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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 第18节

  这两个人也是惹人厌烦的紧,当初接苏邀的时候,苏家就已经给他们送去了三万两银子,说好了从此以后她们只当也没生过苏杏璇这个女儿的。
  伯府金莼玉粒养大的姑娘,怎么能回到他们那种人家去?
  可沈家夫妻却死活不肯收那笔银子,不肯收就算了,竟然还找到京城来,虽然不敢提要苏杏璇回去的话,却总是来这里纠缠着要见上一面。
  苏桉至今还记得,苏杏璇第一次听见沈家夫妻来了的消息,当即就吓得病了。
  对于她来说,她在苏家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沈家夫妻,所谓的生父母不过就是纯粹的陌生人罢了,反而苏家所有人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她成天活的有多辛苦和提心吊胆,苏桉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疼。
  现在见苏杏璇抖得这样厉害,他一颗心都要碎了,急忙安慰她:“如意你放心,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救了大哥,我都绝不会让他们打你的主意,若是他们是指望着这个,只能说他们错了主意!”
  真要是那样,他一定会让沈家夫妻好看的。
  苏杏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苏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炸开了,然后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苏桉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立即忙忙乱乱的让人请大夫。
  苏三太太正忙的不可开交,苏三老爷传了信回来,说是跟着去的大夫已经看过了,苏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影响搬动,所以他已经带着苏嵘启程回来了,家里总是比书院的环境更好,也更适合休养。
  她因此得忙着先把苏嵘原本的院子收拾出来,也得把苏嵘要用的那些东西备齐,一时她屋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听见说是苏杏璇屋子里来人说苏杏璇晕过去了,她才一下子惊得站起来,因为起的太急了还险些眼前一黑。
  绿藻急忙上前扶住她:“太太别着急。”
  她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的道:“我问了咏歌,说是咱们少爷过去了,想必姑娘是因为听见了救了大少爷的人是…的缘故。”
  苏三太太就又气又急,觉得苏桉没有脑子。
  这件事做什么也要巴巴的送过去告诉,如意这孩子本来就敏感多思,让她知道了救人的是沈家夫妻,加上如今贺太太的冷淡和苏邀回来,只怕她肯定是吓坏了。
  柳家的正好在边上等着拿对牌,听见这句话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咱们三姑娘说起来也是可怜,最近这阵子她也是不容易……”她的女儿安莺在苏杏璇跟前当大丫头,是从八岁起就进了苏杏璇院子里做小丫头一路跟着到现在的,前程已经跟苏杏璇绑在了一块儿了。
  加上苏杏璇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她天然就偏向苏杏璇些,再加上她是苏三太太的陪房,在苏三太太跟前也说的上话,因此她说这些话,苏三太太倒也不觉得反感,只是让人去请大夫过去。
  而后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疲倦。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问绿藻:“对了,桉儿呢?他还在如意那儿守着?”
  绿藻应了一声是,理所当然的道:“少爷一直在边上守着呢……”苏三太太皱了皱眉头,想到贺太太的暗示和苏三老爷的叮嘱,就道:“去,让人把他叫过来,他又不是大夫,能帮得上什么忙,在那儿守着,反而碍手碍脚的。”
  这孩子也是太没眼力见了,如今长辈们都告诫他让他要有分寸,他反而越发的没了分寸,真是叫人头痛。
  好在忙活了一会儿,事情也处置的差不多了,苏三太太总算是闲下来有功夫喝口茶,正打算过去看看苏杏璇,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也舍不得看苏杏璇正受苦。
  可她还没出门,红袖就进来了:“太太,帐房那边来了人,说今天锦绣坊来人送料子了,您看这是不是让师傅们把尺寸也一块儿量了?”
  这回送料子做衣裳大部分都是为了苏邀,苏三太太想到沈家夫妻,正心里百转千回,顿了顿,才淡淡的道:“那就让人去量了罢,如意那边不必去,就让针线房上的人照着原来的做。”
  她话还未说完,苏桉就大声问:“为什么如意的就不必让锦绣坊做?”
  他哼了一声就冷笑:“就那个野丫头,给她穿浮光锦她也乌鸦变不成凤凰,娘你也太偏心了?”
  苏三太太顿时冷下脸来呵斥了一声。
  她之所以让针线房做苏杏璇的衣裳,就是因为苏杏璇的衣料是浮光锦,早就已经定好了的,苏桉倒好,还这样嚷嚷,好似她这个当娘的真的偏心似地。
  第38章 三十七章试探
  娘指责她偏心养女,儿子又说她是偏心亲生女儿,到头来她两头都不落好,苏三太太气的心口疼。
  她没好气的看着儿子:“你也消停些吧!你爹现在看你就百般不顺眼,再三说了你,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可你们如今年纪都渐渐大了,也该懂得避忌了,省的招人口舌。”
  苏桉不以为意,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哎呀娘你又说这些,我看这就是外祖母替那个丫头不忿,觉得我对如意好,看不顺眼,我还就对如意好了,她想让我对那个野丫头好?对不住了,办不到!让她等下辈子吧!”
  苏三太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以后你别一口一个野丫头的,说起来我还没说你,那是因为当着幺幺给你留面子,不想让你们兄妹白眉赤眼的。幺幺是我和你爹亲生的,虽然没跟你一起长大,但是跟你一母同胞,她的性子的确是不招人喜欢,可那也是因为流落在外,我们没教养好她的缘故,你给我收敛些,以后再这样,我可就任由你老子捶你了!”
  说起苏三老爷,想到短短这段时间内挨的打,苏桉撇了撇嘴,但是到底不折腾了,只是问苏三太太:“娘,到底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被沈家夫妻给救了?不会是他们故意的吧?”
  这件事苏三太太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听见他这么问,就嗔怪的道:“胡说!这样的事也是能故意的?你哥哥跟前跟着的可是当年伺候老伯爷的家将,沈家夫妻怎么能挨得着他的边儿?这件事,也就是碰巧了。”
  是碰巧了,但是也太巧了。
  苏桉很不高兴:“那也别让他们进家里来,到时候他们登堂入室的,得把如意给吓坏了。给点银子打发了就酸了。”
  一提到沈家夫妻,母子俩心里都不舒服。
  老太太屋子里的大夫刚出了院门就被请走,苏老太太还格外问了一声是什么缘故,听见说是苏杏璇晕了,她就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声,靠在引枕上深深的看了苏邀一眼。
  府里的人都觉得苏邀住进了她的院子就是得了她的青眼,可是事实上,从苏邀回家来到现在,苏老太太拢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好感自然是有的,安安静静又有眼色的孩子,在哪里都不会太惹人讨厌,苏老太太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
  可要说有多少情分,那是真的没有,若不是看着贺太太的面子,她对苏邀也就是寻常。
  她见苏邀仍旧心无旁骛的替自己在念经,忽然出声问她:“你好似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在你外祖母家里养了几年,你就半点儿不想回来吗?”
  人人都当苏老太太是佛堂里的泥菩萨,可苏邀却知道苏老太太绝不是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个老太太看人犀利眼光奇准,在她跟前,宁愿实话实说,也不要自作聪明的撒谎。
  想了想,她收起了经书,双手放在膝上看着苏老太太,轻声跟苏老太太说:“原本是很想的,甚至因为太想回来,而听了桑嬷嬷的话,觉得从前养大我的养父母是累赘负累,对她们避如蛇蝎。沈家我知道我是绝回不去了,那时候心心念念的想着亲生的父母亲,可后来一点一点的,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我在父亲母亲心中,未必那么要紧。父亲送来的口信,偶尔有给我的,都是严厉警告我要安分守己、学好规矩,不需给家里丢人,母亲送来的衣裳有时候合身,有时候不合身……”“我逐渐明白,许多事都不能勉强,哪怕亲情也是如此。”苏邀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事,语气里听不出怨恨:“直到我发现桑嬷嬷和珍珠开始阳奉阴违,瞒着外祖母调唆我去见养父母,哥哥还打算让二舅舅对付他们一家,我忽然又明白了,我或许不只是不受期待,甚至还是他们的负累……”苏老太太不免有些动容。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这样通透,但是却还这么平静,太不容易。
  她喝了口参汤,打量着苏邀的眉眼,心里忍不住哂笑-----苏三太太自恃才高八斗,把一个女儿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在她看来,真正被教导的好的反倒是苏邀。
  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对亲生父母都能下的了狠手,这样的人,哪怕再有才气,又能有什么用?
  她问苏邀:“所以你一回来就以退为进闹了一场,就是为了想进我院子里来?”
  果然问到这里了,苏邀看了她一眼,坦然的在她审视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祖母是个公道的人,虽然您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您什么都知道,就像您分明看得出我的心思,却还是让我住进来,您心里是可怜我的。”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至少比苏桉他们要聪明多了。
  苏老太太不置可否,只是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于她的恭维不以为意,冷冷的问:“而后呢?靠着我,你想得到什么?若你只是想得到所谓的公平和亲情,你外祖母就已经足够了,你完全可以想法子留在你外祖母身边,这虽然有点难,但是把话说的现实些罢,你我都知道,你对于你爹娘来说,是个毫无感情的可以随时舍弃的多余出来的女儿,你可知道,除了这个家里亲近的人,哪怕是对于那些亲戚,伯府对外也只承认你是掉了的一个女儿,说当年生的是双胎的?”
  “我知道。”苏邀同样很坦然的承认:“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们就是要坚持他们当年生下的是双胎,只是我不小心被流落在外罢了。”
  “可凭什么呢?”苏邀冷笑:“我并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在苏杏璇觉得可以随意对我捏扁搓圆的时候尤甚,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并不想受谁操控。若是不靠着您,我就只是摆在货架上待时而沽的商品,而我不想这样。”
  第39章 三十八章祖孙
  “你觉得我能护得住你?”苏老太太哂然而笑:“我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无权无势的守寡老婆子,除了拿一个孝字压着他们,还能怎么着?”
  苏邀觉得苏老太太也不容易。
  她静静的把目光放在那卷经书上头,轻声问:“祖母不是在为了大哥哥的爵位撑着吗?人活着就有希望,我的父母亲靠不住,我也不想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所以我想帮祖母跟大哥哥,也顺带帮我自己。”
  这辈子,至少要好好的做一次人。
  不要再从头到尾都被当成一个商品,被一次又一次的榨干剩余的利用价值。
  她不能期待靠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达成这个目标。
  虽然他们这一世相比上一世已经算是好多了-----至少没有连面都不见就直接把她当成一个牺牲品那样推出去给她一门注定了不对等的亲事。
  贺太太也不行-----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贺二爷从京城回去就会被人陷害,到时候所有的事都晚了,贺太太又会跟上一世那样郁郁而终。
  而她到底希望什么?
  她只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她跟她在乎的人能够好好的过这一辈子。
  苏老太太震惊的瞪大眼睛,一下子就冷了脸,厉声斥责:“你胡说什么!?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她之前对于苏邀也仅仅是觉得不讨厌,再加上贺太太的加成,对这个女孩子多了几分宽容,可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纯粹憨厚的人?
  她严厉的眯了眼睛看着苏邀,面上表情沉沉。
  贺太太让苏邀来说这些的吗?
  不然的话,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一直远在太原未曾回来过,再怎么有心思,也不该说出这些话来的。
  她心里有些烦躁,语气自然也就不怎么好:“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目的又是什么?!
  “并没有人教我,我自己就是这样想的。”苏邀并不怕苏老太太的冷淡,她并不是想当一个靠着他人才能活下去的燕雀,因为她需要有自己的羽翼才能飞得更高。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窗台上的光线一点点在往外挪,苏邀忽然笑了一声:“祖母,我猜大哥哥也快到家了,有什么事,不如我们等大哥哥回来了以后,再分说清楚吧?”
  苏老太太心神不宁,她之前把苏邀当成是小白兔,可现在看来,苏邀却半点没小白兔的样子,反而像是披着羊皮的狼,乖巧的皮囊底下是一颗冷硬的心。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邀的话,屋子里安静下来不久,余夏就急匆匆的进来,欢喜的对着苏老太太道:“老太太,三老爷已经把大少爷接回来了,现在正往大少爷的清晖堂去呢!”
  苏大少爷受了伤,自然该先回住处去请大夫好好诊治,不要挪动。
  苏老太太顾不得苏邀,立即想站起来,却一下子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使不上力,苏邀眼疾手快的上前自然而然的托了她一把,静静的道:“我陪您一道过去吧?”
  苏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反对。
  贺太太守着安危了苏老太太许久,疲累不已,被劝着去休息了,听见了消息,她也急忙赶了过来,对苏老太太道:“我也陪着你一道去,嵘哥儿这孩子,我也许多年都未见了,还不知道如今是怎样。”
  说起这个,苏老太太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还能怎样呢?好好儿一个孩子,当年多好啊,乍然成了这样……就跟换了个人似地,婚事也退了……”苏嵘是个要强的人,他出了事腿瘸了之后,他未婚妻那边几次让人过来暗示,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被耽搁,他当即就把婚事给退了。
  苏老太太十分担心他。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担心你为他好,他便能接受的,苏嵘到底是去了河东书院,这些年回苏家来的次数就好似跟做客一样。
  说起来,就算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也许久都没有好好儿跟这个孩子说说话了。
  她一路心不在焉的听着贺太太的安慰到了清晖堂,一眼看见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有好几道伤口的苏嵘,立即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嵘哥儿,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苏嵘转过头来,目光却落到她身边的陌生脸孔上,顿了一瞬,才轻声喊了一声祖母。
  苏老太太含着眼泪应了一声,坐在床沿上把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见果然都是皮外伤,才真的放了心,又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山上摔下来?”
  她说着,就有些发怒:“何坚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何坚是府里的老家将了,当年也是跟着老伯爷上战场去杀敌的,把他放在苏嵘身边,就是为了保护苏嵘的安全,如今连何坚都出差错,苏老太太心里十分烦躁和焦虑。
  她一发怒,众人就都噤若寒蝉。
  连刚进门来的苏三太太也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一旁,很怕会被苏老太太的怒气给波及。
  还是苏嵘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怪不得坚叔他们,是有人传了家里的消息,说是您让我回家来,四妹妹回家了,让我来认一认亲戚,我才准备下山,谁知道下山的路上就出了意外。”
  众人都是一怔。
  苏三老爷的脸色也立即就变了。
  苏嵘这话说的大有深意,前脚有家里的人去给苏嵘传消息让他下山,后脚他就在下山的路上出事了……他顿时十分敏感的喊了起来:“母亲叮嘱过的,说如今天寒地冻的,幺幺回来的事情就不必惊动你,反正过阵子书院也该放假让你们回家过年了……我们都并不曾让人去给你送信啊!嵘哥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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