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钟鸣被撞得眼冒金星,却还是笑道:“哦,你说尧新雪吗?是他罪有应得。”
迟天境的表情几近可怖,他攥着钟鸣衣领的手青筋暴起:“我查过了,尧新雪跟你没有任何交集,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也从来没有什么弟弟。你现在居然还敢诋毁他吗?”
钟鸣听着这句话,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如老鸦。
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僵持了一分钟后,迟天境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现在要你回答另外一个案子。”迟天境坐回了原位,他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你是慈济孤儿院的孩子。”
钟鸣听到了关键词,终于抬起头与迟天境对视。
“你应该没有忘记吧,慈济孤儿院在二十年前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火势蔓延得很快,把整座孤儿院都烧成了废墟,虽然孩子们及时逃出了那里,但有一个人死了。”迟天境牢牢注视着钟鸣,“那就是你们的院长,迟桉。”
钟鸣听到这个名字时,挑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猛地趴向前,头抵在铁窗上:“这又怎么了?迟桉真是死得好,他不死,我们就永远留在那个地狱里,我感谢这场大火……”
还没有等他说完,迟天境就又忍不住攥住他的衣领,一次又一次将钟鸣的头撞向铁栏,他冷声道:“我没有问你的你不需要回答。”
钟鸣被撞出了鼻血,最后只狼狈地一笑:“你在动私刑,和我有什么区别?”
迟天境注视着他的眼睛,半晌后放开了手。
他仿佛终于冷静了下来,冷声道:“你在那天有没有见过迟桉?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钟鸣的目光流连过迟天境的面容,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露出了玩味的笑:“真像……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案子过去这么多年了还突然被翻出来重查,原来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迟天境不置可否。
钟鸣懒散地靠着椅背,他看了迟天境好一会,终于开口:“起火那天,我确实看到他了,火就是从他的办公室里烧出来的。”
“为什么起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很混乱,火直接烧到了三楼,所有人都在奔走逃命,我跑下楼的时候路过他的办公室,在半掩的门后就看到他倒在了那里。”
“还没等我看清楚,就有人推着我继续往下跑。”
钟鸣话音未落,他看着迟天境,又一次笑了起来,他感到很滑稽,表情装作惊恐,张着嘴捏着声音学起那时的孩子:“救命啊!救命啊!着火了!”
“我们活得像老鼠,你却想为罪魁祸首伸张正义,你知道你爸背地里在做些什么勾当吗?”钟鸣嬉皮笑脸道。
迟天境不受影响,只继续问:“是谁推你走的,他是从哪里出来的,跟在你后面,还是从迟桉办公室那层楼里出来的。”
钟鸣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我只知道他挡住了迟桉办公室的那个方向,他一直催促着我往前走。”
迟天境沉声问:“他是谁?”
“他是我们的救世主,漂亮、温柔、举止优雅,长得像个天使。我们所有人都为能得到他的注意欣喜若狂,以得到他的一句话为荣。”
钟鸣侧着头,看着迟天境,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就是尧新雪啊。”
第98章
迟天境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脸色一沉,之后心乱如麻,钟鸣之后的声音都只过了趟耳朵。
他终于再也坐不下去,抄起外套就往门外走。
迟天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保险箱里拿出档案——这是当年慈济孤儿院登记的孩子的照相册,整本装订成册的档案已经因为大火烧得不成样子。
纸页几乎一碰就碎,烧焦的痕迹让上面的自己模糊不清,迟天境用了十几年来试图补全这个图册里的信息。
迟天境紧紧握着拳头,眼睛通红,他永远、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和母亲牵着手走进太平间的那一天。
大火烧毁了迟桉的孤儿院,同时也让他丢了性命,他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执法人员要求迟天境和他的母亲去认领那具尸体,确认尸体的身份。
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与烧焦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母亲牵着他的手止不住地哭泣,迟天境感到浑身冰冷,他的目光只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尸身呈现出焦黑色。
迟天境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仅剩的、完好的一块皮肤,他看到了那块新月型的胎记。
那时小小的迟天境跪在了地上终于失声痛哭——他在那一秒知道了那就是他的父亲,迟桉。
他冲上去,抱着那具尸体的脑袋,如同迟桉生前将他架在脖子上,他也是这样抱着迟桉的脑袋。
只有迟天境在那时,摸到了那具尸体头侧的伤口。
人人急着把他拽下来,只有迟天境眼神错愕。他向警方提出了这个疑点,却被当做了孩子伤心过度的幻想。
即使有人再去探查,但大面积的烧伤依然无法印证迟天境的说法。加之迟天境当时年纪太小,这个疑点也不足以成为线索,这桩失火案就这样草草结案了。
后来迟天境终于当上了警察,他终于知道了那极有可能是凶杀的痕迹,迟桉极有可能死于一次猛烈的撞击,而非火灾。他逐渐高升,终于能够动用权限秘密重查旧案,可找到杀害父亲真凶的进程却依然很缓慢。
他在过去走访了不少人,但当年对慈济孤儿院有所了解的人早已老的老,死的死,他费尽力气,凭借着当时的火警、之后的慈善机构机构以及看护的老师提供的信息,终于勉强拼凑出了慈济孤儿院的大概样子。
慈济孤儿院位于远郊,附近人烟稀少,饭菜等都是依靠外送的。
孤儿院的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一部分孩子大多数被顶级的富豪领养走,剩下的一部分孩子则留在了孤儿院里,在那场大火后幸存,去往了慈善机构。
被富豪领养走的那些孩子在之后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仿佛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了,其他被转去慈善机构的孩子之后虽然也陆续被领养,但是这些孩子似乎无法融入正常社会,欺凌、吸毒、犯罪的行为常有。
“我们活得像老鼠,你却要为罪魁祸首伸张正义吗?”
“迟桉死得好啊,如果他不死我们就永远留在那个地狱里……”
钟鸣嘶哑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迟天境的耳边,他猛地抬起头——哪怕查到的种种证据都昭示着慈济孤儿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迟天境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亲可能会是一个人渣。
因为他就是为了查清杀父凶手才一路走到这里的,将那个杀了迟桉的人绳之以法这个念头几乎是他前半生的全部精神支柱。
迟天境猛地呼吸了几下,他看着图上那眼神阴沉的孩子,心中微微颤抖着——如果迟桉的死与尧新雪有关,他该怎么办?
尧新雪为什么会是慈济孤儿院的孩子?钟鸣的话有几分是值得相信的?尧新雪会是那个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吗?
迟天境心乱如麻,他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天。
那是事后的清晨,尧新雪坐在床上,裸露着光滑的脊背,正在玩手机。他一手夹着细长的烟,缭绕的烟雾让他美丽的侧影如同一场幻梦。
迟天境看到他柔顺的长发如水般流过他那白皙的脊背与雪白的床单,上面还有着昨晚留下的吻痕,那两块蝴蝶骨如同折起的羽翼。
尧新雪听到迟天境醒来的动静,微微侧过头来看他,淡金色的日光就这样一瞬间模糊他的笑容,那一秒,尧新雪真的恍若一个天使、一个救世主。
迟天境无可自抑地吻了上去,在尧新雪那温柔的眼神里,仿佛说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倾诉什么都是可以的。
迟天境记得那时自己对尧新雪说:“在我七岁那年,孤儿院起了大火,我的爸爸死了。我知道爸爸不是没有逃出去,他是被谋杀的。”
“我想要做一个好警察,我想知道他的死的真相。”
那时尧新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是为什么?因为被他的身世吓到了,还是另有隐情?
迟天境几乎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他努力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应该草草地相信钟鸣的三言两语。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人猛地拍开了门:“天哥,抓到那个跨国脏器交易案的疑犯了,在菁南县。”
“现在就走。”迟天境将那些文件全部塞回了保险柜,最后毫不犹豫地抄起了车钥匙。
门被推开了。
尧新雪睡在病床上,微微闭着眼睛,依然是脸色苍白的样子。因为被注射的那半支针剂,他的免疫力也变得很差。
即使尧新橙寸步不离,尧新雪还是感冒发烧了。
他的嘴唇此刻毫无血色,右手缠着雪白的绷带,因为梦魇与疼痛,漂亮的眉微微皱起。即使是在睡梦中,仿佛也依然无法感到安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