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燃犀看到场面开始变得混乱,瞳孔竖起,他的心一下子因紧张而慌乱起来,开始找尧新雪。
  腻人的汗味和香水混在一起,人贴人的感觉让宋燃犀想吐,他拨开那些人,左右试图辨别哪些人的脸,却始终找不到尧新雪。
  一切混乱得如同电影里被抽帧的影像,缓慢而混沌,所有人在宋燃犀的眼里最后只剩下模糊的色块。
  在被推撞了好几次之后,他被人拽住,猛地回头才发现,拽着自己的人竟然就是他在这望半天都找不到的罪魁祸首。
  在迷幻的灯光和疯狂的人群中,宋燃犀刚想开口,却被尧新雪强行拉到了吧台旁。
  然而还没等宋燃犀说话,尧新雪就从身后拿出一瓶威士忌,掐着他的下颌灌进了他的嘴里。
  宋燃犀一瞬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强烈的酒精气味和突如其来的酒液让他忍不住呛了起来,嘴里的酒无意识地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浸湿了工作服。
  紧接着尧新雪就吻上了他的唇。宋燃犀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注意到尧新雪正强硬地卡着自己的下颌。
  而自己刚刚呛出来的酒也弄脏了尧新雪的手。
  宋燃犀在这个显得稍微有点粗鲁的吻里,用余光终于看清了二楼的人,对方眼睛危险地眯起,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之后,宋燃犀的心脏加快,仿佛强烈地收缩了一下。
  强忍着不适,他粗暴地拽着尧新雪的手就这样逃出了酒吧。
  酒精仿佛一把火烧过宋燃犀的四肢百骸,然而他始终抓着尧新雪,他们一路狂奔,有时甚至会被绊一下,直到终于踉跄地跑回租房。
  心脏过快的跳动和奔跑时飞速掠过的画面让宋燃犀感觉到眼前模糊,在粗重的呼吸声里,宋燃犀发怔似的望着尧新雪,感觉到浑身发烫。
  他反应迟钝般扫过尧新雪的嘴唇,在尧新雪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猛地一头撞上了门板。
  第4章
  宋燃犀觉得自己疯了。
  他撞向门板之后,脑袋还是嗡嗡的。他在过快的心跳里只能同手同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为了掩饰窘态,他果断地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被窝里。
  尧新雪还跟在他的身后,宋燃犀只隐约听到水声和杯子碰撞的声音。
  下一秒他就被尧新雪拉了起来,尧新雪像刚才那样托着他的下颌,把杯子抵在他的嘴边,像哄孩子一样无奈道:“先别睡,喝点水。”
  宋燃犀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就被尧新雪放了下来。床凹陷下一块,那阵香根草的气味被无限放大了,属于尧新雪的气味和尧新雪的呼吸就这样充斥在宋燃犀的脑子里。
  尧新雪的长发散落在宋燃犀的身上,让宋燃犀感觉到有些痒。
  他干嘛亲我啊?宋燃犀迷迷糊糊地想。
  今晚他要在这里睡吗?宋燃犀有些茫然,又有些懊恼,他迟缓地意识到自己浑身酒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他往身后拉了拉,想拉出毛毯给旁边的尧新雪盖上。
  然而就在下一秒,尧新雪就坐了起来,他把压在宋燃犀身下的毛毯给宋燃犀盖好之后就走了。
  宋燃犀挣扎地想要坐起来,试了好几次之后还是重重地砸回被窝里。
  他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简直到了“一杯倒”的程度,脑子像被填满了浆糊,以至于当他隐约地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时,想了足足三分钟才想到又哪里漏水了。
  很久之前,宋燃犀因为犯懒没有及时处理天花板的破洞,就遇到过天降大暴雨的情况。老天爷似乎对他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当他在外面拼死拼活拖着死尸般的身体回来时,发现房间已经变成了水族馆。
  什么东西都湿淋淋的,地板上铺着一层水,水里还漂浮着不明物种的昆虫。他只能凌晨两点开始搞卫生,然后搞到清晨,觉也不睡,先赶着跑去兼职。
  宋燃犀的脾气本来就算不上好,收拾完发现自己收藏的影碟坏了一半之后,天天逮着房东就骂,骂得周桦狗血淋头,甚至让周桦犯了好几次高血压。
  宋燃犀不耐烦地拉过被子,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终于尽力坐了起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这个租房简陋得令人发指,连公共浴室都仅有一个帘子作为潦草的遮挡。说是浴室,其实也就多了个水龙头,热水器和花洒而已。连镜子都是宋燃犀之后自己买的,牙具台是他用楼下废弃木材改的。
  这房子长久租不出去,一直以来只有宋燃犀租着,于是他习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帘子。
  入目的先是氤氲的热气和水雾,然后就是尧新雪的背影。
  宋燃犀的呼吸一滞,僵硬在原地。
  是尧新雪。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尧新雪正半仰着脸,迎接着水流。他头顶温热的水如同一场热雨,源源不断地洒落下来,无数颗水珠疯狂地从他光洁的额头滚落到唇、锁骨。
  蓝灰色的长发因为被淋湿,显得颜色更深、更弯曲,散乱地贴在尧新雪的脊背上。
  他的腰腹紧致,腰线分明,全身上下甚至都没有一丝赘肉,身材好得令人怀疑,也许是为了更好地用腹腔发力来唱歌。
  他的皮肤在光下之下毫无瑕疵,如同精致的人偶,胸口那块红色的石头和他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上的刺激。
  在宋燃犀这个偷窥者的视角下,尧新雪的两片肩胛骨在长发间若隐若现,窄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揽过。
  宋燃犀原本以为他瘦得纤细,在他抬起手臂抹去自己脸上的水时,宋燃犀才注意到他的手臂线条其实优美且流畅,看起来有力、利落,很薄的肌肉,既不过分夸张,又极具观赏性。
  水流声如同秒针滴滴答答地响着,宋燃犀在那几秒里目不转睛,他死死地盯着那颗水珠从尧新雪的发尖滴至小腿。
  因为排水太慢,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直到水声停止,尧新雪终于注意到了他。
  宋燃犀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声太大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像是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匆匆地避开尧新雪的眼神想要解释,最后却含混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尧新雪却好像毫不在意。
  他慢条斯理地拿上浴巾围好,然后撩起一缕垂下的湿漉漉的长发,施舍般看了一眼宋燃犀。
  尧新雪抬起一只手,掐住了宋燃犀的脖子。
  宋燃犀在那一刻嗅到了与白日香根草截然不同的气息,他在尧新雪近在咫尺的、湿热的手掌心里,意识到尧新雪用的是白茶味的沐浴露。
  尧新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更像是虚虚地扣着他的后颈,拇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宋燃犀的喉结。他仿佛对自己被看见这件事毫不在意,连看着宋燃犀的眼神都极为淡然。
  片刻后,宋燃犀听到他无奈而温柔地问道:“怎么了醉鬼?”
  宋燃犀一瞬间想反驳说自己没醉,可是看着眼前的尧新雪,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对……对不起。”
  他小声地补充道:“我也要洗澡。”
  尧新雪笑了,侧身走出去懒洋洋地对背后的宋燃犀说:“那就去吧,别一头栽进坑里了,我可不捞你。”
  宋燃犀在他的背后缓缓地、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直到尧新雪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敢回头,然而当他回过头没有看到尧新雪时,心里却又忽然涌现出一阵失落。
  宋燃犀晕晕乎乎地走回自己房间拿衣服,然后走回浴室里,为了圆这个谎将水声开到最大。
  他开的是冷水,冰冷的水将他浇了透顶,并且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
  什么酒精啊、尧新雪啊好像都被抛在了脑后,宋燃犀沉默地淋着冷水。
  这个浴室的温度还没有降下来,上一个来客调高的水温,让这里既湿润,又温暖。镜子上面隐约映着宋燃犀的轮廓,他近乎有些痴迷地在布满水珠的墙面上,用手指写字。
  他潦草地,犹豫地写下:尧新雪。
  站在浴室的中央,想象的画面和刚才的画面几乎重叠,这里有着满室的白茶香,一瞬间,宋燃犀想到,就在刚刚,尧新雪是怎么用干净修长的手指,湿淋淋地抹过身体。
  他终于,难耐地将手伸了下去。他几乎罪恶地、纠结地、忍无可忍地在这个动作里感到欢愉。
  他痛恨着自己此时此刻想着尧新雪。
  好不容易洗完了这个艰难的澡之后,宋燃犀脸色更差了。他的头上顶着块毛巾,穿得严严实实地走出来。
  他没有在隔壁听到尧新雪的动静,于是小心翼翼地从过道望过去。
  尧新雪正蜷在那张二手床垫上睡觉。他睡觉时看起来很乖,长睫毛此时轻轻地垂着,长发就这样散在他的身上,仿佛要把他裹起来。
  这个画面看起来安静又美好。
  宋燃犀蹲下身,靠近过去,放轻了呼吸,用目光审视着尧新雪。宋燃犀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终于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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