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罗玛莉脸色发白:“你说什么?”
  “盖世太保正在监视索尔夫茶会的人,而且很快就要对他们进行抓捕。”希尔维娅补充了她兄长的话,“我们最多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了。希姆莱的证据已经收集完了,抓捕的命令很快就会来到帝国保安总局四处。”
  “不......不,这怎么可能呢?”玛丽·瓦西契科夫也十分恐惧,“他们的行动一向打着艺术的旗号啊,就和贵族沙龙没有区别。”
  俾斯麦伯爵沉默了一下,忽而拉开门,大步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带着一位女士冲进了客厅,而后关上了门。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才显得镇静一些了:“真是感谢上帝,汉娜还没有走。”
  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是俾斯麦伯爵的堂姐,她不明就里地看着一脸严肃的众人:“出什么事儿了吗?你们看起来都很严肃。”
  “汉娜,你是索尔夫沙龙的常客吧?”俾斯麦伯爵替她解释道,“那里可能有危险。盖世太保的人盯上了你们。”
  “可是......”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疑惑地看向众人,“我们一直是在讨论艺术和文学......”
  海因里希叹了口气:“夫人,请允许我修正一下说辞,盖世太保不是盯上了你们,他们是要开始对你们开始抓捕了。参加茶会的人都是有着身份和地位的德国贵族,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们是不敢搞这种大规模动作的。”
  “不。”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怎么会呢?我们的活动一直是秘密的啊。”
  希尔维娅和海因里希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党卫队可以靠“怀疑”枪毙一个人,但他们却不能因为“怀疑”劝别人逃离德国!
  希尔维娅犹豫了一下,忽而走到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的面前坐了下来,她盯住这位夫人的双眼:“如果您真的想知道的话,这很简单,夫人,回忆一下从去年8月开始加入茶会的人,尤其是那些来了一两次就莫名其妙地消失的人。”
  “这......”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以为她在说笑话,她下意识地回去寻找自己的堂弟,俾斯麦伯爵的目光,想要从希尔维娅的眼神里逃开,“太多人了,希尔维娅,这是贵族的社交沙龙。”
  希尔维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不承认事实是没有用的,伯爵夫人,理智一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减少损失。我相信您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些人选了,现在,请您继续在这些人选里找出那些发表非常激烈的反纳粹言论的人。”
  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顿住了。罗玛莉戳了一下玛丽,提醒她注意这位夫人颤抖的嘴唇:“天啊........被希尔维娅说中了吗?”
  玛丽曾和希尔维娅、海因里希一起去度过假,自认和希尔维娅非常熟悉,但她从未见过希尔维娅的这样强势到给人压迫感的一面。她点了点头,示意罗玛莉她注意到了,但目光却一直追着希尔维娅。
  “请您不要马上给我那些名字。”希尔维娅站起身,目光却钉在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的身上,“然后,您想一想,这些人中,有谁自称不是德国国籍。”
  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什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位热心的绅士有没有告诉你们,可以给他一些信件,让他代为转交给那些英美国家的外交官。”
  “上帝啊——”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勾起了身体,几乎滑到了地上,“我们做了什么啊——”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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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俾斯麦伯爵慌忙抓住了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的手臂,把她扶到了椅子上。这位素来端庄优雅的贵妇人用手捂住了脸,开始低声啜泣起来。俾斯麦伯爵的脸色比一开始更糟糕了,不住地冒着汗。罗玛莉和玛丽互相抓着对方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一片愁云惨雾里,海因里希忽而起身,走到了希尔维娅的身边,他递给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一张纸巾,好让她擦掉眼泪。而后语气平和地继续追问:“发生了什么,伯爵夫人。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希尔维娅在他身侧轻轻叹了口气,从刚刚那种强势的状态里转换过来。她下意识地挽上了海因里希的手臂。显然,如果是她自己继续追问下去,就和审讯犯人别无二致。
  “我是,我是之后才知道的。”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的语气依旧带着哽咽,显然,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大概是在去年九月的时候,伊丽莎白·冯·泰登小姐带来一个少年英俊的瑞士医生,名叫勒克西。就像你说的,威廷根施坦因公主,他说自己是反纳粹的瑞士人,愿意为索尔夫夫人或她的客人递送任何信件.....”
  “然后呢?有多少人给了?”希尔维娅简直无法想象他们对于陌生人的戒备心低到这样的程度。
  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看着她那张冰冷的,没有表情的面容,终于承受不住一般地抱住了头,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当时并不在场。是后来索尔夫夫人告诉我的。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好人,希望他多来几次。我自己也写好了信.....但还没有交给他。”
  “您先去休息吧,夫人。”海因里希轻声说道,“明天您就回去,把信销毁,然后离开德国,理由是您受够了空袭。其他您一律不用担忧。”
  俾斯麦伯爵扶着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走了出去,她现在浑身颤抖,非常虚弱。罗玛莉站起来,走到希尔维娅面前,正要说什么。海因里希已经率先开口打断了她:“您有毛奇伯爵的联系方式吗?”
  罗玛莉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一向不喜欢和这些小圈子打交道的他为什么要如此大包大揽,忙点了点头,四处张望着找纸笔。
  “不。不要记下来。”海因里希纠正了她,“您告诉我就好,我的数字记忆还不错。”
  罗玛莉只得给他报了一串数字,海因里希重复了一遍,就把数字默记在心:“我会去通知毛奇伯爵的。”
  “我想,这件事情或许俾斯麦伯爵做更合适。”玛丽·瓦西契科夫突然道,“海因里希,你知道的,我们不太和克莱稍集团的人接触,毛奇伯爵是个崇拜甘地的和平主义者,如果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就和他说这件事情,他不会相信我们的。还是俾斯麦伯爵更合适一点。”
  海因里希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会让他相信的,蜜丝。请转告俾斯麦伯爵这件事情。”
  他拉起希尔维娅的手,快步向外走去。玛丽和罗玛莉只得一起点了点头,谁也没有拦他。
  希尔维娅神情严肃,显然在想什么。他们就这样一路走着,直到快要走出宅邸大门时,海因里希突然顿住步子,似乎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希尔维娅被迫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关注了一下眼前的情况:“怎么了,哥哥?”
  “你的生日礼物。”海因里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被索尔夫茶会牵扯了注意力,忘了这件事情。”
  希尔维娅面露笑意,正要告诉他不必在意,海因里希却抢先一步带着她往回走去。
  希尔维娅哭笑不得地感慨这该死的兄妹默契,海因里希已经推开了客厅的大门。罗玛莉和玛丽还留在原地小声交谈,被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怎么了,威廷根施坦因?”
  “我想请诸位帮我一个忙。”他说。
  “如果我们帮得上的话。”罗玛莉还沉浸在刚刚的严肃氛围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海因里希点了点头,向外走去。玛丽和罗玛莉一起目送他走出客厅,但一个字也不敢问。
  希尔维娅只得笑着摇了摇头,用柔和的语气,安慰这两位已经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的贵族小姐:“没关系,是关于我生日的私事。不用太紧张。”
  罗玛莉“啊”了一声,终于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活泼外向的模样:“那就太好了,亲爱的希尔维娅。”
  “能看到温柔的希尔维娅回来真好。”玛丽也笑着发了句感慨。
  希尔维娅对这种评价报以云淡风轻地一笑,她张口正要说什么,海因里希已经抱着一只盒子走了回来。
  “我猜猜看,这个大小.....是小蛋糕?”贵族们的生活中,礼物是为数不多能引起她们兴趣的东西,罗玛莉和玛丽都围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猜测起礼物的内容。
  海因里希笑了一下,他替好奇的女士们揭晓了谜底。
  “!!一顶王冠?”
  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是一顶橄榄叶花圈造型的王冠。每一枚金叶子都被精心地雕刻过,好让他们看起来似乎就是从橄榄树上摘下来的似的。小小的百合花在橄榄叶攒成的叶簇中绽放,金丝珠蕊上挂着真正的小珍珠。
  “这是.....?”希尔维娅自己也觉得这礼物过于奢华——虽然她今天出席宴会的时候戴的那只橄榄叶金手镯就是海因里希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但一顶王冠?在这战争年代,这举措多少显得太过奢侈了。哪怕它是希腊式的王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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