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多时,苗玥便提着一打人回来了,询问祁故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祁故环顾左右说:“那就先绑树上吧。”
苗玥照做,将众人围绕着一棵树扎好,脑袋攒动间,像是一盒被装满的棉签。
唯一没被捆起来的是被苗玥揪着衣领轻松提起来的小女孩,正是白天那个,她因为体型瘦小,绑在一块儿很容易挣脱而被单独拎出来。
小女孩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不像白天那么呆滞,她意识到自己被禁锢住,无法准时去参加水祭,因此四肢疯狂挣扎。
而在她身后,其余被捆住的村民也是如此,有的身上已经在铁链里挣扎出血迹和伤口。
祁故垂眼,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而后,他缓慢画了个能让人安睡的符咒,推向村民们。那些村民从一开始奋力挣扎到脑袋一歪,在同伴的肩膀上睡得很熟只用了一分钟。
想了想,又加了个能取暖的符咒。
虽然是夏天,但淋雨一整晚,难免会高烧生病,这群村民本就受鬼怪侵袭,难免体虚,只怕要出大问题。
蔺寒枝看着祁故用冷漠脸做出这样堪称温柔细致的动作,一颗心像是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祁故好像总是这样,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看似冷淡而疏离,但实际上,他心里温热得很,蔺寒枝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他的温热心脏短暂温暖。
祁故回头,蓦然与蔺寒枝视线相对,祁故想,蔺寒枝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某种会发光的东西,透露着一种想要又要不起的隐忍渴望。
祁故觉得这么想的自己也挺奇怪的,毕竟凭蔺寒枝家中的条件,这个世界上,他要不起的东西少得简直不能再少了。
“把她放下来吧。”祁故别开脸,对苗玥说,耳垂莫名被看得有些发烫。
【苗姐捆人好专业啊,很适合和我用来玩捆绑play】
【楼上你】
【啊咕咕好细心,还给他们保暖了耶,要不是看到有个村民胸前的水渍浅了点我还看不出来】
【吱吱这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心酸?有点像我想买牛肉干,我妈让我滚时我破防的样子】
【楼上姐妹这形容,超绝代入感了】
【这个对视真的绝了嗷嗷嗷嗷!】
【咕咕!耳朵!红了!】
【感谢用放大镜追综艺的姐妹,让我在被吓得心梗的时候还能磕糖!】
苗玥将小女孩放在地上,女孩的表情很快重新变得迷惘,眼瞳失神,而后一步一磕头地朝着目的地走。
她刚磕了三个头,就被看不过眼的苗玥一把重新揪起来,“这么磕太慢,直接带她到积水地吧。”
六人一狼朝着积水地走,大约五分钟,在穿过一片狭窄两边都是杂草和土坡的小路后,终于见到了积水地。
那片积水地面积足有几亩那么大,其间生长着无数遮天蔽日的巨大榕树,它们根系交缠,枝蔓横生,彼此勾连。
脚下一片看着还算清澈的,但细看就能发现不少漂浮物的巨大积水,乍一看,好像只是片生活在水上的榕树群。
但联想到它作为坟地的功能,这静谧的安宁就变得恐怖了起来。
因为这片积水地一眼看去十分平坦,瞧不见任何的尸体与墓碑。
就在众人打量间,小女孩已经直接踩着鞋袜走进积水中,积水不深,只到她膝盖部位,随着她走动间,平静漂浮着落叶的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沿着小女孩的动作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静谧的水面开始露出它的尖牙,掀起黑色波浪。
一根根藤蔓从水底升起,像是灵活的毒蛇般,准确感知到了小女孩的位置,其中距离最近的藤蔓将小女孩缠绕起来,带着她向自己的主树飞去。
而其他没有找到目标的藤蔓茫然地左右摇摆着枝条,最终还是不甘地重新沉入水底——积水地又是一片风平浪静了。
慕星辰怕蛇,看到这一幕快被吓得应激了,哆哆嗦嗦道:“师,师父,这次我能不下水吗?”
一想到自己要是下了水,看不清的水底会有像是蛇一样的藤蔓在自己脚边游曳,然后缠住自己的脚踝,他就快当场猝死了。
祁故平静地:“它们只是载具而已,你放轻松一点。”
“载具?”
“坐上它们就会被送到主树附近,不用自己走了。”祁故指了指朦胧黑暗中那棵距离很远的树,反正他是不想自己走的。
有免费的载具不坐,那不是傻吗?
今天拖着咸鱼的身体在淮水村来来回回走,祁故不怎么运动的小腿早就觉得酸麻无比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摸鱼机会,他求之不得。
蔺寒枝也附和:“我也要坐。”
祁故递给他一个同道中人的眼神。
苗玥普布格桑自然没有意见。
黄鼠狼看了眼那棵榕树的位置,说:“我知道一条不用淌水的路,要不你跟我走?”
黄鼠狼也不喜欢蛇,它有个亲戚曾在捕猎时被毒蛇咬死。
于是就此说定了。
祁故等四个人一起下了水,水是冰凉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味与浓重的草木汁液味道。
走出没几步,就有藤蔓高高扬起头颅,朝着他们而来。
谁都没反抗,老老实实地被缠着飞速拽向主树。
祁故的发丝在空中飞扬,他忽然问:“坐过山车就是这种感觉吗?”
拥有私人游乐园的蔺寒枝说:“还要刺激一点吧,毕竟那就是为了让人感受到最大刺激建造的,所以会设计很多快速升起又坠落的弯道。”
祁故:“这样。”
【咕咕没有去过游乐园吗?】
【咕咕被师父养大,条件不是很好吧】
【之前慕星辰给咕咕递荧光棒他都不知道怎么玩,应该是童年过得比较艰苦,没什么玩具】
【心疼咕咕】
第109章 独木成林
藤蔓载具的工作效率极高,不多时就将乘客们送到了积水地中唯一一片干燥的小平台上——这片平台由无数榕树的枝蔓组成,扭曲盘结在一起,像是一小片孤岛。
而小女孩正躺在这片小小的孤岛上,双手平摊在身侧,像是一只甘愿奉献灵魂和身体的羔羊,正虔诚地献祭自己。
一根嫩绿色新芽从硕大的榕树中延伸出来,扎进她鼓起的肚皮里,鲜血和着嫩绿色的汁液一起往外涌动,很快透过身下的平台枝蔓间的缝隙流进积水地中。
渐渐的,那些混合在一起的液体流得越来越少了,扎在小女孩肚子上的嫩芽似乎很不满意只有这点分量,开始在她肚子上的伤口里翻腾搅动,血又慢慢流了出来。
祁故示意苗玥斩断那根嫩芽。
苗玥刀锋挥过,嫩芽断开,她伸手拽住小女孩肚子上的嫩芽,纠结是否应该把它扯出来。
但小女孩的第一反应是露出一种极端痴迷狂热的表情,跑到平台边沿,将脑袋深深地埋进积水地的水里,大口大口吮吸着自己流下的鲜血与榕树汁液稀释而成的污水。那模样看着像是恨不得化身海绵,整个人都能吸饱水似的。
“水祭就是将自己的身体贡献给榕树,作为容纳对方汁液的容器的过程。因为身体里有了榕树的汁液,就约等于一部分变成榕树,所以会很渴望这片积水地里,哺育自己长大的水土。这才让那些半转化的村民一遍遍回到这里,带走这里水土喝掉。”祁故说。
“这么说来,罪魁祸首就是这片榕树?”苗玥拔出刀,刀锋凌冽冰凉。
祁故并不意外地说:“是。”
他在白钰说完那些话后就隐隐有所猜测了,毕竟在她的描述中,操纵水尸的鬼十几年前就在坟地,而她三年前到来,它还在,并且在之后的每一天,水祭都在进行,这么一算,这只鬼除了是只地缚灵外,也就只有可能是因为它挪动艰难了。
如果是前者,修为到了这个程度,应该也是能够离开的才对,毕竟十几年待着一动不动,王八都没这么有耐心。
于是祁故又联想到了娟娟家长得并不好的庄稼,以及大部分村民都荒废家中田地的情况。
是那只鬼的有意暗示,也就是说,庄稼长得不好,或者不种植庄稼,对它来说才是有利的。
思路打开,祁故自然而然想到了这只鬼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人类变成的鬼,而是某种植物变成的,所以它无法离开,永远只能待在那里。
而庄稼与它是竞品关系,所以村里几乎没什么村民种植庄稼。
因为庄稼会吸走属于它的土壤养分。
想到这一层,再加上黄鼠狼说过这一片的榕树独木成林,生得繁茂,祁故知道榕树根系发达,如果种在路边,甚至用不了多久根系就能顶破马路生长,他自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只鬼能够知道淮水村中的一切,因为它的根系深埋地底,从积水地向外蔓延,抢夺着那些庄稼的养分,让整个淮水村下,都是它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