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施季里茨当然不会质疑他这个问题,事实上他还没有太醉,以至于对‘七月密谋’的审判知道得不少——每逢庭审,党卫队的报纸都会在封面叫嚣“普鲁士贵族的阴谋被粉碎”、“将军们谋害伟大的元首未能成功”一类的说辞。
“请您理解,旅队长。”施季里茨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担心她,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想把她送到山里去.....尤其是,如果我要到希姆莱身边,战争的第一线去的话。”
舒伦堡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他的眼中没有笑意,只有剩下严肃的审视,“那么,考虑一个问题,施季里茨,如果她被谋害了呢?”
“您在暗示我什么可能吗?”
“我在问你一个纯粹假设的问题,就当我喝多了好了,你可以出门之后就把这个问题忘掉。祖国需要你,所以你去了前线,等你回来的时候,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已经被谋害了呢?”
“被谁?”
“如果是你的祖国呢?对于德国而言,希尔维娅死了比她活着更有价值呢?”
“这不可能。”
“放松点,施季里茨。”舒伦堡开口安慰他,“你太紧张了,这是个纯粹假设的问题。”
“这是个噩梦一样的问题。”施季里茨把酒瓶放在了桌子上,“如果您允许,我不想再回答下去了。”
“当然。”舒伦堡挥了挥手,“那些是不重要的问题,纯粹的假设,现在,施季里茨,请你回答我一个重要的问题,一个真实的问题,我们是否还有可能得到那威力巨大的‘神奇武器’以挽回我们战场上的劣势?”
施季里茨坐正了身体,发现舒伦堡正盯着他,目光灼灼:“我不明白您的问题,旅队长,我以为我们刚刚取得了西线的辉煌胜利。”
“不要和我来这套,施季里茨。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乎德国未来的命运。我要求你直接地回答。”舒伦堡站起身,已经显得毫无酒意了。
施季里茨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也站起了身,走到舒伦堡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比直接否认更为坚定的回答。舒伦堡表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点了点头,甚至还微笑了一下:“好了,现在是时候回去工作了,施季里茨,前路漫漫啊。”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出餐馆,开始聊起其他漫无边际的话题,天气、饮食、帝国保安总局内部的新闻......以及圣诞节假期。
结果施季里茨圣诞节前夕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叫他的同事们吓了一跳。他在走廊上碰到库特·阿斯曼,这位和他私交甚笃的盖世太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你看起来是要出门度假?!”
“去奥地利,我的未婚妻在离维也纳不远的地方有一栋湖边的小别墅。”施季里茨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的东西,“你呢?回家?”
“天啊,施季里茨,比起你在这个圣诞节要出门度假,我更愿意相信卡尔登勃鲁纳娶了犹太老婆。”库特·阿斯曼看他的眼神像是上帝显灵了,“告诉我,你连续多少年在帝国保安总局过圣诞夜了?”
“从我调到这里开始.....”施季里茨没有去计算,“六、七年了?我不明白,阿斯曼,有人替我留下来值班啊。”
“是啊是啊,我不是在指责你擅离职守,施季里茨。”库特·阿斯曼说,“我只是惊讶,非常惊讶,甚至在考虑今年是不是要给你送圣诞礼物.....我是说,友好的朋友拜访什么的。既然你今年不值班,那么出席一两个社交宴会总是必要的。”
施季里茨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行了阿斯曼,我现在后悔在走廊上碰到你了。”
阿斯曼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如这样吧,施季里茨,我们假装谁也没碰到谁,然后各自去过圣诞,怎么样?这样我就不必多费心准备一份圣诞礼物,而你也不用.....我们两清。”
“成交。”
他们默默地向前走去,等到各自走出去一段距离,阿斯曼又回过头来告诉他的朋友:“圣诞快乐,施季里茨!”
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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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柏林的满目疮痍,维也纳的废墟要少上一些。中心城区里的大部分人还处于正常的生活之中,没有像柏林人那样精神紧绷。火车站里到处都是人,几位穿着军装的士兵们混在穿着长风衣、皮鞋的人们之中。希尔维娅和施季里茨一走出火车站,就有不少人围着他们兜售国家歌剧院的门票。
希尔维娅只得故意用奥地利腔调说德语,她在奥地利读了不少年的书,因此说起来惟妙惟肖——卖票的人知道他们碰到了回家探亲的本地人,各个意兴阑珊,不过,很快,有人发现有位穿着陆军礼服的将军出现在人群里,他们又各个来了兴致,去围着那位将军了。
施季里茨回望了一眼,在黯淡的夜空下,他没看到那位将军的脸,在他要回过头来的时候,他注意到希尔维娅的脸,那张漂亮的面容被灯光打上温暖的色彩,于是他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又伸手拨开了她帽子下的一缕乱发。
“国家歌剧院还在。”希尔维娅笑着评价道,“维也纳爱乐乐团也在正常工作。看来战争没有改变我熟悉的维也纳啊。”
“这你恐怕要归功于施佩尔。他经常为了这些人不去前线和元首的亲信们争执。”施季里茨回过头,他观察了一圈周围的人,什么也没有发现。
“施佩尔?”希尔维娅迟了半秒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她一下子笑出了声,“我们还没有离开第三帝国的国土呢,你就已经开始编排这些了吗?”
“纯粹的玩笑话。”施季里茨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也是在说笑,“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回到维也纳来会紧张?”
希尔维娅张望着来接自己的汽车:“我在维也纳的熟人太多了。在火车站里碰到一个,第二天整个老城就都知道威廷根施坦因公主和她的未婚夫来维也纳的消息了,结果就是我们整个圣诞节都会被淹没在社交宴会里。”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没关系,这和在柏林没有什么不同。”
希尔维娅嗔了他一眼:“那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维也纳来呢?”
结果他们差点为此错过司机。好在那位白发苍苍的先生还记得希尔维娅的模样,他缓缓地在他们面前停下,对他们行了颇为老派的礼,称他们为:“殿下”。
别墅靠近因斯布鲁克的山区,在森林中显得颇为安详,施季里茨推开了二楼客房的窗户,一抬头就能看到山上皑皑的白雪和明月:“这个地方很好。”
“是吗?”希尔维娅好奇他是喜欢了哪一点,是湖泊、森林、白雪、明月还是这栋小别墅?“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位置是个很好的瞭望点。”施季里茨指了一下,“只要有一副好一点的望远镜,我就能看清楚周围发生的一切情况。”
希尔维娅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能看到雪地里树木的影子和远处湖面的反光:“我还以为在奥地利能让你暂时忘记战争呢,亲爱的。”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没有提他之后要去前线的事情。按照他的估计,等到他从奥地利回到德国,西线的战争应该已经结束了。希望那场战争的失败能让希姆莱意识到他本人缺少军事才能。他走到会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提了一个新问题:
“在这个假期里,你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希尔维娅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起了兴致似的靠在桌子上,“告诉我,你有多久没放过假了?”
施季里茨诚实地摇了摇头,这动作的意思是他不记得了。
“你没有把你的报告、公文和资料带到这里来吧?”希尔维娅看着他,语气颇为紧张。
施季里茨摇了摇头:“只有几份无关紧要的资料,我准备拿来打发时间用。”他看着希尔维娅,“这些文件总是要被处理的......”
“几份文件,几份批示,几份报告。”希尔维娅自暴自弃地坐倒在他的身边,“这就是党卫队上校的圣诞节假期。”
“往年我是这么过的,所以我才问你今年有什么安排。”施季里茨转过头来想安慰她几句,发现希尔维娅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凌乱的长发垂在身侧,他没忍住拿了一缕放在手中——柔软的,但又很坚韧。
他在希尔维娅发现之前放了下来:“你在生我的气吗?希娅?”
希尔维娅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早就知道施季里茨的生活是围着工作转的,又或者说,那种高度压力高度警惕的长期工作造就了施季里茨。一个人习惯了这种生活之后,会对其他的生活形式感到陌生。她自己从瑞士回来的时候,也花了一段时间才熟悉波茨坦山间那种平静的生活。
“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希尔维娅起身在他的嘴唇印上一个吻,“我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好休息几天,这是我在这个假期里唯一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