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海森堡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什么小忙?”
  “很简单,在德国,不止有您这一个地方在研究核武器。”施季里茨说,和美国那种集体统筹的计划不同,德国的武器研发一如既往地分散,他们接受不同部门的领导,有不同的负责人,据施季里茨所知,海军和帝国邮政部就都有一个研究小组:
  “如果您可以拿到一些资料,哪怕是那些物理学家的闲谈,对我来说也是很有价值的。”施季里茨说,“这决定了我要不要找机会‘介入’这些研究,当然这种这种‘介入’需要您的支持......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海森堡笑了一下,他知道“介入”的意思是“阻止”和“干涉”。虽然希姆莱已经成为帝国实际上的第二号人物,但党卫队官员随时插手其他部门的工作还是需要一些借口的。
  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什么借口比海森堡这样声名显赫的物理学家撰写的报告更有力的了。
  海森堡点了点头:“我会帮忙的。”他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放松,还是因为知道,这种行为如果被盖世太保发现,他和施季里茨都会掉脑袋——所以需要一点心理建设。他正在放空的时候,一点晶莹的东西落到了他的脸上。
  “看,”施季里茨微笑着对他说,这奇迹般地安抚了他的情绪,“下雪了。”
  海森堡看向天空,无数朵洁白的雪花正在从天而降。
  在维也纳附近的一座森林里,希尔维娅也在抬头看着满天的雪花。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漂亮的别墅,里面金碧辉煌的好比宫殿,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有关数千集中营囚犯性命的谈判,主角正是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和瑞士前总统缪塞先生。
  那间屋子当然很暖和,厚重的橡木家具上摆着描金的瓷器茶杯,盘中随时有茶点供客人们享用。如果那里不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烟味道的话,希尔维娅也不会在这个大雪天躲到外面来。她坚持了半场激烈的谈判,最终在陷入僵局时跑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希姆莱和缪塞先生针对交易的筹码不停讨价还价,希姆莱坚持要用那些囚犯换取德国前线急需的原材料、汽油、卡车一类的物资。但缪塞先生不肯让步,就像他在瑞典时说的那样:“这是一项高尚的行动,我们可以为这些必要的行动提供经费。但是,如果要我们购买原材料.......或许会在国际上对我们的声誉造成极为不良的影响。”
  在战争的末期向敌人运送原材料,无异于延长战争的进程。
  因为这个原因,希姆莱又陷入了他那种习惯性的摇摆中,他坚持地说着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说辞,什么“我是元首的士兵,我们发誓效忠于他,他现在要求我们战斗到底。”一类的话,坚决不肯妥协。
  实际上,要不是希姆莱已经安排好了行程,贸然改动会惹人怀疑,他一定会拂袖而去的。
  希尔维娅知道,这时候需要有人重新提起西方盟国对这一事件的积极看法,重新唤起他那种“如果出卖希特勒,那么他就可以成为战后德国新主人。”的幻想。但这个角色舒伦堡来做不合适,他已经在谈判中唱尽了红脸,再为缪塞先生说好话,一定会引起希姆莱的怀疑。
  希尔维娅自己来做这个角色也不合适,她现在在缪塞先生那一边,不能贸然地提起这个话题,否则会激起希姆莱的逆反心理。她几乎能想象她提到此事在外交上的积极作用时,希姆莱那激动的样子:“您怎么敢,怎么敢把这种高尚的人道主义行为当成是我背叛元首的证据呢?”
  她叹了口气,向别墅的方向走去,需要另外一个角色,一个对希姆莱有着影响力的角色来做这个工作......她正在想着这些事情,舒伦堡已经撑着伞迎了出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您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带伞了?”
  希尔维娅很惊讶是他亲自出门来——这种区区小事交给副官或者工作人员就好,根本不必劳他大驾:“您怎么,党卫队全国领袖不需要您的陪伴吗?”
  “里面的气氛很僵。”舒伦堡走到她身边,替她挡着吹拂过来的雪花,“缪塞先生和党卫队全国领袖谁也不肯让步,我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出来躲一躲。”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这就是您连件厚外套都没穿的原因?”
  “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冻着。”舒伦堡笑了笑,他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我恐怕这一次谈判的结果不会太好,全国领袖已经萌生退意,你知道......他全心全意地期待着元首在西线的新攻势,他认为那能给战争带来转机。”
  “哦.....”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明白希姆莱又在做他的统帅梦了——这位严重近视的男人从小就想做一个出色的将军,“攻势迟早会结束的,不是吗?”
  “您知道吗?”舒伦堡顿住步子,定定地看着她,语气颇为严肃,“光凭您刚刚那句话,我们就能把您送上断头台——‘失败主义分子’。”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冒着谈判通道完全关闭的风险?您会这么做吗?”
  舒伦堡也笑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总认为您是个聪明的女人。”
  希尔维娅知道他的心情还不错,或许是他早就对这次谈判的失败有所预料。所以她冒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您可以找一个.....对全国领袖有影响的人,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这次谈判的重要性。我是说,在外交意义上的,而不是在党内。”
  “这是命令吗?”舒伦堡以玩笑的口吻问她。
  希尔维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知道这背后暗藏着极大的危险。她只得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做派:“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建议,决定权在您。”
  她的退让显然让舒伦堡很满意,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一次真心得多:“我会找克斯滕博士谈一谈的.....等到攻势结束之后。”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记得克斯滕博士。克斯滕博士是希姆莱的私人医生,也正是他在元首的生日宴会上,在那个小小的会客厅里告诉了舒伦堡元首的病情。显然他是希姆莱颇为信任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是舒伦堡的盟友。
  他们回到别墅中,再次开始无休止的讨价还价和争论。但一切都很不顺利,希尔维娅知道,除非那场攻势的失败结结实实地拍在希姆莱脸上,否则他的梦是不会醒的。
  最后,舒伦堡说服希姆莱做出了最后一点让步,在法国和德国集中营中那些有名望的人必须被逐步释放——以此作为希姆莱的诚意。结束之后,缪塞先生就趁着大雪还没封路之前,踏上了去瑞士的火车。
  希尔维娅自然送他上了火车,她自称要留下来继续斡旋。缪塞先生只是以担忧的眼神看着她:“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希尔维娅。”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会的。”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圣诞快乐的字样,照片是维也纳的国家大剧院:“我来不及写长信了,缪塞先生,我没有想到谈判破裂得这么快。请您送给路德维希,祝他圣诞快乐。”
  缪塞先生点了点头,把明信片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我一定会带给他的,放心吧,希尔维娅。”
  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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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艾伦·杜勒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点燃了一支蜡烛。
  在国际情报界中,艾伦·杜勒斯是个充满争议的传奇人物。他是那种极少数会在瑞士公开表达自己接受情报买卖的人,同时对于一切能够提供情报的人来者不拒——他在报纸上刊登自己是作为:“罗斯福总统的私人代表”来到瑞士的。还在门上公开悬挂招牌:“欢迎线人前来。”
  他经常和中间人以及中间机构合作,他有一个广泛的线人网络,但得到的答案往往稀奇古怪。他在纽约的时候,华盛顿战略情报局的研究分析人士就委婉地提出过批评:“纽约的流亡者不能代表他们所来自欧洲国家的真实样本。”到了瑞士,他的同事们更加激烈地指责他违背了保密规定,且他收到的情报只起到了“吸引糟粕的作用。”
  但他老道的英国同行们对此批评得更加刻薄,英国的秘密情报局的二号人物范·丹西说:“美元是一种‘永磁铁’,但美国人总是轻信别人,自己却缺乏判断力。”
  听说艾伦·杜勒斯听完此话之后,笑着和身边的人说道:“比起那些要钱的间谍,我更害怕和那些不要钱的间谍打交道。那些满口‘理想’的人,一群白日梦患者。这些人当然很好打交道,但上帝啊,你压根不知道什么东西会让他们那脆弱的心脏破碎。”
  他自己经常拿来教训下属的一个例子则是来自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那时候他刚刚到伯尔尼不久,认识了一个颇为漂亮的法国女孩,两个人约好一起去打网球,可那天来访者太多,他一直拖到了下班后很久。
  突然,有个德语中带着浓厚俄国口音的人来电,说他想和有关人员对话。心急难耐的杜勒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他:“请在明早公使馆开门的时候来访。”但那位俄国人不依不饶地说:“明天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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