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强取豪夺文后躺平了 第78节
谢尧未表态,崔成壁继续虎头虎脑请战,“王爷不必忧虑,如今京城里头那些随先太子作乱的还没被彻底按灭,要是王爷出京,他们恐怕死灰复燃,朝中谁都压不住。让臣去。臣虽不才,当年也曾随王爷直捣王庭,路熟得很。”
中书右仆射按下他,“崔大将军当真有必胜的把握?”
崔成壁却又犹豫了,笑道,“若说必胜,只有王爷能做到。”
右仆射斜瞥他一眼,对上首的人躬身道:“朝中人心已被收拢,即便旧氏族仍旧余烬未消,也已不成气候,如今朝局动乱多时,陛下年幼,无法临政,神武军就是定海神针,万不能在北境折戟,臣请王爷亲征,我等定能稳定京城局势,不给心怀不轨之人作乱的机会。”
“嗯,孤心中有数。”谢尧淡淡应声,“崔大将军留下。”
诸人都已经尽其责,留下崔大将军,剩下的就是军机了,众人行礼告退,侍人也都自觉退出,殿内只剩下谢尧和崔成壁两人。
崔成壁面露狐疑。
“立即整军,三日后你去驰援。”
崔成壁惊讶张口,跟先前计划的不一样啊。
崔成壁眉头皱得死紧,“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按计划,要么让杜凌再坚持些时日,要么立即亲征,没有商讨过让他去驰援啊。
就是天大的变故,面前这位也从未更改过军机大事啊。
“按令行事即可。”谢尧回他,目光落在镇纸压着的两封信上。
崔成壁几番思索,还是想不通,低声问,“臣此去,是胜是败?”
谢尧沉默良久,“速胜。”
崔成壁脸色猛沉,压低嗓音劝道:“如此良机,王爷若是放过了,再要等到,恐怕以数年计。”
谢尧面色冷沉。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崔成壁不敢多说,面前的人从不是会轻易动摇的,定是出了大事。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尧抬眸,眼含迫人威严,“军令,执行即可。”
看来是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崔成壁深信这位主上年纪轻轻,但心智和定力远超本朝历代帝王,并不会因他三言两语就动摇。
崔成壁不再多说,领命而去。
人都走光了,谢尧这才打开玉梨送来的第二封信。
上头字迹比前一封工整了许多,他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夫君:
不知眼下的你在做什么,心情如何,是意气风发还是摇摆不定?可还记得昨晚你对我说你不好。
向来所见,你气定神闲,万事皆在掌握。我听见这话时,惊诧又心疼。但我今天细想,忽然觉得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很平常。
我力量微薄,经营一家小店就要用尽全力,还会因一时的失败而退缩,而且我无法征战沙场,不会治理国政,我见到县令尚且心怀卑怯,更别说让形形色色的人臣服,但你能。
于这一点上,我也不好,我配不上你。
天下没有完美的人,我深知我的弱点,也从未期待过你是完美的。
我不如你强悍,朝你走上几步,若你一直背朝着我,恐怕我就会退缩。既然你坚定地选择我,非我不可,不妨试试全心托付于我。
我不敢保证能接受你所有的不好,但我永远会记得你的好。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玉梨。
看完了信,谢尧久久没有动弹,再次一个个字扫过去。
想象玉梨说出这些话的神情,一定是温柔带笑的,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他很好,但可以不好,可以不完美,即使他真的不好,她也会永远记得他的好。
喉头干涩,眼眶有些陌生至极的感觉。
心跳混乱,但每一下都十分新奇,时而软得像是不存在了,时而又酸得钻心。
良久,他分清楚了,这是他先前渴望至极,却无法想象的被她真心爱着的感觉。
但似乎并不好受,他想要抓住最柔软的那一次心跳,但只稍纵即逝,再想寻找,越找越彷徨,即便再次抓住,却很快化为空洞。
玉梨感受得到他笨拙的用心,知晓他非她不可,面对他的反复无常,却是如此果敢坚定。
而面对她的温柔坚定,他却截然相反,他到底病在何处?
二十多年来,他从不觉卑微,他该是天之骄子,只不过生错了地方。
然而在她面前,他却时常想起过往琐事,和那些卑劣的人。是与他们的交手中造就了他,而他也难逃染上他们的影子。
可是又不尽然如此,与他相同出身的人有现成的例子,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到底是他生来杀人成性,还是被世事所逼迫,他隐隐有答案,越是靠近这答案,越是害怕被玉梨厌恶。
隐瞒下去已不能维持。尤其见了今日玉梨的信,他只会把她抓得更牢,在她面前他只会更加难以自控。
全心托付,就有用么?
想到这他闭上了眼,呼吸不畅,脑海不断浮现玉梨的脸庞,和曾经见过的面孔。
光是想象让玉梨面对他们的丑恶,就恨不得亲手把他们杀一遍。
上书房静了许久,谢尧把两封信放在一处,看了数遍。
心中默念要对玉梨说的话:
我的生母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妓女,为了攀附庆国公府二爷有的我。
我的父亲是个废物,流连勾栏院,养了七八个外室,生了五个私生子。
我的生母为了讨好他,得到更多的钱财和宠幸,逼迫年幼的我读书讨他欢心,学不好就虐待我,可那废物每次一来,就搂着她进房……
说不下去,每个字都很平常,但连字成句,构成画面后,如此令人作呕。
从第一句开始,玉梨的神情就难以想象,即使她再如何不分尊卑,也分善恶,他确信,她不喜贪得无厌和自甘堕落的人。
他绝不自甘堕落,可他是否贪婪?
至于后面的话语,光是想想就失控,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和表情,想到玉梨可能有的反应,更是立马就要做出失常的事。
不能亲口对她说,他做不到掌控自如。
可玉梨朝她走出了如此珍贵的一步,剩下的该由他来承担。
必须想个万全的,可控的法子。
让松鹤或静羽去说,不行,他们带有自身的倾向,无法让玉梨了解全貌。
他想让她了解全貌,想看到他所经历的一切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何种评价,只有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准确掌控她的心绪。
他果然贪婪。
可是玉梨说了,他不完美也正常。
谢尧不禁笑了一下。将两封信珍而重之叠好,用绢帛包裹住,放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之后下令让人把崔成壁召回来。
已经快到军营的崔成壁匆忙赶回来,以为是主上改主意了,要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先整军,按兵不动,三日后等孤的令。”谢尧道。
崔成壁略有失望,但也比真让他驰援打胜,就此止步的好。
看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不容乐观,崔成壁肃然领命。
傍晚。
明月居。
今日松鹤回来传话,“公子事忙,今日不会回来,嘱咐夫人不要挂念,早些歇息,安心歇息。”
玉梨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地问,“他是真不会回来了吧,我要锁门窗的。”
松鹤垂首,“公子原话如此。”
那就是不十分确定。
玉梨问他,“我交给你的那封信,没有给他看吧?”
松鹤道:“下属来报时,那封信已经放在了公子案头。”
那就是被他看到了。
玉梨反而平静了,看到就看到吧,她软的硬的招都使了,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静静等待他的反应。
这晚玉梨早早睡下了,让喜云和静羽也别守夜,早点睡。这几日她们都提心吊胆,实在疲乏。
明月居早早熄了灯,在初夏的夜晚里,只有从春日苏醒不久的夏虫低鸣。
谢尧悄无声息回来,没有弄出丝毫动静,顶着月光穿过花架,绕过假山,走到正房门口。
站了一会儿,伸出手指轻轻推了下门。
门扇翕开一条缝隙,是开着的,没有锁。
谢尧勾起一丝笑,抿唇缓缓收回手指,把门合拢。
走到卧房外的窗下站着,良久,他好似才注意到廊前比屋檐还高的山茶花树。
此时正值盛花期,大朵大朵的山茶花缀于茂密绿叶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灰白淡光,宁静得好似时间凝滞。
花树下两把花锄靠在一起,地面是湿润的,应是玉梨浇了水,明月居的花树她向来喜欢自己动手养护,今日也没忘浇水。
谢尧深吸口气,走下阶梯,鱼缸里的金鱼也长得肥胖,浮在水里一动不动。
他缓缓走过小径,鬼使神差地在秋千上坐下了。
听得一声很轻的喵,谢尧转头,见假山顶上,白猫盘在上头,竖着脑袋盯着他,脸颊的胡须轻轻颤抖着。
谢尧看它一眼,它捋了捋胡须,歪着头继续趴下了。
谢尧转回头,双腿支开,轻轻摇晃起来。
铁索与转轴相接处响了一下,很是轻微,他忙停了动作。
听得东厢的门开了,他一动不动,脚步声到了背后,他才缓缓起身。
望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