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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 第14节

  她蹙眉,见苏邀一直一言不发,终于还是正面看了看苏邀,招手将她叫到跟前,双眼一扫,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腕上,顿时面色更不好看的问:“镯子呢?”
  她曾经给苏邀送去一只镯子,那是很珍贵的东西,送去之前就说过了,这是家传的东西,要好好保管。
  苏杏璇也有些惊讶于苏邀的冷淡,可不管是苏邀是太倔强装出来的无所谓,还是真的蠢的无所谓,这离间的大好机会都不该错过,她就微微笑着提醒:“妹妹,那镯子是母亲十分喜欢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可要好好保管。”
  是啊,上一世这只死物套住了她一生。
  她静静的看着苏三太太,目光里有热切有复杂,最后终于都归于冷寂:“桑嬷嬷将我的这只镯子骗走了……后来虽然被外祖母追回,可它太贵重了,我也不敢再时时刻刻带着,已经收起来了。”
  提起桑嬷嬷,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的安静下来。
  苏三太太抚了抚乱了的碎发,抿着唇坐直了身子。
  苏如意已经飞快的站起来了,局促不安的立在苏三太太身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她迈步下了脚踏,走到苏邀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诚恳万分的掉了几滴眼泪,每一颗都滚烫带着热气:“妹妹,这件事要怪都要怪我,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母亲跟哥哥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底下的奴才胡乱揣测我们的心思,所以做了糊涂事,消息传回来,父亲已经重则了哥哥,哥哥也知道错了,对你愧疚不已,母亲更是为了这件事一直坐立难安,不知道如何弥补你,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不好,我给你赔罪了……”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隔着一层门帘,也能察觉到膝盖碰到地上方格纹地砖的闷响。
  苏三太太心中又痛又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帘子已经一把被掀开,有一阵风旋风似地刮了进来,苏桉立在紫金三角香炉边上,双目死死地盯着苏邀,不像是在看妹妹,倒像是在看仇人,咬牙切齿的问:“怎么?你回来第一天,头一件事就是来找我们麻烦,来兴师问罪的?!”
  苏杏璇跪在地上,苏邀高高在上,这一幕彻底刺痛了苏桉的心,他嘶哑着声音看着苏三太太,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母亲!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好的,干什么让她给这个……下跪!?她算什么东西!?”
  苏桉的手直直的戳着苏邀的脑门,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排斥:“您怎么能这么偏心?!如意除了不是您亲生的,那一点儿不比这个丫头好?”
  他伸手去拉苏杏璇。
  苏杏璇却似乎已经被吓傻了,手足无措的摆起手跟苏邀解释:“不是的,不是妹妹为难我,是我自己诚心实意跟妹妹请罪……”“你有什么罪?!这件事跟你无关,你起来!”苏桉目眦欲裂,怒极反笑的对着苏邀冷笑:“你要真有什么不满,你就冲着我来!这一切都是做的,桑嬷嬷也是我指使的,怎么样,难道你也要我向你下跪不成?!”
  她们在进行一场战争,苏杏璇抿唇流泪,心里却在微笑。
  而她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因为她有一把最好用的刀。
  第29章 二十八章耳光
  苏杏璇的脸掩映在斑驳的光影中,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去拉苏桉的手:“哥哥!你别误会,妹妹没有追责什么,是我自己良心过不去……”苏三太太也已经反应过来,又气又急,看看儿子又看看苏杏璇,再看看竟然还能面无表情的苏邀,顿时觉得有些荒唐。
  她站了起来,仿佛一下子支撑不住就要摔倒。
  苏杏璇眼疾手快,立即就搀扶住了她,哽咽道:“不要再闹了,母亲原本进了冬天就容易头疼,我们这样闹下去,是叫母亲难受!”
  苏三太太顿时心里熨帖,再看向苏邀的时候,只觉得她实在是木讷冷情得过分,都闹成这样了,她竟然还能心安理得?
  这也不是多大的事,纵然是苏桉做的不好让她受了委屈,但是苏桉都已经受了责罚了,她还想怎么样呢?
  贺太太进京,已经是在给她撑腰,家里已经责罚过了苏桉警告了苏杏璇,就这样她还不满足,竟然还要提起这叫大家都难堪的事?
  这也太计较了。
  她掩藏好眼里的那一点失望,揉了揉太阳穴,疲倦不堪的道:“幺幺,桑嬷嬷的事,你不要再提起,你哥哥少年心性,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可父亲已经责罚了他,你再这样闹下去,你哥哥名声不好,也影响了家里的名声和你自己的名声。家宅不宁,于你也没什么好处,你明不明白?”
  苏邀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她什么也没说,受害者没有开口,加害者倒是觉得委屈了。
  在苏家三房人的眼里,她或许连存在都是个错误。
  肝胆成冰雪,表里俱寒凉,这大约就是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
  她深深的看了苏桉一眼,微微低头,什么也没再说,言简意赅的道:“是。”
  苏桉又忍不住暴跳如雷,不知道怎么的,他看着苏邀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忍不住来气:“你阴阳怪气的给谁看呢?!娘为了你来,忙活了这么久,她头风都犯了,你还老提不开心的事,是不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苏三太太苍白着脸喊了他一声,但是心里却也实在认同他的说法,苏邀太不体贴了,哪里有女儿见了亲生母亲这么冷淡的?
  苏杏璇有些想笑。
  她觉得苏邀的处境狼狈极了,这屋子里的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哥哥,分明都是她最亲近最亲近的人,但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站在她那边的。
  她做什么都是错,只怕连下跪求饶也要被苏桉觉得是在装模作样。
  也不知道她赖在这个家有什么用?
  啧啧……她最近堵在心口的一口气终于彻底松了,在苏邀面前陡然觉得自己高了好几丈,蠢货就是蠢货,巴结老太太和贺太太又有什么用?
  府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都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
  苏邀垂下眼帘,看见侧边门帘处出现了熟悉的草绿色缎子面的千层鞋,忽然就有些哽咽:“那哥哥要我怎样呢?我并没有说过要追究谁的责任,母亲问我镯子哪里去了,我只是照实说是被桑嬷嬷骗走了,然后我收起来了不敢再带,我也不敢说是哥哥的错,不敢说是姐姐的错,我什么也没说,为什么也成了错处了?”
  她从进来开始就跟一块木头一样,这会儿乍然一哭,就好像是一个玩偶被吹了一口仙气,终于活了过来,连眉目都变得生动了。
  苏三太太一怔,她边上的苏杏璇就急忙皱眉安慰:“妹妹别多心,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想你跟母亲之间生了误会……”苏桉最腻烦女孩子哭了。
  他没好气的看了苏邀一眼,嗤笑:“一无是处,在母亲跟前装什么可怜?”
  这态度着实过分了,苏三太太眉头一皱,想要开口斥责几句,可还没来得及,门帘就掀起来了,贺太太快步走进来,眼里蕴含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在屋子里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抬起了手,左右开弓的打了苏桉两个巴掌。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三太太也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气的了不得的贺太太。
  苏杏璇早已经低低的叫了一声,急忙冲过去拉住了苏桉,心疼不已的跟贺太太解释:“外祖母,您误会了,哥哥他……”“你住嘴罢!”贺太太眉眼凌厉,语气冷淡:“他蠢,可我还耳聪目明,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把你那副嘴脸收起来!我不乐意看见!”
  事发突然,跟着贺太太的丫头婆子都来不及退出去,把这番话给听的清清楚楚,苏杏璇顿时如同是被扇了一个巨大的耳光,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苏三老爷正好进来准备换了衣裳再去拜见贺太太,一进门就听见贺太太说这番话,顿时就看向了苏桉跟苏杏璇。
  然后他快步进来,先恭恭敬敬的跟贺太太请安,也顾不得看看亲生女儿长什么样儿了,先请贺太太息怒,又指着还神游天外的苏桉怒骂:“畜生!你做的好事!你竟敢忤逆长辈!?”
  什么忤逆长辈?苏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他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哪里忤逆长辈了?他就只是教训苏邀而已啊!
  贺太太冷冷的看着他,眼里蕴含着失望和恼怒,将苏邀拉在身后之后就冷然道:“尚未见过面,你就指使你妹妹的贴身嬷嬷陷害她,如今回了京城,她还未曾追究什么,你倒好,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不说,竟然还对她恶言相向。你如此薄情寡义,还敢谈什么读了圣贤书?!你的先生就是这样教你孝悌?!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
  这一番话来的又快又急,可见是把贺太太给气急了,否则的话,长辈训斥小辈,总要顾着小辈的脸面,哪里有这样毫不留情的打脸的?
  苏三太太面若金纸,到了此刻才神魂归位,急忙喊了一声母亲,扑过去拉住了她:“不过是小孩子闹几句口舌,您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第30章 二十九章出气
  口舌之争?
  贺太太猛然回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威压逼人。
  这一瞬间,苏三太太只觉得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她每每做了什么实在过分的事,贺太太也会不顾贺老太太的护短,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她有些狼狈的转开了头。
  贺太太就又面色沉沉的看向了苏桉和苏杏璇,忍了忍,终归对着苏三老爷道:“让他们先出去罢,我有些事要同你们说清楚。”
  苏三老爷狠狠地瞪了苏桉一眼,觉得自己又开始手痒。
  上次还是打轻了,才会这么不知好歹!
  苏桉顿时心里又气又怒,觉得好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还说什么都没做,苏邀什么都没做,却比什么都做了还要可恶!短短几天之内,他又被父亲打又被外祖母打,还得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评语,他招谁惹谁了?
  可苏杏璇委屈的拉他的衣袖,他也知道继续闹下去只是让苏杏璇更难堪,就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行了礼退下去了。
  苏杏璇紧随其后,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也摇摇欲坠的给诸位长辈行了礼,紧跟着追了出去。
  苏邀是最后一个,她留在最后,静静的冲着长辈们行礼告退。
  苏三老爷直到此时才有功夫看一看自己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女儿,相比起苏三太太心里的不舒服和苏桉的排斥,他对于苏邀的看法就简单得多了,一见苏邀抬起头露出那张脸,他就怔了怔,紧跟着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你就是幺幺?”
  他说着,紧跟着道:“我是的你父亲。”
  见他态度这么好,苏三太太心里的一丝不快立即没了,急忙催促苏邀:“快,快见过你父亲啊!”
  苏邀应是,礼仪标准的给苏三老爷行了礼,低声喊:“父亲。”
  进退有度,沉稳大方,看人的时候不卑不亢,比他想象当中的实在要好太多了,苏三老爷立即就笑了起来,摸着胡子满意的点头:“好孩子!之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这件事,父亲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等到苏邀出去了,他就转过头来看着对着贺太太诚恳的认错:“岳母,桉儿被我们宠坏了,他若是有什么不是,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我一定亲自收拾了他!”
  苏三太太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对着自己亲娘就道:“娘,您做什么对桉儿那么疾言厉色的?还动上手了……我知道您心疼幺幺,可是您也不该太过偏心,说起来,桉儿跟她到底是头一次见面,从前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妹妹,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哪有这样对外孙子的,一见面二话不说先给了两巴掌。
  贺太太满心满眼都是失望。
  偏心?
  “到底是谁偏心?!”贺太太冷厉的看了苏三太太一眼,说话毫不留情:“我看你儿子糊涂是有根子的,你自己就没把心摆正!什么我偏心?我难道不该偏心?论亲近,论血缘,幺幺才是我的亲外孙女,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倒好,你儿子那么向着一个外四路的人,你竟然还觉得应当?他现在是为了假妹妹去陷害亲妹妹,妄图帮助她多得你们欢心,挤兑幺幺,以后呢?以后若是苏杏璇要天上的月亮,他就要架梯子去摘?她要是嫌幺幺碍事,难道你们还纵容他杀人不成?!”
  苏三太太吓了一跳。
  苏三老爷也没想到岳母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禁不住若有所思。
  苏桉对苏杏璇,的确是过分在乎了一些。
  他也不是没别的孩子,可苏桉对别人都是平平,唯有对苏杏璇,格外亲近,自小就母鸡护崽一样护着。
  要是亲兄妹那也就算了,称得上一句手足情深。
  可到底不是亲兄妹,那么……他皱了皱眉。
  苏三太太心里十分不舒服,觉得母亲为了苏邀实在有些危言耸听。
  顾不得苏三老爷在场,她有些委屈:“什么偏心不偏心的?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可凡事都要讲个道理,幺幺本身就是忽然回来的,我又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是个什么脾气,她就像块木头似地,我问一句才答一句,对着我也冷冷淡淡的,我还没怎么样呢,她先为了这件事气起来了,但凡她能识大体些,今天的事何至于此?”
  可贺太太倒好,好像觉得他们合伙对付苏邀一样。
  这像是个什么事儿?
  她难道是后娘不成?
  贺太太讥诮的笑了一声:“你没怎么样?你还要怎么样?这么大的事,你想过没有,若是让那个桑嬷嬷成事了,你女儿会是个什么下场?现在她回来了,你们一不安慰二不愧疚,反而还向着那两个,一心要把这件事压下去,你们想过幺幺的处境没有?想过幺幺会委屈没有?!”
  她吸了口气,懒得跟苏三太太废话,转头看着苏三老爷:“惯子如杀子,原本我初来乍到,又只是外祖母,这些话不应由我来说,可事关幺幺,我就倚老卖老一回,姑爷志向远大,可也得顾着家里的小节才行,要是真闹出了什么不像的事来,丢的可是你们苏家的脸啊。”
  苏三老爷悚然而惊。
  他听出了贺太太话里的深意。
  是啊,他留下苏杏璇,无非是一是有了感情,二是这么多年,伯府在苏杏璇的培养上也花费了无数精力,若是让她回了她自己家,就实在是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她的价值也不是一个都还不知道是圆是扁的亲生女儿比得上的。
  可如果因为留下这个假女儿就闹的家里家宅不宁,兄妹失和,那……岂不是太得不偿失?
  男人跟女人看待问题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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