之事,万万不可行。”
  康王:“太子所言极是。”
  安王:“儿臣愿前往西疆,守边境。”
  皇帝静静地看着三位皇子表态。
  徐渊和杜检观察着皇帝神色,两人正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开口,秦追已站出来,他神色凝重声音里满是寒意:“皇上,我大齐乃是天朝上国,我上国之民间见下国之主都不跪拜。西羌今日竟敢拿这国书相要挟,说是要同我大齐结秦晋之好,何尝不是想要羞辱我主。我主受辱,臣当以死护之。公主绝不可前去和亲!”
  刚才正吵架的朝臣一听秦追这话,心下一凛,心想,这话说的也太严重了些,怎么就扯到君辱臣死了。
  有人想说什么,徐渊和杜检也跟着沉声道:“秦大人所言极是,公主不可和亲。”
  百官一看三位阁老的表现,立刻明白这是皇帝的心思。
  众人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皇帝猛然站起身,他脸上的平静完全被打破,整个人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眼睛都红了:“秦卿说的话众卿都听明白了吗?我上国之民都不用跪拜他下国之主,如今他西羌想让朕跪在他脚下……”
  皇帝这话一出,群臣都跪了下去。
  刚才说赞同和亲者脸色苍白,冷汗都出来了。
  “你们告诉朕,这是国书吗?这是羞辱!!若非有人叛国投敌,梁绍岂会兵败?他西羌早就是朕囊中之物,如今他哪来的脸敢让朕送公主去和亲。”
  “朕告诉你们,他西羌要打,朕就接着和他打。国库要是拿不出银子,朕就拿私库来补,缺粮草,朕就把皇庄所有的粮食和马匹都拿去支援西疆。朕就不信,收不回青州。”
  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群臣从未见皇帝有如此愤怒的样子,以前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会拖上几天,让群臣商议一下。而今天,皇帝直接驳了送公主和亲之事。
  最后皇帝可以说是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那些赞同者腿都软了,皇帝虽然没当朝处置他们,但他们这辈子也到头了。
  有人想让徐渊和杜检提点下,刚走进,两位老狐狸已经开溜了。
  走出大殿,看着秦追离开的背影,徐渊看着杜检笑道:“秦大人深知帝心。”说罢这话,他看着杜检身后的户部侍郎张笑意味深长道:“张大人和秦大人差不了几岁,官场上的事得多向秦大人学习。”
  张笑乃寒门之士,是皇帝最先提拔之辈,是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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