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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21节

  现任家主风怡,时年三十九,主脉先族长之子,风家二房是先族长最疼爱的幼子,今年三十三。按理出来分家轮不到这样的嫡系,但风怡丧父后,继任家主之位的是自小关系不睦的异母长兄,在家族里处处遭遇排挤,迫于无奈带了家小幼弟以及亲族部曲出来分族而居。
  大世族都会分家,但通常是将族中人丁不兴或者常年落魄的族裔与主支分离,是起一个修剪弱枝的作用,像风怡这样的……啊其实不算分家,他没分着啥,就是属于被长兄撵走了。
  出来的日子不好过,富庶的郡有自己的郡望,外来的小族很难立足,风怡于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来到辽东,没地方再走了,只能在安市城定居下来。
  可也定居没几年,克烈人就打了进来,别的世族能跑,风怡跑不掉,他的家财七七八八都用在置业上了,不跑还好说,跑了半道上部曲就得散,部曲也就是世族私兵,用好酒好肉供养着的青壮,只要部曲一散,那就完蛋。
  不夸张的说,安市城破那天,风怡已经给自己写好墓志铭了,没想到的是拔都可汗一生挚爱魏家女——这指的可不是那些风吹日晒的村姑,而是世族贵女。
  在含泪把出嫁两年的长女和两个正当年纪的庶女献出后,风家得以保全,不光得以保全,就连后来的守将都对风家十分尊重。另外两家虽然也献了美人,但并不如风家女得拔都大汗的喜爱,然后风家就得过且过到现在。
  安稳的日子这又才过去多久啊!这次更要命,是大魏公主带着雪域兵打进城了,这论起来得是个从敌叛国的罪名。风怡没睡一天好觉,但他也着实找不到破局的法子,只能旧法子旧办,叫来几个儿子侄子,挨个教导并量身定做人设:不就是从讨好男人变成讨好女人嘛!
  想那公主就算天生神将,她和亲远嫁,嫁与那半老可汗,能得几多滋味?她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见我风家翩翩儿郎,岂能忍心杀害。
  首先是已婚数年的长子,风怡耳提面命,正好你夫妻关系不和,你便假称从未行房,屋里的丫头……什么丫头?你自小克己复礼,没近过女色,及冠的年纪了还在期待一份纯洁的爱情!
  然后是标准纨绔的次子,你那不是纨绔,是因家中管束太严而产生的叛逆,一个字都不要提那天你被公主破门给吓傻了,得说你一见钟情,寤寐思服。
  整天阴恻恻不知道在算计啥的庶子,你的机会来了!别琢磨你爹这点家财了,去把公主琢磨明白了,你的好日子不就到了?
  至于弟弟家,那不用他操心,当初在主家的时候,幼弟风期比他会琢磨多了,他们俩最后也就很遭长兄白眼,是一起被撵出来的难兄难弟。
  本来效果是很好的,风怡每天听着儿女们回来汇报,安下了一半的心,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听说白家没了,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晚上林家也无了。
  风家大宅的灯烛亮了一夜,风怡一夜未眠,他幼弟风期来回在几个子侄间打转,个个问询,皆是恨铁不成钢。
  “五天,整整五天时间!四个人没一个近过身?世家子的矜持?放什么屁!你们的姐姐能去伺候那老头子,每天对着个皱巴老脸还要笑,你们只是服侍一个十五六的小公主啊!公主她难看吗?来,小阳你说,公主长得难看吗?”风期怒声训斥。
  风阳怯懦地摇摇头。
  风期呵斥,“那你为什么不扑进她怀里?少年人啊,少年人哪有面皮可讲?你大哥要端庄自持,是因为他是宗子,是正菜,你矜持个什么劲?”
  他又训斥长房庶子风皙,“叫你直白些,没叫你露骚,连腰腹都往外露,你当公主是欢场上的小娘,只爱你这漂亮皮肉?要露不露,要遮未遮,骚得有品格,你得勾着她主动想把头伸进你衣裳里看!”
  风怡也头疼,手捂着额头,说:“行了阿弟,那两家先后脚的事,现下已经后半夜,既然没轮到咱家,就说明这几天还是起了效果的,明日让他们如常去做事,再探探口风吧。”
  风期坐到哥哥身边,即便是含怒带火,也是行云流水般撩袍入座,端茶水一口饮尽也不显粗鲁。风怡成熟俊美的脸容上满是担忧和疲惫,看向四个柱子似的子侄,揉了揉眉心。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大哥,明日你我带上家里的秘藏,去一趟吧。”风期沉声说道。
  风怡有些犹豫,“那些是家族以后的立身之本,我们花了多少心思从阿父那里得抄一份,而且要是传扬出去,主家那里恐怕……”
  风期摇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林家也是大世族之小宗,他们手里未必没有底牌,可死就死了,连个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大哥,这玲珑公主杀性极重,没有些真东西,这关怕过不去了。”
  风怡只得同意。
  次日,林一在校场里做战前准备,下一步的攻城目标是安台城,就这两天了,得折返辽隧重新部署,同时需要留存守军。王澈说得很对,占下一个城最重要的是梳理势力,否则根基还未稳,又没有足够兵力布防,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
  先不提风家之事,林一准备在安市城留下扎哈额真和一千守军,他虽然没有守城的经验,但这事其实用不上经验。辽东一带就这么多兵力,兵力是流动性的,林一准备去打安台城,她就牵制了克烈的主力军。
  就算辽东的叶护托雷有打回安市城的计划,从襄平出发经过新昌再至安市,还要算上守城的时间。且不说林一可以随时回防或者放弃安市直锤襄平,如果托雷打安市再慢一点,林一甚至可以等打完安台城再奔袭襄平城。
  唯独需要担心的是距离安市比较近的平郭和沓城,这两城是魏朝守军的退守之地,他们已经窝里头几年了,林一准备派遣个使者去,先打出玲珑公主的名号,以免守军突然发癫背刺她。
  “那城中那些克烈守军怎么办?全都杀了吗?”叶撒询问道。
  林一想了想,摆了摆手,她是耗材出身,很难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想了想,说道:“下午在治所大门口,召集城中居民过来办个保人大会,我来主持。克烈守军拢共千把人,经常作恶的先砍一批,然后剩下的让魏人挨个看。每个人都有辩白十句话的机会,只要有五人愿保就免死。在安市城住了四五年下来,倘若连五个不忍见他死的人都找不到,也就这样吧。”
  可敦的脑子里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叶撒忍不住咧嘴,他也想看这热闹,很快领命出去。只是找了些人去城中散布消息,各个路口嚷一嚷,告知地点就行,也不是强制参与的事。
  今天气温难得比较高,不少苏赫骑兵都在忙着刷马,马匹是要经常擦洗的,不然马鬃毛里生虱子,蹄子也得修,不修走路不稳当。林一撸起袖子准备擦一擦自己的大肥马王——啊对给起了名字了,就叫大肥。
  风怡和风期两兄弟就是这时候来求见的。
  说实话林一对风家堂兄弟几个是有一些怜惜的,但也就止步于怜惜的层次了,因为实在没啥看头,风阳风皙都是十六七岁,对她来说太小了,和他们一个年纪的乌苏每天还在乐呵呵捧着奶酪团子看人放羊呢,这个年纪咋个吃得下嘛!
  稍微大点的风炎,林一感觉他也没有很喜欢自己啊,说是一见钟情,可她一靠近就浑身发抖,只差没哭出来。而被风家当成正菜的风行,林一压根没听出“已婚但单身”的内在含义,她纯就是呆在美人窝里感觉很舒适。
  突然见到四兄弟的父叔辈,林一鸟头一歪,流光溢彩的圆瞳直勾勾看着二人。
  风怡微微躬身,先献上一叠绢帛,似乎白家和林家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眼神疲惫而诚恳:“早闻公主少年英姿,神勇不凡,如今带兵收复失地,令我等世族汗颜。昔者蛮贼入城,掠我家女,怡不得已而从贼,五年来夙夜难眠,白发早生。怡未料有生之年能见王师,纵死无憾,今献风家秘藏三卷,愿我女君能荡平辽东,驱贼千里,怡携弟拜谢。”
  风期更为诚恳,撩袍便拜了三下。
  林一接过绢帛,一叠一叠的图纸配着古字,林一看不太懂。她学的是现今流行的隶书,这上头的字更繁复些,不过线条她大概看明白了,画着些石头砖块,再往底下翻是两种弩的拆解图,最下面没有图,纯是字。
  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迟疑,风期声音微低,有些紧张急促地道:“殿下,风家献此秘藏别无所求,犯下从贼之过,有白林两家事在前,我兄弟已不作他想。愿同死于闹市,头悬城墙,身不入土,以震慑后来人,只请、只请留我风家老小性命!小行他们终究无辜……”
  林一陷入沉思,风家的诚意看来不是很足。
  第39章
  风家其实没弄清楚城中世族的死因,不是什么从贼叛国之类,林一压根也不在意这些。假使她这趟回去得晚些,苏赫部倒霉一些被克烈部打下来了,她不会怪罪活着的人为什么活着,因为活着是生命的本能。
  死因是这两家世族竟然占据安市城周遭大小二十二个村落七成以上的良田,众所周知世族不事生产,那么这些地是谁种的呢?一个成年人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最后饿死田垄间,那么粮又去了哪里呢?克烈人收走五成,剩下的五成落入谁的肚子里?好难猜呀!
  风家活因在于,来得晚,置办的多为中下田、家财不多,买得少、两兄弟嫌雇人种地麻烦,种田的是自家部曲,有时候还得往里贴补,主打一个得过且过。
  调查过后连王澈也没有话说,混得这样惨的小世族,杀不杀真的没啥意义。
  林一捏着手里的绢帛,她不大看得懂,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跟上,她把用来擦洗马匹的麻布扔到水桶里。叶撒正在边上卖力刷马,看到可敦不刷了,有心想献个殷勤帮她把马洗了,但看了看自己的爱马才洗了一半,又望望大肥那膘肥体壮的身形,还是退缩了。
  直肠子的雪域人,殷勤不了一点。
  进了校场的茶水间,一个不大的屋子,里头没几个人来往,王澈正在整理文书,见到林一带着两个男子进门,一眼看去就挑了一下眉头。
  林一介绍道:“这位是风家家主风怡,这是风期,他们来献家族秘藏三卷,你看看吧。”
  很矜持地没说自己看不懂。
  绢帛到了王澈手里,两人又朝王澈见礼,王澈很敷衍抬了抬手腕,搭了个随意的揖礼,就展开了第一张绢帛。
  风怡看起来很沉稳,但手在身后握拳,风期则是主动开口道:“我兄弟二人出自成纪风家,上古娲皇世系传承至今,故族中世世代代有抟土的手艺,能烧佳瓷,烧青红砖,而且根据土质不同能烧出不同的砖瓦,绢帛里有详细写明。”
  王澈一边仔细地看,一边嘲讽,“上古世系牵扯越大越假,生在成纪便敢说是女娲世系……我为何听说女娲是抟土造人,你们抟土烧砖?”
  提到世系,风怡正色道:“风家世系相传,岂能有假?我祖娲皇,本为燧人氏之后,乃女君,非神也。上古之时燧人举火,人能退虎狼凶兽,随后娲皇抟土以火烧之成砖,才有砖屋,人有屋住才得以安居,所以繁衍生息,是故后人赞以抟土造人之神迹。后来女娲氏见风助火势,每逢大风则抟土烧砖,故有风时便令部民呼风至!久而久之,先有呼风氏,后简化为风氏。”
  王澈这辈子没想过上古那些堪称神话的故事还能有这么个解释,但好特么合理。
  不管女娲世系是不是真的,风怡拿出来的传承是真的,风家世世代代都在研究抟土和烧火技艺,从烧陶烧瓷到烧砖烧瓦乃至烧铜锻铁,只要是火土能玩出来的花活都研究得很透彻,不是世族是真的没办法闲到世世代代光研究这几项东西。
  据风怡自己说,主家有一种秘藏手艺,能烧出水晶一样透亮的瓷器。他没有那样的本事,但可以烧许多其他漂亮花样,世族就爱这些花里胡哨的,风家能立足至今还没有被八百部曲吃垮掉,也就是因为这笔主要收入。
  风家主家是成纪郡的郡望,世代抟土烧火,名声在外。王澈十岁前在齐鲁老家生活,十岁后入洛下学室读书,过的一直是顶级世家子的日子,这顶级的日子自然也包括成纪瓷,一套烧得翠绿微裂美轮美奂的茶具,他们敢卖一百两黄金!那时候的王澈还觉得黄金易得,美瓷难求呢。
  林一对瓷器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很认真地听,直到听到风怡提及雪域的沙土可以用来烧制砖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赞许道:“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才,继续说继续说!”
  被林一灼灼的视线盯着,风怡愣了愣,厉害个什么?半生蹉跎,无能无用,来到这辽东小地,已经两次把家族带到绝境了,要靠出卖一切来换取生存了,他、厉害?
  风期悄悄掐了一下兄长,风怡才回过神,声音放稳:“雪域的沙土通常情况下烧不动的,但是我深入研究过,可以掺入三成的河泥,窑不能使用常规的那种,需要规模很大的龙窑。虽然搭建麻烦,但一次出砖数目很多,就是温度很难控制,没办法让别人来,我和阿弟全程看顾还行,小辈……”
  他有些尴尬地一笑,风家小辈兄弟四个,目前还没有能静得下心做这种枯燥的活计,不过风家人不管男女,一*旦过了三十岁,就会成熟起来,并且不受控制地开始喜欢抟土和烧火。
  林一眼神很明亮,使劲拍打风怡的肩膀表达鼓励,又夹着眼睛瞅王澈。看吧看吧,你说要杀掉的,我没让,那两家其实应该再掏掏的,虽然该死,但是再掏几下没准也能出点好东西呢,杀那么快可惜了。
  王澈没吭声,翻到下面,是两种弩的制作方式,想也知道,风家这么会玩土和火,有点铜铁方面的技术也很正常。
  最后两张绢帛则是……当初克烈人毁城后重建,风家出人出力出技术,八百部曲到处帮忙修城墙,然后发现了辽东一带的城池基本都留有地道和密室,是当初辽东建城时的世族留的后路。这当时给风怡吓傻了,人吓傻了手没闲着,反手在克烈人发现之前抟土给糊起来了,他在绢帛上详细写明各大城池的地道和密室所在。
  这下王澈也服气了,对林一拱了拱手。
  就算后两项不提,仅是沙土烧砖这样的手艺就足够雪域人把风家供起来了!雪域的气候是真的可以把人活活冻死,为啥大家都住在牛羊毛毡的帐子里,是不想住砖瓦屋吗?是为了逐水草而居的时候更方便搬家吗?不是啊!就是沙土烧不起来砖,为啥要说塔塔尔部的公主城奢侈呢?因为那是把人当骡子使,手提肩挑,在雪山上一块石头一块石头敲平整,然后背下山,再一车一车拉石块去建的城!
  克烈部的宫殿也是专门运的土石去烧砖建屋,那都是可汗才能住上的,按理苏赫部有这个财力人力,但苏赫阿那不要这份舒适和排场,他便也一直住着牛毛毡帐,冬日靠烧干牛粪取暖。
  要是能直接在雪域取土烧砖,那苏赫部人人都有屋子住,什么逐水草而居,大汗打下的最好的沿河草场,苏赫部人一年只迁一次,从平原迁到河谷避寒风而已。
  林一忍住了直接把风怡风期两兄弟驮起来飞回雪域的冲动,再三叮嘱:“这些日子你们好好待在家里,减少出门,下雨了记得躲雨,生病了一定要好好喝药,打仗了千万不要出来看热闹,等我回来接你们。”
  她双手握住了两人的手,挨个拍了拍,慎重地说:“你们是我很重要的人,千万保重自己,不要折损了一点儿。”
  风家两兄弟被叮嘱得一头雾水。
  林一亲自把两人送出校场,直到看到他们上了来时的马车,看了看天色,才放下心来,今天天气不错,路面也平整,看起来不会遇到大雨雪天气然后死在路上。
  她磨磨蹭蹭回来的时候,王澈已经快把风家秘藏给翻完了,见到林一进门,他再次拱手,由衷佩服道:“可敦运气太好!未料只是一个边城小族,能牵扯到这样的秘藏……他们居然也能带得出来?”
  林一只要想到雪域能建屋就嘎嘎直想乐,听了王澈的话,终于忍不住咧开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嗓子眼。
  王澈收回视线,他逐渐开始怀疑这位可敦除了不是贵女出身,出身可能还相当离谱。
  言归正传,王澈说道:“先不提前两样,只说地道的事,辽东城池的地道都设计得非常隐秘,下一步我们要打的安台城,那里的守军可能要大洗一遍了。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掌握了什么,日后打襄平城,地道是关键。”
  林一想了想,很沉重地点头。
  离开校场,已经要到中午了,林一草草吃了顿饭就往县治所去,大门口是一块空地,此时用石子圈了一块地,叶撒带着人维持秩序。
  挑出来的一批总计两百多克烈守军都捆扎起来堵住嘴巴,这些是明确被告过状,手里至少有些人命的,也是第一批要杀掉的人。林一看了看人群里居然还有抱着小孩来看杀人的,不由揉了揉脑门,叫来几个人,不多时用粗布围了个小场地出来,四面遮挡。
  “好了!大家现在安静些,保人大会还在后面,不过俺还是例行问一句,现在这些要杀掉的人里面,有没有为他们作保的嘞?”林一大声喝问。
  人群逐渐不说话了,但还是有些嗡嗡的低语声,这林一不管,又不是上战术课,见没人往外站,对叶撒做了个手势。
  年轻的千骑很随意地提起一把锋利弯刀,叫了一队下属跟着进了围布里,不多时有些响动传来。不知是哪个手生的没杀好,有一抹鲜血溅在围布上,惹得人群一阵惊叫。
  杀人是非常快的,没多久林一伸头进去验收了一下,又神情平静地收回鸟头,走到几个土袋子堆起来的高台上,对着众人先说:“俺是萧玲珑,恁们的公主,听说皇后叫国母,是大家的娘,她又是公主娘,俺算恁们半个姐迈?”
  辽东人多出自流民,方言听得多倒也不觉得口音奇怪,起初是愣神,然后就有人笑了出声,还有人笑嚷道:“公主娘娘,那额叫一声姐姐,泥应不应?”
  林一喜欢占这个便宜,大声嘎嘎,“应!在场的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俺都是姐,现在姐姐站在这儿,恁都不要怕,想保人也跟俺说!来,先来这个叫苏利的,听说他给丈人家拉三年磨了,没干啥坏事,就是个驴也养出感情来了吧?恁家保不保他?”
  一对老夫妻连忙点头,他们拉来的亲邻也都跟着站了出来,站到了石子围成的圈子里。叫苏利的克烈人被反捆着双手,五个人站齐后,林一就示意人去解开他的绳索。
  先前那个抱着小孩的妇人也在五个人里,她一下子哭出声来了,又破涕为笑,连连说:“谢谢公主娘娘,谢谢公主娘娘……”
  林一摆手,也不要人多谢,又道:“第二个,这个俺不认得,你自己辩白,十句话的机会,或者有认识的没有?凑得齐五个迈?”
  第二个克烈人哭出了声,抓救命稻草似的对人群方向说:“李老板!救救我吧,我们这么熟了,我吃饭从来都是给钱的啊,有时候钱不凑手说话不好听,您开开恩……”
  这个吃饭给钱的魏语说得很流利,终究还是博得了五个人的同情。
  林一声音很大,主持了大半个时辰,克烈人一点点减少——被保下的直接无缝进人群,没人保的进围布,越是被剩下的人,看着越可怜巴巴,那是人被逼到濒死的绝望。有些人看着感觉残忍,渐渐散了,但更多的人往里挤,听说公主娘娘嚷嚷的声音比擂鼓还响,真不愧是公主啊!
  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克烈人审到最后一个,是进围布的,叶撒的刀砍卷了刃,他还挺心疼的。
  林一嗓子有点哑了,从高台上下来,最后嘎嘎两声,叫道:“明天俺们将要离城,俺会留下一个可靠的守将,最多月余俺就回!到时候再来看恁们!”
  经历了一个下午的保人大会,众人的精神都很亢奋,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嚷了一声公主娘娘万岁,随后许多人都叫嚷起来。林一挥了挥手,一只右手不够又挥了挥左手,嘴巴咧得非常大。
  这年头万岁就是个好兆头的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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