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
  后来,苗玥继承了双亲的遗愿,也在加入异管局后终于看到了当年尘封的档案,档案显示,双亲与一位好友三人前往一个边陲小镇处理C级任务,三人谁都没将这任务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C级任务,但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并非一个简单的C级任务,而是A级,于是那场任务最后的结局是她的双亲双双死去,那位好友侥幸存活下来,因为愧疚而常常来看望苗玥,也提出过想要收养她,最后由于蔺寒枝先一步下手而遗憾放弃。
  但实际上,当时那桩案子是有许多疑点的,就比如,那位好友亲口告知自己曾在任务中短暂失去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攻击,只知道昏迷之前,他们明明已经将局势控制住,醒来时却是苗建业与月南星双双惨死。
  而当时那任务目标的具体描述便是,鹤发童颜,身着褴褛白衣。
  那次任务只是巧鬼对水尸的好用程度的小小实验,却让苗玥就此成为孤女。
  苗玥眼瞳中倒映出来的利爪已经将漆黑瞳仁全部覆盖,刹那之间,异管局内留守的另一个异管员狂奔而出,恰恰好以铜钱剑剑尖挑开巧鬼利爪。
  “不自量力。”巧鬼冷笑着,没再攻击苗玥,而是破袖一挥,便将那个异管员围困在浓郁的黑雾之中,自顾不暇。
  祂再次朝着苗玥攻去。
  然而还未触及苗玥周身,却见面前倏然浮现出一道金色椭圆形大门,祂一愣,往后退,便被一道从门内发出的符箓击打在手腕上,那只手臂瞬间被固定在地面上,动弹不能,像是被黏在蜘蛛网上无能的害虫。
  祁故与蔺寒枝从传送阵门内走出来,祁故垂下眼,看看苗玥又看看那异管员,解开了对方身上缠绕着的黑雾,而后摘下身上紫金葫芦,对准巧鬼——
  巧鬼当机立断,另一只能够自由活动的右手对着左肩用力一扯,活生生将那只被黏住的手臂扯下,一个旋身躲开紫金葫芦。
  祁故指尖不停,迅速画出巨大的金色符箓再次朝着巧鬼按去。
  可这一次,巧鬼却不躲不避,只是站在那里,单手结出一个奇诡扭曲的手印,随着它的动作,祂身侧燃起数米高的青色熊熊火焰,与此同时,祁故放在口袋里的琉璃骨变得滚烫,漂浮在半空中。
  原来,巧鬼并不需要得到琉璃骨就能召唤修罗鬼。
  这一切从始至终都只是祂的误导,祂知道白钰唯恐天下不乱,因此故意让她以为毁掉琉璃骨会导致极其不好的结局,所以白钰才会在临死前下手损毁琉璃骨,而祁故和蔺寒枝依此推断出不损坏琉璃骨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从错误的过程推导出来的答案自然也是错误的。
  实际上,巧鬼甚至不需要得到琉璃骨便能用手印和咒文召唤修罗鬼强降世间,只是需要足够的人间痛苦和一个载体而已。
  先前提出的交易不过是另一个障眼法。
  在熊熊火焰中,巧鬼缓慢闭上眼眸,若非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祂是绝对不可能为修罗鬼献上生命的。
  毕竟修罗鬼对祂这只被自己捡到的小鬼,也只是随手喂了几条人命让祂撑了下来。
  可现在,祂已经退无可退。
  青色的火焰灼烧着巧鬼周身与漂浮在半空中的琉璃骨,恍惚间,巧鬼看见那足有数百米高的,修罗法相漂浮在这座钢筋水泥城市的上空,用当初捡到自己时的神色看着自己,巧鬼下意识伸出爪子,而后变作了一捧飞灰。
  祁故与蔺寒枝以无数符箓和骨刃攻击那块漂浮着的琉璃骨,但一切攻击都无法起到分毫作用,那块琉璃骨仿佛无坚不摧,在熊熊青焰下缓慢拉长,变形,到最终与首都最高的那座建筑物旗鼓相当,生出了五官四肢的轮廓。
  修罗法相现世的瞬间四面八方的恶念与痛苦涌动着灌注进祂巨大的身体里,原本灰暗的天色越发漆黑,那是光污染遍地的城市里从未出现的纯然的黑,黑暗中,只有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修罗法相是唯一亮光。
  祂宽大的手掌从半空猛然落下,祁故结出法印,金色光芒与修罗法相相比渺小无比,却切切实实在黑暗中散发出光芒,一击过后,祁故连退十几步,堪堪被蔺寒枝接住稳住身形。
  “你带她先走!”祁故朝一旁那异管员道。
  那异管员毫不犹豫扛起正在控制蛊虫无法分神的苗玥朝着另一边狂奔而去。
  这时候只有傻子才会浪费时间继续拉扯。
  与此同时,修罗法相再次重重落下一击。
  大地剧烈震颤,高楼建筑纷纷在祂动作下开裂轰然倒塌,激起飞灰无数,地面裂开一条条黑暗的口子,被困在鬼牢中的厉鬼顺着黑暗的口子爬出来,来到已经变得与地狱同样黑暗的人间。
  四十六柄透明骨刃在蔺寒枝操纵下齐刷刷围绕于青色的巨大法相身侧,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发动攻击,但那些攻击就像是落进落水中,即便短暂令流水分离,修罗法相的身体也会被恶念重新充盈,变得毫发无伤。
  大地震颤,万鬼嚎叫,修罗法相不断撕裂大地与鬼牢的裂缝,放出恶鬼。
  漆黑天幕下,青色法相光芒映照,无数条黑色的因果线从青色的修罗法相身上延伸而下,将祂几乎裹成一个蝉蛹——当然,这是在祁故眼中的画面。
  第273章 大结局(下)
  恢复前世的记忆后,祁故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常常看见的,那些缠绕在厉鬼身上的黑线究竟是什么。
  那是因果线,世间事皆有因果,比如有人酒驾,这是因,导致另一人被撞死,这是果。
  世间的因果循环自然不可能只是如此简单,但都遵循此理排布发生。千年前,祁故于阴司炼狱中,每日火烧刀砍,却仍旧忧心于惊尸究竟从何而来。
  又该如何解决。
  他曾听闻,阴司有一奇书名为生死簿,上面记载所有生老病死所做善恶,用以给判官参考此人下次轮回应当去往哪一道,做人或者为畜。
  他想,或许生死簿上会记载着关于惊尸之事。
  有了目标,剩下的便是游说鬼官配合了。
  但鬼官自然无法在天道眼皮子底下作出渎职之事的,只能假意与祁故饮酒,而后“不慎”喝醉,生死簿则恰好被遗落于一旁。
  封皮漆黑的书册被祁故捡起翻阅,一开始,他并不得其法,看见的都是内里空白的书页雪白的一大片,好似一本并未书写过的空白本。
  祁故反复翻阅却不得其法,偶然之下,觉得这空白书册令他想起皇帝曾经给他送过的上好宣纸好似还没写完,也不知道是否随他的遗物一起烧了。
  心念一动,书册上金色波光泛起涟漪,缓慢变作一则简单文字将皇帝一生功过概括。
  原来是这样用的,祁故失神片刻后,默想那些死去惊尸的姓名。
  生死簿上的浅金色字体顷刻间消散,化为浑然粘稠的黑,指向了一只名为“巧鬼”的鬼,而在那巧鬼之上,还有看不清的一层因果,被黑气缭绕着。
  阴司从那之后开始严盯着巧鬼。
  而祁故手指偶然落在那些黑线之上,发现这些因果线坚韧无比,且能助人看明因果爱恨。
  他问鬼官这些因果线的事,鬼官却根本看不到这些丝线,只能看见丝线之上漂浮着的审判文字。
  祁故想,这或许也是一种因果。
  千年炼狱,祁故日夜不休,终于将那些因果线从生死簿上剥离而下,炼化成属于自己的法器,也因此,一双眼能够窥见因果,堪破迷障。
  从前他不知道那些黑线代表着什么,所以从不触碰,只是远观,但如今——
  漆黑天幕之中,祁故神色一凛,尝试着从那巨大的修罗法相身上迤逦而下的因果线上扯起一根,心念一动,灌注灵力,那根代表着修罗所做一恶的因果线顷刻间被祁故灵力浸染成金色,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光芒。
  祁故杏眼舒展一分,看向蔺寒枝:“寒枝,你拖延祂的动作,我来操纵这些因果线。”
  “好。”蔺寒枝甚至没有问因果线是什么,又是如何使用,他无比信任祁故的话语,因此迅速操纵着骨刃继续阻止下一波攻击。
  若是从前的骨刃,现在恐怕难以伤害修罗法相分毫,但现在的骨刃经过宁筱的加持,足以在修罗法相身上留下伤痕。
  为了更好地吸引修罗的注意,蔺寒枝一次次踩着骨刃将自己送到高空中,与修罗的视线平齐,又一次次被攻击着从高空坠落,而后惊险地堪接近地面时才被接住。
  稀碎的伤口很快遍布他全身,一只手臂也在一次躲避攻击时被法相拂到,软趴趴的垂落下来,显然是断了。
  但在此过程中,蔺寒枝愣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也未告知祁故,只是咬紧牙关从满地灰烬中爬起来继续踏上骨刃。
  祁故这边也并不轻松。
  他不仅需要注意修罗法相的动作及时闪避,还要消耗巨大的灵力浸染因果线,修罗曾经作恶太多了,那些因果线密密麻麻没有止境……祁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一轮浸入凉水的月。一开始,祁故还能撑起屏障阻隔碎石飞沙,但随着灵力越来越不够用,他便放弃了防护,修罗动作间,一块建筑物被掀起的铁皮飞起擦着脸颊划过,留下火辣辣一条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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