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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 第344节

  沉默了许久,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忍着难过跟崔大爷说了真话:“大哥,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太多事了。你看,王爷出了事留下一个烂摊子,好不容易我们有了叔父愿意出马,总算能够喘一口气,跟东南那边谈条件了,叔父却又背叛我们。我也很难做,我每天睁开眼睛,都怕听见坏消息。”
  就像是现在,崔三爷也死了。
  她怎么能够平心静气的跟淳安郡主讲道理?其实她自己如今都无法平静下来说服自己。
  崔大爷也知道妹妹的压力很大,他略怔了怔,轻声摇头:“罢了,你也不必太过生气,这些事以后交给我来办,我来跟父亲说。”
  族中那么多人的荣辱压在肩上,汾阳王妃到底是个女子,承受不住也是常事。
  隔天崔大爷去衙门领了崔三爷的尸体回来。
  他去衙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崔六爷去迎崔四爷出狱,两方对上,崔六爷目光冷漠,已经连表面的功夫都不再做了。
  崔大爷沉吟片刻,喊了一声老四,见崔四爷停住,便上前冲着崔四爷拱拱手:“老四,老三他急火攻心做了糊涂事,害得你如此,是他的不是,但是他如今也已经得了报应……”崔六爷嘲讽的嗤笑一声,正要说话,被崔四爷按住,只好转开了头。
  崔四爷认真的望着崔大爷,半响才目光阴沉的摇摇头:“大哥,吴家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我们家里的人都知道,他也知道,能够在找到她威胁她,再巧合的送到我身边,这是急火攻心,还是早有算计,我们大家心照不宣。”
  他说完,拉了崔六爷一下,崔六爷看也不再看崔大爷一眼,扶着崔四爷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顺天府的冉大人出面,让崔大爷把尸体领回去,末了又道:“李家人那边还是闹的很厉害,听说李太太晕死过去几次,如今已经病倒……”崔大爷会意,第二天便带着重礼上门,请李家原谅。
  崔三爷杀害弟媳妇,陷害弟弟,这件事一时轰动全城,连带着崔氏一族的名声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崔大爷上门的时候,李家的邻舍姻亲正在陪着李守德商议丧礼的事,李守德哭丧着脸,跺脚大哭:“我能有什么办法?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死了,留下年迈父母和幼小的孩子,除了让她走的风光,我们也不能做什么了。”
  其实李氏跟崔四爷尚未和离,加上尚且有崔九郎在,丧事本该是崔家办的,但是李家人没有脸提,这丧事倒是要自家来办了。
  让人去各处报丧,李守德又停住脚,在廊下站了一会儿。
  这些年李氏为家里做的那些事他不是真的不知,李氏对别人不好,可对家里的人个个掏心掏肺。
  缓缓的闭上眼睛,李守德有些佝偻的咳嗽了一阵,吩咐底下人:“去皇觉寺请大师傅,跟大师傅说,我们想要在寺里供奉灵位。”
  李氏到底是出嫁女,按理是不能入李家的祖坟的。
  那就要找个存放骨灰和灵位的地方,皇觉寺自来有这个买卖。
  底下的人答应了,李守德正要回去待客,门房那里却传消息说是崔大爷来了,他一时皱起眉头,等到想起崔大爷是谁,就忍不住阴沉着脸。
  崔大爷在门外已经站了一会儿,眼见着李守德被人簇拥着出来,立即便一揖到底,给李守德行了个礼。
  李守德气呼呼的停在他面前,目光冷淡:“你来做什么!?”
  崔大爷从来没被这样冷待过,一时有些怔忡,但是却还是彬彬有礼的拱手:“李大人,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三弟犯下此等弥天大错,是我们教导无方……”李守德冷冷的盯着他,见崔大爷递上来一张厚厚的礼单,顿时咬牙切齿:“怎么,难道你们打算用这些东西来换我女儿的一条命!?你们崔家不是世家大族吗?不是自诩诗书传家吗?可结果就教导出这种谋杀弟媳陷害弟弟的人来!?”
  他抢过了崔大爷手里的礼单重重的撕得粉碎,一把扬在空中。
  崔大爷没想到一直龟缩的李守德竟然这么硬气,猝不及防被扔的碎片沾的满头都是,一时狼狈不已。
  崔家的下人都愤愤不平,崔大爷瞥一眼周围的人,冲着下人扬了扬手,而后才正色又对着李守德行了一礼:“此事原本便是我们的错,我们犯了大错,不敢否认,现如今三郎也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一命偿一命了……”“什么一命偿一命?!”李守德冷笑:“他死了又如何?难道能换回我女儿的命?!”
  崔大爷被堵得无法回话,只好告辞。
  等到崔家一行人走了,李守德才哼了一声回了家,一直到了李太太的房里,他才坐在李太太的床沿:“崔家真的上门了,我看那礼单十分之重,跟陈大人说的一模一样。”
  李太太面色苍白的靠在枕头上,闻言便问他:“那你没……”“怎么会?”李守德面色有些难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先别说陈大人之前已经给了我们三万两,就算是没那三万两,难道我还真的对杀了我女儿的人低头收礼?”
  第787章 一百八十六契机
  崔大爷在李家受辱的消息瞒不住人,京城中一时议论纷纷,御史们准备了好些天,终于等到这出大戏落幕,尘埃落定之后纷纷上书,弹劾崔家门风不正,家风不清,出此等悖逆人伦惨剧。
  措辞严厉,劲头十足。
  崔家一时被推在风口浪尖,连素来名声不错的汾阳王妃也被牵连,被人戳脊梁骨说她其实是默认纵容崔三爷的行为,而且在崔三爷出事后还为崔三爷奔走。
  汾阳王妃病了。
  淳安郡主听见消息冷笑一声。
  底下的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压低声音哄劝她:“郡主,王妃到底是您的母亲,母女之间哪里来的仇恨?她正是难过的时候,您若是去哄哄她,误会就消融了。”
  没有误会,哪里来的误会?
  淳安郡主嗤之以鼻,装作没有听见。
  她自父亲那里还能得到关爱,可是母亲却从来都只有冷言冷语。
  既然母亲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儿,她又何必对着母亲卑躬屈膝?
  她出了门去崔家老宅为崔三爷上香。
  从崔家回来,淳安郡主的侍女忽然轻声说:“郡主,我才刚好像看见了长宁县主。”
  长宁?
  淳安郡主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长宁是苏邀的封号,她蹙了蹙眉,立即追问:“在哪里?”
  侍女小心的指了个方向,淳安郡主毫不迟疑的让人跟上,远远的果然看见苏邀下了马车,扶着丫头的手进了一家店铺的门。
  “那是什么地方?”淳安郡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着底下的护卫扬了扬下巴。
  不一会儿护卫便回来回禀:“郡主,那是一家布庄,是贺家的产业,长宁县主似乎是去查账的。”
  淳安郡主心里厌恶不屑。
  真是什么好处都被苏邀占尽了,一个姓苏的,在商户家里长大,听说那商户对苏邀也极好,现在贺家的产业都能让她染指,苏家人也对苏邀言听计从。
  她冷冷的吩咐:“回家!”
  远远的,苏邀看着那辆十分华丽的马车转头走了,收回目光问胡英:“事情都办好了?”
  汾阳王府送她这么大一个礼,她当然要回一个大礼,这才算是礼尚往来。
  胡英急忙应是:“姑娘,您放心吧,聚海庄那里我们盯了很久了,他们那里的花娘总是隔一阵子便有新的补上。原本京城其他青楼,选这些小娘子都要从各处买人,这也是难免-----总有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但是聚海庄却很少从外头买人,查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进展……”他捧着一沓纸递给苏邀。
  苏邀展开,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来,挑眉诧异的道:“他们连官员之女都敢动?!”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是啊。”胡英到底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如今听见这样的事也是十分气愤:“真是丧心病狂,若真是按照陈冲奏章中所写,那这些东南豪族可真是为了银子通敌卖国,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种人真是该死,无论如何都该死。
  苏邀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将桌上所有的信都给看完,而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原来聚海庄的花娘全都是从各地掳来的,他们看到好看的女孩子便掳走,因为他们掳人一般都是在东南沿海,而那边又是豪族一手遮天,多方遮掩之下,这种事竟然成了一种惯例。
  若不是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弄的一个知县要舍命上告,这件事还不会被捅破。
  那么多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子,被当成牲畜物品,被买卖,被送到聚海庄或是被他们送给海盗当作礼物……怪不得如此丧心病狂都要阻止萧恒登位了。
  他们犯下的罪过,足以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苏邀静默一瞬,又平静下来。
  根据目前他们拿到的线索,最多也就是能把那个惠州知府拉下水,可是绝不可能再牵扯出更多人了。
  这样简直太便宜了他们。
  胡英在她边上站着,见她皱眉沉思,不敢出言打扰。
  屋里安静的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
  直到苏邀忽然轻声问:“拦住陈冲奏折的人,是莲城知府徐凤青?”
  胡英记得很清楚:“是徐凤青,他将奏折截住了,这件事才按住了。”
  “徐凤青这么喜欢帮人灭火,那就看看徐凤青自家若是起火该怎么办吧。”苏邀目光转冷,思量片刻就写了一封信递给胡英:“替我送给广平侯府。”
  胡英应是,伸手接了苏邀的信,马不停蹄的去办事。
  晚间苏杏仪跟苏老太太听了苏邀的话,都忍不住目瞪口呆,苏老太太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不打海盗,反而还给海盗送官家之女……他们在想什么?!”
  苏邀扯了扯嘴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祖母,您应当也听说过,当年没有禁海的时候,光是泉州港一年的收入便是二百多万两银子,这还只是一个泉州港而已……现在朝廷禁海,可其实出海的船从来没停过,区别只在于,从前钱还是要上缴一部分给国库的,如今却全都在东南豪族那堆人手里,您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海如今是新一代的海上霸王,为了跟他合作,送官员的女儿算什么?说得再耸人听闻一些,若真是沈海敢开口,只怕就算是沈海要打县主郡主乃至于公主的主意,那些豪族都敢铤而走险。
  无他,利益巨大罢了。
  苏老太太听的手脚冰凉,忍不住有些发怵,她如今已经隐约反应过来了,当年太子被算计,也有因为太子赞同开海港的原因吧?抢了人家的财路……她深吸了一口气,莫名觉得害怕:“那幺幺,这么大的事……”苏嵘跟萧恒才走不久,他们根本无法帮忙。
  而这件事难道他们能捅给元丰帝?
  元丰帝还没下旨彻查,苏家先要被那些人一拥而上要撕碎了。
  “圣上只怕也是在等。”苏邀想到前世发生的事,再想到元丰帝的行事,轻声道:“他在等的契机,我们送给他。”
  第788章 一百八十七奇耻
  淳安郡主几天没有出门,汾阳王妃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想起女儿,让人去请淳安郡主和世子他们一道过正房来用晚饭。
  这些天她仔细的想了想,崔大爷说的很有道理,娘家是很重要,可是她自己也有孩子,甚至已经有了外孙,这些人也是她的亲人。
  就算以后娘家没事了,她难道就不要儿女了吗?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跟儿女修补关系。
  可是丫头去了一趟,无功而返。
  汾阳王妃一时有些错愕的皱起眉:“郡主说什么?”
  “郡主说……”丫头吓得发抖,硬着头皮重复淳安郡主的话:“郡主说,三爷才出了事,她心里不舒服,没有心情吃饭。”
  这是在往汾阳王妃伤口上撒盐,兄长去世,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噗通一声,她将羊角宫灯打翻在地,面色沉了下来:“好!好的很,她不想吃,那就别吃了!”
  汾阳王府后宅的关系一时降至冰点。
  府里的气氛凝滞,前朝对于崔家的弹劾也还在继续,几个出了名的强硬的御史抓着这件事不放,说崔三爷此举若是不能重罚,纲常伦理岂不是都成了摆设。
  连田太后听见也评论一句:“确实是闻所未闻,乃是世间少有的人伦惨剧。崔家世族的教养哪里去了?教养出这样的人,难道还能舔居什么名门吗?”
  她身体如今日渐好了许多,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便在前殿院中搭起来的高台上休息消夏,底下种着许多栀子花,风一吹,扑面而来都是栀子花的清香。
  连元丰帝也笑了:“母后这处好,清风徐来,如同是去了避暑山庄了。”
  “还是苏邀那个丫头想出来的。”田太后说起这件事来,面上泛起笑意:“说起来,她也差不多该回宫来了罢?十一这丫头都来哀家这里问过几次了。”
  元丰帝不由有些稀奇:“她不是不喜欢苏家那个丫头,嫌人家太古板吗?怎的又惦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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