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众人回到如意楼时,天色已经全亮。车里歪七竖八地倒了一车,沈度挨个将他们叫醒各自回了屋子,蕙珍和兰珍也跌跌撞撞回了家。
  如意楼里一片寂静,玉梳来时还以为走错地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简单收拾了下满地的狼藉便到一边去理账。
  没过多久,鲍良畴便从外头欣喜如狂地进来:“照儿呢,我可要好好感谢她这个福星。昨夜赚发了,简直赚发了!”
  玉梳眼见来人猜测大约就是他们所说的燕来楼的掌柜,面上堆着笑意说:“想来阁下便是鲍老板罢?他们才回来,都还歇着,有什么只管告诉我,等起来了我一并转达。”
  鲍良畴面露歉意:“倒是我唐突了,还请娘子务必将我所言转告给她。”
  说罢,鲍良畴又像一阵风似的旋身出去,整个过程快到玉梳都没反应过来。
  临近晌午,众人才惺忪着睡眼从后头出来。
  玉梳笑着说:“可算起来了,灶上给你们温着粥呢,只是这下也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了。”:
  ”
  梁照儿闻言趴在玉梳肩上道:“好玉梳,感动的我都想喊你阿娘了。”
  玉梳往下一个蹲身,轻巧地将梁照儿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抖落下来。她嗔怪道:“还在梦里呢,胡乱讲话。燕来楼的东家方才来找你了,神神怪怪地说了一通又跑了。”
  梁照儿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侯莫陈利背着包袱从后头出来。他拱手道:“感谢娘子邀请,昨日游园会很是尽兴,扬州百姓太热情了。”
  “侯莫你今日便要走了麽?”沈度见状问道。
  侯莫陈利冲他笑笑:“我要走了你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罢,这里再也不会有一位英俊潇洒的幻术师同你抢美人儿了。”
  沈度亦呵呵笑道:“虽然你小子人不怎样,但幻术着实演的不错。我还想跟你学那招杀人复活术呢!”
  “我写了一本小册子,里头记载了些简单的幻术,沈郎君若感兴趣可照着上头练练。萍水相逢已是三生有幸,我预备启程北上去汴京瞧瞧,咱们江湖有缘再见了。”侯莫陈利将怀里的秘籍递给沈度。
  梁照儿从一旁包了些糕点给侯莫陈利:“有缘再会时还盼望您记得我们些,这糕点不算金贵,带着路上垫垫肚子也好。”
  侯莫陈利举着那糕点感动道:“江南的糕点走到哪我都不能忘,这里的人更是了。”
  第83章
  送走了侯莫陈利,梁照儿才接着感慨起鲍良畴的举动来。她啧啧称奇道:“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鲍良畴千百年不主动上门拜访一次,今朝有幸观之结果自己却因为睡懒觉没瞧上,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她坚信往后鲍良畴上门求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多。
  梁照儿又望向玉梳如今尚且平坦的小腹,她本想上手摸摸,却想起旁人不好摸孕妇肚子。故而她只是笑笑说:“这孩子可还乖,夜里没闹你罢?”
  玉梳柔和道:“才三个月不到的孩子,还没成型呢,哪就会闹它阿娘了?”
  梁照儿想想也是,又说:“那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若是身子不舒服千万别强撑着,叫张虎接你回去歇着。”
  她怕玉梳不肯,又补充道:“工钱照发不误,千万别委屈自己。”
  玉梳笑着拍了拍梁照儿的手,“瞧你说的,我哪是贪财的人,还能为了工钱赖着不成。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得很,临生时回去就成了,在家呆着心里反倒不舒坦。”
  燕环闻言紧张道:“可是你那婆婆又瞎缠三官经了,我就知道她这人,早晚有天我替你去教训教训。”
  玉梳连忙劝说:“人家是长辈,我知道你的心是好,若是她倒打一耙拿年纪压你可怎么好呢。”
  梁照儿又问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张老太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好好待你,可见是个拎不清的。”
  “她对我是消停了,可和耿氏却日日干仗,”玉梳叹了口气又道,“她嫌耿氏腿脚不好,人又不生养,只是碍于张龙如今在耿家帮着耿父做事不好发作,只能明里暗里地说些风凉话。”
  “张龙就不替他媳妇说句话麽?”燕环不解道,“怎么说两人如今靠着岳家过活,面上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呀。”
  玉梳摆摆手道:“张龙要帮也得有时间呀。这耿家虽肯让着女婿帮衬生意,却也不让他插手那些要紧的事项。只把出远门运花、送花的杂活累活活全都给张龙,这一月有半月都是不在家的。”
  梁照儿叹道:“估计张龙心里也不舒服,吃岳家饭本就矮一截,只怕回来了也没心情断家常。”
  玉梳点点头说:“这家里都快成我婆婆和耿氏二人的斗法场了,两个都不是安分的性子。张虎又是小叔子不好插手,只能让我被夹在当中,还不如来食肆里头换个自在。”
  分家的事张虎和玉梳此刻是想提又不敢提。若是提了,张老太十有八。九不肯跟着张龙两人,跟着大儿子靠大儿媳娘家过日子,岂非弄得像全家一起入赘了。张老太过惯了在家充大王的日子,哪里肯在儿媳妇手下讨生活。
  正在几人叙话时,商队的人说有梁照儿的信送了一封来。堂中众人皆好奇是谁寄来的信,梁照儿拆开后一瞧是宝绮寄来的。
  穗穗好奇地问:“宝绮是谁,之前怎的都未听过?”
  燕环道:“嗐,从前知州的女公子,人还算和善,惯爱吃你照儿姊做的糕点。”
  梁照儿仔细将那信看了一遍,笑着说:“宝绮告诉我韩郎君要成亲了,定州的糕点铺没有合心意的,问我能不能做些送到定州去。”
  玉梳迟疑道:“走陆路去也得大半月,在扬州做了糕点送到定州去只怕都臭了。”
  水路比较陆路更为繁琐,扬州沿大运河向北,经淮河、黄河再转陆路至定州,日行三五十里,得花两个月。
  梁照儿淡淡道:“她哪里是要送糕点去,摆明了是为了告知我韩郎君的婚事。”
  穗穗又问:“这位韩郎君娶的是哪家的娘子?”
  “还能有谁,”燕环翻了个白眼,“指定是杜家那四姑娘。”
  梁照儿笑着问:“你怎的知道?”
  燕环理所应当道:“依着她和韩家人的性子,必然的事。”
  “定州路途太远,我将荷花糕的方子随信寄过去得了。”梁照儿摆摆手道。
  她官方地提笔回信,祝贺了韩景彦的婚事,又问了问宝绮的近况,最后随信附了荷花糕的方子。
  玉梳无奈道:“人家都将方子当作一等一的机密,你倒好,跟散财童子似地满处乱撒。”
  “拢共也就给了采荞和宝绮,”梁照儿讪讪道,“再说,就一纸方子人家拿去也不能做什么,总不至于官家小姐还拿着方子去开糕点铺吧?”
  玉梳想了想也是。
  沈度在一旁进进出出地捡了几耳朵听,韩景彦此人倒比其他两人更让他有危机感。韩景彦此人霁月风光,待人又温和,如今青鸟书来,黄犬音乖,让沈度内心如同猫抓一般。
  十六的夜比十五冷清不少,街上静悄悄的,偶有几阵马蹄从食肆外官道上踏过。
  沈度朝梁照儿的窗户扔了粒石子,石子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梁照儿只当是大黄四处作乱,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垂头看书。案上摆着本前朝游记,是沈度前几日上街买回来的,讲的是西域的风土人情。那些典籍一类看的梁照儿脑瓜子嗡嗡作响,她私心里还是爱看游记和话本子这一类不用动脑筋的读物。
  接连四五粒石子砸在梁照儿的窗前,惹得她一阵烦躁。
  “大黄你今日是疯了不成?”梁照儿怒气冲冲地推开窗户朝下望去。
  下头却不见大黄踪影,梁照儿起身往左右一看,只见沈度半倚着墙,侧身抱胸望着她。
  他学着大黄嗷嗷叫了两声。
  梁照儿白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
  敲窗声又响了起来,这回不是石子。
  “干嘛,讨厌鬼。”梁照儿又将窗户打开,擎着油灯照面。
  沈度嗓音懒懒:“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我对你哪不好了……”梁照儿话音未落,沈度便从身后变出一捧梅花递到她跟前。
  元宵时卖花者以马头竹篮盛之,歌叫于市。男女出游时会买花插戴,若男子摘花赠予女子,女子则需以头上花朵回赠,视为定情。
  梁照儿怔了怔,再开嗓时声音带着滞涩:“这是作甚?”
  “送花啊,”沈度眉目含笑道,“昨日元夕,光顾着旁人自己却未过上佳节,今夜特来补上。”
  梁照儿接过那捧梅花,仔细瞧了瞧,是宫粉。她低头一嗅,香气萦绕,清雅中带着一丝香甜。
  宫粉并不值什么钱,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宫粉花期晚,这一捧还是我求了那花担娘子许久,人家才肯卖给我。”沈度洋洋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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