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尾记 第9节
只见那触角上忽然涌现出一层淡淡的蓝光,与符咒相撞,巨大的触角被符咒束缚住,却不住地四下挣扎,向左右扫去,将几十张红木案几统统掀翻,饭菜酒肉撒了满地。
那触角只挣扎了三两下,似乎便受了极大的创伤,立即变得有些萎靡不振,摇摆着缩了回去。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但也仅仅是一瞬,那白色混阵倏然快速膨胀,瞬间如升华一般消失殆尽,那复鲛鳞光闪烁,转过头来,顶着一张凸眼尖牙的面容朝着赵诘嘶吼了一声,便转身伸出八只触手,攀着漆木圆柱快速地往上方的雕花天窗爬去。
“不好!”赵诘面色一变,喝道,“大家快拦住它!”
凌伊玦目光一凛,运了气力飞身踏在漆木圆柱上,双手抓住一条紫色纱幔,双脚踩着漆木圆柱敏捷地向上追击复鲛。
“唰!”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她面前拂过,那青影左右手极轻地缠着紫色纱幔,身体轻盈如柳絮般迅速地向上飘去。
凌伊玦抬头望去,见那青色的身影正是宁燊。他的气力及根力的造诣实在了得,仅仅一抬眼的功夫,宁燊已追至复鲛面前。
“大道天行,降尔之身!”
他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强大的法力从他掌心喷薄而出,一道金色的混阵从天而降,将那复鲛紧紧束缚其中。
宁燊顺手从腰间扯下金葫芦吊坠,葫芦口朝着复鲛一指,一团白雾倾泻而出将复鲛裹住,又随着白雾倒流收缩回到了金葫芦之中。
凌伊玦手微微一松,借助着纱幔从圆柱上降了下来。
宁燊比她更快地落到了地面上,他微微抬首扫了一眼从空中缓缓盘旋而落的凌伊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多亏了宁公子,不然我可就闯了大祸。”赵诘抹了一把额上沁出的汗珠,向宁燊连连道谢。
“无妨。”宁燊微颔首,转眼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倒霉降妖师。
凌伊玦径直走到那名降妖师身旁,蹲下身一摸脉搏,七魂六魄尚在,却已是气息全无。
再看那人面容,却是眼睛暴突,面色紫黑,太阳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看来应是瞬间窒息而亡。
“真是可惜了。”韦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此人名叫梁奕华,是试炼中第二位拿到金葫芦的,可怎么就敌不过一只复鲛呢?
凌伊玦拿起梁奕华翻倒在一旁的酒壶晃了晃,壶中空空如也。
“兴许是太尽兴了。”凌伊玦紧紧攥着酒壶的玉柄。
她眉心微蹙,心中腾起些许疑惑。这降妖师虽然因醉酒来不及反应被复鲛的触手绞杀,但以他的实力应该不至于立刻躲不开这一击。
忽然,凌伊玦眼眸一亮,放了酒壶,将梁奕华的右手翻了过来,只见动脉处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黑紫色,这显然是某种毒物所致!
有人下毒?凌伊玦眼眸微微流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抬头看向宁燊,却见他正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梁奕华,神情凝重。
“雷公藤。”宁燊低声道,“雷公藤毒性缓却烈,服用后不至于让人当场毙命,可在两个时辰后发作。”
“什么?这、这竟然有人下毒?”赵诘大惊失色,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好端端举办的夜宴,却成了某些人借此下手的时机。
凌伊玦又拿方才的酒壶打开一嗅,只觉壶中隐隐透着一股腥气。
“我们得赶紧禀报县衙!”赵诘有些慌神。
“我去吧!”人群中有一人应到,立即夺门而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明诚县令便带了五名衙吏赶到了醉芳楼。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诚县令看着那一地的杯盘狼藉。
赵诘走上前去将今夜发生的始末说了一遍。
明县令目光一沉,他扫了一眼那已经死去多时的梁奕华,又转头看向宁燊和凌伊玦,见二人面色凝重。
“还请县令大人查明真相。”窦献颉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走上前说道,“今夜之事非同小可,若不查明真相,恐怕难以服众。”
明县令点了点头,“此事我定会查明真相,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罢,他看向身旁的衙吏,“将这具尸体带回去,让仵作仔细检查。其他人且先散了,本官要在此搜查物证。”
凌伊玦上前一步道:“明大人,能否让我也在此协助搜查?之前师父苏钰曾教授过我一些医理,兴许能帮得上忙。”
“你的师父是苏钰?”明县令目光微动,“那就是说……你与犬子是同门?”
“正是。”凌伊玦回应道,“明铭的确是与我师出同门。”
提及明铭,明县令心中一痛,眉宇间不禁染上一丝哀色。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犬子被九尾狐妖所害,至今还未搜寻到那狐妖半点踪迹,今日又发生了降妖师被害之事,这些妖怪真是该千刀万剐!”
“明大人,明铭是否真为狐妖所害,目前尚未定论,此事发生时我也在场,并未目睹狐妖对明铭下手……”
“若不是狐妖所为,那还能有谁!”
明县令打断了凌伊玦的话,他一挥长袖,情绪有些激动:“这些妖永远都是恶的,它们只会祸害人族!我一定要将那九尾狐妖捉拿归案,为犬子报仇!”
“明大人,明铭一事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正如今夜发生的,大家本以为是复鲛杀了人,谁知一查竟发现有人早就在酒中下了毒。所以,杀害明铭的究竟是人还是妖,还有待商榷,还望大人收回通缉九尾狐妖的布告!”
凌伊玦心一横,下了决心要为白羽笙辩解。
“你说得轻巧,若是人类所为,为何至今连一个凶手都找不出来?”明县令反驳道,“而且,降妖师们是被妖物所伤,这又作何解释?我看你一小姑娘家家,就别来掺和这些事了!”
凌伊玦深知此刻无法说服明县令,她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一旁观察着的宁燊始终未言语,那落在凌伊玦身上的目光泛着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韦衡走上前扯了扯凌伊玦的衣袖道:“凌姑娘,时候已晚,查案之事就交由县衙吧,我送你归家吧。”
凌伊玦轻轻摇了摇头,“韦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且先回。”
韦衡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看着凌伊玦,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宁燊突然开口道:“韦公子,既然凌姑娘还有事要处理,那就让我送她一程吧。况且,我有些私事要与她一议。”
韦衡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宁燊。他不明白宁燊为何要插手此事,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凌伊玦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宁燊,宁燊向来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如今竟提出来要送自己归家?委实让人费解。
不过凌伊玦并未多想,只觉得宁燊或许是对今夜之事另有看法,又或许有其他事情要与自己商议。
她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宁公子了。”
说罢,她便与宁燊一同离开了醉芳楼。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凌伊玦悄悄瞥眼看宁燊的侧颜,皎洁的月光打在他如雕刻般的五官上,更添了几分清冷之气。
“宁公子,你有何事与我商议?”她见他走了半程还未言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也不是什么要事,只不过想约你明日一同修炼罢了。”宁燊也不转头看她,兀自望着远处山脚下那一座隐在夜色中,亮着一灯如豆的小木屋。
啥?
凌伊玦心头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宁燊竟邀约吊车尾的自己一同修炼?
她怕宁燊改了心意,忙答道:“自然是可以……只不过……”
“明日卯时,辛闵山后山冷崖瀑布处相见。”
宁燊未听她说完,便道出明日赴约的时辰及地点。
“好……”凌伊玦应声,眼看两人还有不到十丈就到家,她唯恐宁燊看到那所破落的小屋会起嫌弃之意,忙停下对他说道:
“宁公子,送到此处便可以了,今日就此别过,多谢了。”说罢,匆匆向小屋跑去。
宁燊遥望着那小屋屋檐下似有人影持灯,但光线晦暗看不清容颜,他站在原地双眼一阖,心弦骤然紧了几分。
第11章 赴约
“怎么去了一趟宴会,就多了一名护花使者?”白羽笙倚靠在窗棂旁,手持一盏玲珑小巧的花灯。
凌伊玦借着这道微弱的光亮拾阶而上,也不搭理他的调侃,径直推开门,“那么晚了,你可还不睡。”
“唔,某人未归家,睡不踏实。”白羽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凌伊玦一把扯下白绫眼罩,有些困顿地坐在床边,蹬了鞋袜回应道:“反正你也是睡在树上的,与我归不归家,又有何干系。”
白羽笙凤眸星亮:“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也睡在床榻上?”
“想得美。”
凌伊玦往床上一躺,掀了薄被一盖,简直视白羽笙为无物一般。
可她又顷刻直起身来,下了床,从床底抽出一个斑驳褪皮的木箱,打开木箱一顿翻找。
“没有……”她喃喃自语道,“这下可怎么办……”
“没有什么?”白羽笙并未离开,听到凌伊玦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凌伊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没什么,就是一些旧物。”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生怕被白羽笙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睡你的去吧。”凌伊玦重新把木箱推回床底,又躺回床榻上。
等她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心中才为明日的邀约犯了难:自己向来习惯了素面朝天,竟从没有买过胭脂水粉来捯饬捯饬自己,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
她想起往日在街上见过的那些衣香鬓影香脂艳抹的贵家小姐们,那才应该是宁燊会入眼的模样吧。
左思右想,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树梢上,那只微蓝的眼睛目光似柔和的月光,落在凌伊玦清丽的面庞上。
翌日,凌伊玦天还未破晓就急急起了床,翻箱倒柜地寻了一件看上去比较新的靛蓝短衫。
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只能尽量将自己打理得干净整洁一些。
天微亮,凌伊玦站在辛闵山后山的冷崖瀑布旁,看着水潭中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有些拘谨和生疏。她试着摆了几个姿势,却怎么也模仿不出那些贵家小姐们的婀娜多姿。
“凌姑娘。”身后响起了宁燊的声音。
凌伊玦转过身,看到宁燊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心腔不免有些小鹿乱撞,“宁公子,你来了。”
宁燊淡道,“凌姑娘很准时。”说罢,他转身兀自走到一棵松树下盘腿而坐,屏气凝神修炼起慧力来。
凌伊玦本想开口问问宁燊对昨日夜宴上的事有如何看法,但见他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不好再打扰他,只寻了瀑布旁一块巨大光滑的圆石坐下修炼慧力。
凌伊玦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周围的气息流动,以及万物于广袤寰宇中发出的独特声响,逐渐沉浸在修炼之中。
远处的宁燊睁开一丝眼缝,看着圆石上闭眼修炼的凌伊玦,心中疑窦四起。
一个时辰过去,宁燊率先睁开眼睛,缓步走向凌伊玦,“凌姑娘,你的慧力修为有些特别。”
凌伊玦睁开眼睛,看向宁燊,“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