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78节
林一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强壮的臂膊,声音粗噶,“恁说不说?老实点!”
崔殊虽然拥有单手擒韩大将军的膂力,但面对巨鸟的胁迫还是屈服了,赔着笑说:“所以大王可以冒充琅琊王氏子弟,王宣不行,他早年在洛都也出过名,不过王宣有两个弟弟,王信和王醉,一个二十四,一个十九,大王可以冒充二……”
他又瞅了瞅林一男装后显得年幼一些的脸庞,改口说道:“十九的王醉,他表字听莲,小妇所生,巧合的是那小妇的父亲是王氏家将,我们军中正好口音混杂,可以说成琅琊沦陷后,王醉不服大王,带着王氏部曲出走,路上收拢了些流民。”
林一皱眉,她的身体是恒定在十八岁的外表,冒充个十九岁的少年郎也还行,只是她显得有一点忧愁,凑近了问他,“俺扮男人能行吗?会不会很明显,俺也只是换了件衣服而已,像轮廓长相之类的,俺能中?”
金玉兰很沉重地捂住了嘴巴,背过身去。
而崔殊很认真地端详着林一的外表,琢磨着说道:“是有些过了,世家子前几年流行面上敷粉,修眉簪花,就算这几年不流行了,也不会弄到大王这样粗糙的地步……”
今天的后半程路,崔殊是被挂在旗杆上的。
抵达陈留郡时,林一遇到了第一支要赶往洛都的队伍,是个八百多人的乡勇队伍,由一个县尉两个村长带队,全是步兵,粗布麻衣,手提肩挑着行李和粮筐。
县尉四十来岁,一脸的坚毅之色,身边有几个长相近似的后生护卫,远远地见到林一这支军容整肃的披甲军士,就大步过来,抱拳询问道:“敢问是哪家贵子带队,可也是往皇都会盟的吗?”
林一很有礼貌地从马上跳下,也回以世家礼节,并指为礼,鸭子嗓低沉地道:“正是,在下琅琊王氏子名醉,字听莲,家父王仪,如今父兄皆在敌手,不得已而从贼,令俺在外奔走,盼俺会盟成功,救家乡父老于水火。”
县尉也很客气地拱手道:“俺们是小黄县的乡兵,公子叫俺老田就中!这位是俺二伯,公子赏脸就喊声田二伯,这位是俺丈人吕翁。俩都是小黄县底下村子的村长。这回领着乡亲们去会盟,也是想给朝廷出把子力气!”
林一就很感叹地说:“是啊,没想到朝廷到如此份上,还能有这样的心气,打完了妖女打西北,好叫天下太平如初啊。”
她的声音还蛮大,自家队伍里不少士卒眼神诡异地张望过来,至于演技那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田县尉反而觉得还是年轻人想法少,看林一也面善,不由沉声点了点她,叹道:“哪儿恁容易啊!眼下也就是豁出命拼一把罢咧。西北那块儿...嗐!”
林一才发现这边的人是觉得她不如江骋厉害的,虽然战绩一看差不多,但是江骋是杀出来的名头,她没有搞过屠杀,还格外注意控制战损,就导致打她好像比打西北容易许多。魏帝老头除了比较恨她之外,也是权衡过的,比起宣布西北是逆贼,拉拢林一去打西北,他还是觉得西北这边更硬实,林一是个软柿子。
两支队伍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林一还分了田县尉这边十几匹马,让两位村长老人家也是吃上了磨裆的苦。
田县尉是会骑马的,从姿势就能看出来,他轻轻拍了拍马脖颈,有些追忆地道:“俺年岁轻那会儿,在皇城根儿禁军里头当差,骑着马绕过宫墙转悠。嗐!一眨巴眼快二十年喽……那咱儿日子多安生呐。现下可好,到处闹反贼,这世道往后咋样,真真儿说不准咧。”
林一没吭声,因为不知道咋回,她就是反贼之一,但她没觉得这是自己闹出来的事,田县尉感叹了一会儿,略微压低声音问林一说:“那壮士生得不似魏人面貌,俺瞅着倒像是……”
关于呼兰霍兰的面貌问题,这点也是事先讨论过的,林一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健壮的肩背,“是啊,异域的人,海上送来的货,族中的丫头见他生得好,从奴贩子手里买的,只是姑娘家用个壮奴实在不像样子,俺叔父就转送给了俺,现下当做亲卫用。”
田县尉信了,因为逻辑挺通顺,但是他忽然定睛一看呼兰霍兰,脸上就露出了一种苦巴巴的没眼看的神色。
俺早晓得洛都有人会买昆仑奴,昆仑奴平常就是跟个牲口似的,见到姑娘家就没命,可是这大个子异域奴隶看着也不是昆仑奴,而且高大健壮俊朗体面的,被小娘子摸两下倒不算啥……可咋被人家俊俏小郎君拍两下,也能、也能来劲儿啊?
第160章
这会儿天色还行,这个天气也用不着安营扎寨,讲究些的席子一铺,不讲究的三五个一叠就睡成一团,所以也用不着找地方借宿。这不符合田县尉一行人的习惯,他们才不到千人,都是步行,到晚间是支锅架帐的。
因为拿不准这些披甲军士的习惯,小黄县的乡兵们都没吭声,田县尉准备问的时候,林一看了看天色,就在一条小河边叫停下了。
随后八千披甲军士留两千人在外围巡逻,剩余的人一下子都松快下来,有的忙着解甲,有的急着用兜鍪去舀水喝,也有的去收集柴火准备熬粥喝,林一笑着按住田县尉的肩膀,“俺看田老哥这边带的粮草不多,既然有缘结伴,不如请你们吃几顿,来,一人分去一伍吃些喝些,前往不要和俺客气!”
她话音才落,呼兰霍兰就点了几个油滑老兵去拉人入伍,严格按照林一说的“一人分去一伍吃喝”,要是换成打仗,这就是分割战场的基本操作,一个个小黄县乡勇被单个带到一伍里,端着匀出来的碗,显得有些腼腆。
金玉兰那边直接上手拉了十几个年轻人去她的五百兵那里,扯着嗓子喊:“这边来几个伍长,把好小伙们带去吃饱了,今天客人不吃饱,谁都别想睡觉,嗨!就是行军路上没带酒,不然也叫人家尝尝咱齐鲁的好酒,有机会的话。”
她甚至都学上倒装句了。
林一对军粮很严格,在雪域是因地制宜,她通常会让雪域骑兵们准备奶酪炒青稞茶叶和盐,牛羊肉干等,这些足以弥补行军的消耗。来到中原之后发现,中原这边肉类不足,大多数军粮都是米面馍馍熬成糊糊,为了补充士卒的日常消耗,她自己研究了一套军粮补给方案。
首先是稻米去壳,加盐炒熟,在应急时抓一把盐炒米加水就可以熬成一锅咸粥,在出征前她一般会集中收猪,瘦肉就地给军士加餐,肥肉熬油,也携带干脆的油渣作为军粮之一,而熬出来的油脂在热天时很难凝固不好携带,就以炒熟的豆子面和麦面黍米面混合压实成饼状,晒干后可以保存很久,码在盐桶里可以保存更久。
然后才是些风干的腊肉,野菜干等,林一觉得维生素摄入量可能不够,沿途还会采集野菜野果随机给士卒加餐,她自己也吃这些。
她负责带着田县尉和两个村长老头,还有田县尉的几个后生晚辈吃饭,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林一开了个盐罐子,数了数人头,拿了五块猪油粉饼放到大锅里。火舌舔着锅底,滋啦几声猪油开始冒烟,就有香气逸散出来,林一还拽了几根野葱往锅里扔。
田县尉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离乡约莫有七八天了,一路上他们吃的都是自家带的大饼炒米炒面之类,其实哪舍得放开了吃啊,都是路上挖的野菜一起煮,主要吃一些野菜面糊糊,这油香油香的多馋人啊!
炒开了猪油粉,林一往里倒了小半袋子稻米,加水和腊肉丁,这可不是熬粥,是焖腊肉米饭!水加得很少,刚刚没过腊肉丁而已,锅盖才盖上,一回头就看到田县尉几个眼珠子绿油油的盯着火光了。
她咧开了嘴,也不铺席子,围着火一屁股坐下,笑着说:“这年头,当兵吃粮,吃粮当兵,俺也没有别的,就是要管个饱饭。”
田县尉的老丈人吕翁捻着胡须,感叹道:“公子哎,这可不是管一顿饱饭的事儿,八千张嘴等着喂呢,难着哩!可不容易!”
林一很诚恳地说:“他们拿命跟着俺去干,吃些喝些算得了什么,俺忧虑的不是他们的吃喝,而是怎么在这个世道底下,管他们不死。”
吕二伯动了动嘴唇,想说黄口小儿太过天真,但对上林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话就不大能说得出口了。
田县尉笑着接过话,说道:“俺听说那些会盟的诸侯都有个响亮的字号。有叫‘奉天军’的,说是奉天讨逆;有叫‘太平军’的,喊着要平定天下;还有支汝南来的‘南十四军’,听说是因为赢了十四仗,他要是下一场也赢,就叫十五军了。俺看公子气度不凡,队伍也齐整,没个名号可不成。方才公子那番话说得在理,要不就叫‘不死军’?”
崔殊全程都没开口说话,这会儿眼神挺诡异地在两拨人脸上看来看去。
还给我们大王的军队取上名字了?恁几个知道不知道,鸟大王已经自动把你们纳入麾下了?
林一拍了拍田县尉的肩膀,嘎嘎大笑道:“好!就叫不死军了!盼俺的将士们百战不死,太平安生,来来来,瞅瞅饭熟了没!”
饭还没熟,不过盖上盖子再焖了片刻就熟了,盐分和油脂都很丰沛,去壳的稻米粒粒分明,夹杂着腊肉丁和野葱的肉香葱香,嚼起来口感偏硬,腊肉丁像是牛肉干的口感,一口下去给人香迷糊了。
其实也就林一舍得,其他伍里还是熬粥居多,但滋味是真的好,有的小黄县乡勇直接连干四五碗,吃得肚子滚圆才肯罢休,也有的腼腆不肯多吃,被两三个人拱起来灌,灌人的多半是齐鲁兵,所谓浩克……啊不是,好客齐鲁嘛。
饭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不知道还以为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前田县尉以为林一是世族贵公子做饭不晓得轻重,几个后生两个老头加他,吃不了一大锅米饭的,结果就眼睁睁看着林一一个人吃了大半锅,他们剩下的人吃那小半锅都撑得慌,不由感慨,看人家大世族出来的就不一样,这饭量不是世族出身,哪家养得起这种大肚后生。
歇了有段时间,田县尉正在给自家二伯和丈人铺草席,就看到之前在外围巡逻的两千兵和内围的军士换防,明明之前也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到换防时刻就束紧甲胄,戴好兜鍪,军容整肃地列队,而那支换下来的巡逻兵就开始用那些搭好的土灶台做饭吃了。
田二伯没见过精兵啥样子,和侄子感慨呢,“瞅瞅人家的后生,再看看咱的后生,一个天王门前护法的架势,一个是村里啄食的家雀儿,咱缺练啊!”
田县尉迟疑道:“二伯啊,俺觉着这可能不是缺练的事儿。”
小二十年前,朝廷的禁军也就这个架势了,他还记得那会儿,是叶老元帅回洛都述职时候,专门整肃过军纪才有的一段时间齐整呢。
田二伯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后生只是缺练的缘故,没理会他,倒是吕翁坐在席子上拍蚊子,眼珠子就没从林一身上离开过,拉田县尉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贤婿,恁是见过世面的人,恁看那王公子人品咋样?合适俺家小妮儿不?”
田县尉顿时就有些犯难,吕翁家中有三个女儿,一个早年外嫁,他娶的是二女儿吕青青,成婚好些年了,丈母娘过世也有段时间,不料吕翁那里宝刀未老得了个老来女,自小爱若珍宝,养到现在十三岁,县里的青年才俊挑了个遍也没看上,而且吕翁很抗拒提给幼女议亲的事,问就是娃娃还小呢,主动提这事是第一次。
可这、可这……田县尉很委婉地说:“世族的公子哥儿,又这么本事,可能早就娶妻了。”
吕翁年老,有些固执,“俺听说世族才爱晚婚,三十岁上不肯娶的多的是,小妮儿恁没见过?多白净漂亮的娃娃,俺们县里哪家不惦记她!”
田县尉只好哄道:“明天我去问问看,也许就能成,其实俺觉得小妮儿找个小门小户的就很好,咱都能看顾着,真成了,人家这儿,咱可说不上话。”
吕翁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启程,田县尉还真去问了,不过没好意思去问林一本人,而是找到了崔殊问的,崔殊看起来是这支队伍的军师,他甚至很有风度地穿着一身白袍,可不是白衣的那种,而是纯白色的文士白袍,听了田县尉扭七扭八的打听,崔殊的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啊……主君是否婚配啊,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现在是没有的,不过嘛,之前的还真是不少。”崔殊故作回忆,又非常唏嘘地和田县尉说道:“咱们主君不是王家主的小妇所生嘛,恁也晓得,宗子是他大娘生的,占尽家族资源啊,所以为了出头,就不得不做点……唉!总之,那是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风韵而多情,最重要的是颇有家资。”
田县尉都忘记最初的目的是啥了,耳朵竖起来听。
崔殊知道林一耳朵好,全程压低声音,极小声地道:“那寡妇带的三个孩子,都是顶顶漂亮的,大小姐喜欢武艺,英气勃勃,二小姐肌肤如春雪,有些笨笨的,小小姐天真可爱,喜读书,软绵绵的性子,都倾慕我主君的风采。可我们主君乃是正人君子啊,百般的推托不受,只与那寡妇来往,得了一大笔资助后,出来自立门户,彼时又有一位……”
林一在前头骑马,渐渐地感觉后方看她的视线变诡异了起来,狐疑地回过头。
嗯?没人看她吗?
第161章
从陈留郡往洛都实际上是很近的,约莫等于邻居,不过这次会盟自然不是在一国之都城,难道叫天子出宫来见“诸侯”们,会盟地点是河内郡中。
又走了五六日上,就抵达了黄河渡口延津,需要从这里渡河前往河内郡,延津渡口平时就备有船只,冬季水流少可以涉河而渡,如今正是盛夏,只能凭借船只来往,不凑巧的是,已经有不少军队……难民……流民在渡河了。
林一实在有些不确定那些一团团等在渡口处的,面黄肌瘦的人们是军队还是别的什么,别讲甲胄兜鍪了,这些人手头上就是连根棍儿都不直溜啊。更别提如今夏季,大部分人都光着膀子,有条裤子已经颇为体面,还有些兜裆布都磨破的,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相比之下,老田的八百乡兵看起来都像是少爷兵了,而林一这边人人披甲戴盔,更是天兵天将一样。果然才到渡口,远远的就有渡口官员亲迎,在一行人中望了望,视线直接略过小黄县众人、呼兰霍兰、穿戴盔甲的金玉兰,在林一和崔殊的脸上扫了扫,准确无误地对林一行了个折身礼。
“小将军远来讨逆,一路风尘,真乃忠心报国之士也!下官公孙启,乃是临时遣来为诸侯调配渡口船只的官员,不知小将军是哪家哪户的王孙公子,麾下具体人数,容下官记录在册,好马上安排船只通行。”
林一摆了摆手,说道:“在下并无官职或武职在身,乃是琅琊王氏子,王醉,字听莲,贤伯能尽快安排船只就再好不过了,小子军中八千八百九十二人,另有战马三百,与辎重一同渡河,还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公孙启表情有些为难,却是一口答应下来,马上喊来属官,让正在渡河的先停了,集中船只运输林一的人过河,他自己则是陪着这位琅琊王氏的公子闲谈起来。
田县尉那边就有些懵了,走了一路过来为国出力的,河边挤着那么多人呢,咋一来王公子就可以直接渡河,我们、我们要在这儿等多久?
崔殊笑眯眯地拉过他这几天的聊天搭子,压低声音说:“田兄别急,我家主君说的可是八千八百人,我们的队伍,可是只有八千之数啊,这是已经将你们的兵员安排进去了。”
田县尉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郁郁地道:“以身报国,还要看三六九等,奉天讨逆,还是世族先行……嗐!”
崔殊却是笑着说:“面子可不是世族给的,是那些盔甲军械给的。田兄,往后的日子,谁手头上精兵多,才叫风头劲,乱世才是最不重出身的。”
田县尉还是摇头,“村里的大老粗就是能聚拢一帮兄弟,拉起一支队伍又怎么样?想干成事,还是要请军师,军师从哪来?还是世族来!所以乱世里也还是世族能活,我等小门小户的,还是盼着世道归正,地里刨食,那才是咱大部分平头百姓的日子。”
崔殊多看了他一眼,这话可不像是一县之县尉说得出来的。
林一那边和公孙启却已经快把天聊死了,主要是公孙启太过热情,明里暗里打听林一军中的情况,还有意问了林一缺不缺军师,看来朝廷官员都知道朝廷这份粮吃不了多久,就差没直接说想来林一帐下为臣了,而林一其实很不缺谋士,她也不怎么看得上这种把钻营写在脑门上的老油子。
好在聊了没一会儿,似乎是从东郡方向又来了一批军队,属官过来找公孙启了,他面上稍显为难,还邀请道:“王小将军不妨与启一道去见见那位东郡的马少将军?都是年少英才,或许有话聊……”
林一又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贤伯去做事吧,俺去看看渡河情况。”
公孙启只好先去招待那位马少将军了,林一也没有说假话,她真去渡口看了看,船只有大有小,为了防止辎重被抢夺,所以崔殊已经安排好,先过河一半兵力,然后来回运输粮草辎重战马,剩下的一半人等这些运输完再渡河,因为水流湍急船只有限,预计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过完。
这情况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黄河又绕不过去,林一过去管了管纪律,又把呼兰霍兰留下来了,这支被田县尉取名不死军的军队,几乎有一大半都是呼兰霍兰带出来的人手,剩下的是韩小六的旧部,也听崔殊管,军纪非常好。
林一按照雪域的习惯设立千夫长和五百主,再往下是百夫长和什长,最小的军职是伍长,十人一什,五人为伍,步兵就是应该管理更细更严格,因为这些人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层层约束才能军纪严明。
这样的一支军队在专心渡河,就算河岸边上的空地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阵欢呼海啸,也没什么人为此停步,最多抽空看一眼。倒是林一挺好奇地凑过去看,崔殊也想凑过去,却被田县尉拉住了,田县尉的脸色有一点难看,回头对乡兵们喝道:“都做自己的事去!丧良心!俺们小黄县的男儿,出来是为了保家卫国,奉天讨逆的,不是为了祸害女娃!谁敢多看一眼,晚上别吃了!”
他声音还不小,许多乡兵听了都缩了缩脖子,而林一那边也看到了人群欢呼的画面:那支东郡来的兵马,人数约莫四五千,也是甲胄在身,兵器合手,和她这边不同的是,这支军队的后方用麻绳绑着一串约有百十人的少女和妇人,年纪绝对没有一个大于三十的,有的丰腴有的干瘦,有黑有白,无论身形如何,都透露着一股极青葱水嫩的年轻气息。
之所以林一看得出身形,是因为这支甲胄齐整的军队,他们绑在后方的这些女子,身上**。她们有的低头垂目,用头发遮挡面容,有的缩头缩脑,躲藏在同伴身后,也有高高昂着头,却是满脸污秽也不肯服软的,遮盖不住身上的凌虐痕迹,这些人里,越是一看就烈性的,身上痕迹就越多。
东郡,马少将军?
因为黄河渡口两边都比较平坦的缘故,林一马上锁定了来人,公孙启的身侧,一个青年骑在马上正笑着说些什么,崔殊马上发觉不对劲,一把架住林一,“主君,哥!王哥!王哥!……别冲动别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是什么大事情!异人过去说,花些钱,买过来……”
他一声声的王哥是在提醒林一她现在是孤军深入,不能暴露身份。
林一气得大声嘎嘎,秃噜了一串鸟语,时至今日她明白这里的女人和她们鸟人的雌性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更应该代入成为公鸟的地位。她天生对弱者就有一种保护欲,对农人如此,对妇人也是如此,谁强揍谁,谁弱帮谁,是一只非常善良正直的大鸟!她磨着牙问崔殊,“怎么先把人弄过来,然后路上我们弄他,弄他不用多说,现在先把人弄过来。”
崔殊松了一口气,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了起来。
片刻后,林一朝着公孙启那边走了过去,崔殊寸步不离,公孙启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向林一介绍马上的马少将军,“王小将军,这位是东郡马氏的公子马彦,字俊君,马氏乃是东郡的郡望,这次为报国出动家兵,也是一方英豪。马公子,这位王小将军是今天要过河的,出身琅琊王氏,一品大世族的公子。”
就这介绍水平,稍微受过世族教育的就能明白地位高下,那马彦起初高傲,听见公孙启是先给林一介绍自己就觉不对,等听到琅琊王氏的名号,这下再看看正在渡河的那一批精兵,慌得立刻从马上下来,给林一行了一个世族的礼节,笑着道:“原来是琅琊王氏的公子当面!在下马彦,不知公子之名,失敬失敬!”
林一懒得和他客套,压着嗓子说,“你带来的那些女娃娃,出个价钱。”
马彦愣了一下,笑容马上就暧昧了起来,“公子有此雅兴?那些都是我这趟特意带出来的,以作营妓之用,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多是些犯妇窑妓,公子如果行路寂寞,彦这里有些私用的美姬,专给公子挑两个没破瓜的如何?”
崔殊一把抱住林一的腰,勉强拦住了林一的火气,她把崔殊踹开,咬着牙,怒斥道:“全都给我!”
马彦都被这股怒气吓着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兴许这位王公子比较大方,是给他军中兄弟买一批营妓呢,倒也不多想,当下就笑道:“王兄客气了不是?不过一些女子,就当我们交个朋友了,来呀!把那些妇人都给王兄军中送去,那个,我车上的十二名美姬……也给王兄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