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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宴寰寒终于缓缓抬起头,“南慎…”
  南慎忽然勾起一抹洒脱的笑,打破了这份沉默:“没事,我都可以。我也愿意。反正跟着大老板有钱,你长得还行,我又不亏。”。
  宴寰寒听了这话,满心愧疚:“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听。”南慎不悦,紧接着,他的目光变得炽热,“说爱我。”
  宴寰寒微微动容,刚要开口,南慎却又抢先一步,双手轻轻捧住宴寰寒的脸,让他的视线与自己对视。
  宴寰寒被迫抬头,撞进南慎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玩笑,没有洒脱,只有一团灼灼的火,烧得他有些慌。
  “你看得见我吗?”南慎的气息拂在他鼻尖,是他熟悉的味道。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羽毛搔在心尖。
  “闻得到我的味道吗?”他微微靠近,让那股气息更浓了些。
  “感受得到我吗?”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他的唇说的。
  一连串的追问像重锤,敲碎了宴寰寒所有的防线。那些被他深埋的、不敢承认的情绪,此刻全涌了上来。
  他猛地抓住南慎的手臂,情绪破堤汹涌:“我看得见你,每一个表情都记得。听得到你的声音,哪怕在人群里也能辨出来。也闻得到你的味道,更感受得到你,一直都感受得到……”
  他顿了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爱你,南慎。一直都爱。”
  有些爱,注定要在惊涛骇浪里,才能确认彼此的重量。
  南慎的眼睫颤了颤,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宴寰寒的眼睛,声音低哑:“只要你爱我就好。”
  第72章
  72春天
  窗外的天暗得早,路灯刚亮起,晕开一圈圈模糊的黄,映着飘飘的雪花打转。
  南慎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宴寰寒说忙,却忙得连条报平安的信息都吝啬,最后那条“我要回家一趟”,是发在昨天凌晨,字里行间的沉郁,让他心里莫名的不舒适。
  烟灰缸里的烟蒂积了半满时,南慎终于按捺不住,抓起车钥匙撞上门。
  车子驶出市区,往记忆里那片梧桐掩映的别墅区开,越靠近那片区域,空气越像凝了冰,连风都带着股陈年旧怨的凄寒。
  老宅的家具蒙着层薄灰,阳光窗户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正落在那堆碎瓷片上。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那套茶具,如今碎成了一地的残片。
  “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放下吗?”他的声音很轻。
  “放下?”老爷子猛地抓起手边的镇纸,是块沉甸甸的和田玉,玉块呼啸着砸过来,宴寰寒抬手去挡,棱角擦过手腕,立刻划开道血口。
  “嘶——”血珠顺着腕骨往下淌,滴在深色西裤上,洇出小小的暗痕。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怒色覆盖:“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早就被那姓封的迷得没了知觉!”
  宴寰寒没接话,只是低头解下领带。黑色真丝布料在他指间绕了两圈,草草系在伤口上,血很快透了出来,在布料上晕开朵暗红的花。
  他抬眼时,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落在老爷子发白的鬓角上。那些银丝比去年又多了些。
  “爸,”宴寰寒的声音忽然定了定,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怎么办呢。”
  老爷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还在气头上。
  “我就是爱封掠白。”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却异常清晰,“这辈子,非他不可。”
  老爷子听闻此言,怒上心头,掌风刮过来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从门外窜进来,快得像道风。那只手曾握过权柄,挥过藤条,此刻却悬在离宴寰寒脸颊寸许的地方,被一道突然撞进来的身影生生截住。
  “不准打他!”
  第一声怒喝撞在老宅斑驳的墙壁上。宴寰寒望着他绷紧的侧脸,那人下颌线绷得死紧,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烫得他心口发颤。
  他活了三十年,习惯了循规蹈矩,习惯了用冷漠裹住真心,却偏偏对南憬这种带着野性的炽热毫无抵抗力。就像此刻,这人挡在他身前,像株突然破土的野草,蛮横地劈开了老宅数十年的沉郁。
  “不准打他!!”
  南憬的吼声更高了些,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仿佛只要那巴掌敢落下,他就敢扑上去拼命。
  老爷子看着南憬的眼神里,惊惶盖过了愤怒。
  “不准打他!!!”南憬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空气突然凝固。
  宴老爷子的手缓缓落下,他盯着南憬的脸,眼神从最初的暴怒,一点点褪成难以置信的空洞,嘴唇哆嗦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你…你还活着?”
  宴寰寒望着老爷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他的“死”,曾是这个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是压在他们头顶,连提及都觉得胆寒的禁忌。
  而此刻,这禁忌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用最蛮横的姿态,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摆弄的畜生!每个人的感情、生活都应由自己说了算!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肆意评判!”
  此刻的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和场合,心中只有对宴寰寒的心疼以及对这种无端指责的愤怒。
  说到激动处,南憬情绪彻底失控,冲着宴老爷子怒喝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为你们付出了多少,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迎合你们,满足你们的各种要求,可你们呢?无休止地索取,把他当成满足你们虚荣和欲望的工具!他欠你们的一切早就还清了!”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他好,可你们所谓的‘好’,不过是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去规划他的人生,根本不顾及他内心真正的感受!他也是人,他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们凭什么就这样残忍地剥夺?今天,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们继续伤害他!”
  南憬骂得正激烈,情绪几近失控之时,脑海中像是有什么闸门被突然打开,往昔的记忆一一浮现。随着记忆的不断涌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定格在恍然大悟上。直到这一刻,他才如梦初醒,彻彻底底地惊觉,原来自己竟然就是封掠白。
  “你敢多嘴?!”宴老爷子看到他如此大胆地维护宴寰寒,顿时怒不可遏,扬起手便恶狠狠地朝着他的脸狠狠扇过去,那架势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忤逆之人”、“罪魁祸首”重重教训一番。
  就在那手掌即将落到他脸上的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宴寰寒竟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精准无比地牢牢握住了宴老爷子挥来的手臂。
  宴老爷子难以置信,他用力挣扎着,试图挣脱宴寰寒的钳制,然而无论他如何使劲,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见宴寰寒眉头微皱,手臂轻轻一甩,宴老爷子便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宴寰寒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五味杂陈。原来,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枷锁,仅仅需要勇敢地伸出这一次手,就能轻易打破,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力量。回想起从前,他总是在各种顾虑和恐惧中徘徊,害怕违背家族的意愿,害怕面对未知的后果,以至于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和想法,活得那么累。
  “都反了天了!儿子开始打老子!”宴老爷子站稳身形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宴寰寒大声叫嚷起来,那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
  宴寰寒望着眼前的一切,心底某处紧绷的弦忽然断了。像是淤塞多年的河突然决了口,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汹涌。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身便冲进了夜色里,脚步急得像要把过往都踏碎在身后。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雪,碎雪被风卷着打在脸上,宴寰寒一头扎进车里,引擎轰鸣着撕裂寂静,轮胎碾过积雪的声音格外刺耳。
  后视镜里,封掠白的车几乎是瞬间追了上来,车灯在雪雾里拉出两道焦灼的光。
  半开的车窗灌进海风,咸腥气混着雪的冷,扑在脸上像冰。车一路疯跑,直到城东的荒路,突然发出几声嘶哑的怪响,猛地熄了火。
  宴寰寒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踩进没踝的雪里,这条路他认得。曾是隔开他和封掠白的“无尽地狱”,如今雪落无声,倒像是专为他设的刑场。
  寒风卷着雪沫子砸在脸上,疼得钻心,他却像没知觉。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砸在雪地里洇出小小的坑,嘴角却勾着抹诡异的笑,笑声在空旷的夜里荡开,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寒。鞋袜早被雪水浸透,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可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比这刺骨的冷要烫得多。
  封掠白的车在抛锚的车后急刹,车门“哐当”一声撞在雪堆里。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拖鞋陷在雪里都没顾上捡,光脚踩在雪里,疼得他倒抽冷气,却跑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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