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京治,你和小夏……在埼玉发生了什么矛盾吗?”赤苇由京觉察出了儿子的不对劲。
“我们……没有,妈妈。”赤苇京治竭力维持着平和的表情,“但小夏也的确没有告诉我她在哪里。”
赤苇由京拿起相框,对相片里笑容灿烂的小女孩长叹一口气:“这孩子……她父母已经正式离婚了,现在她又突然回去,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我去问问小夏吧。”赤苇京治安慰着母亲,“她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您先别着急。”
房门被再次敲响的声音打断了谈话,佣人拿着赤苇由京的手包站在门外:“太太,您的手机一直在响。”
“应该是下午还没聊完的工作,我先下去了。”她起身,忧虑的神色却没缓解半分,“京治,你可千万要多关心小夏。”
赤苇京治重重点头,将房门关紧后,他犹豫再三,拨通了电话。
听筒中传出的等待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书房的空调开了一整天,赤苇京治却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通话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那阵让人心神不宁的忙音才终于从他耳边消失。
“京治?”川濑久夏那边似乎很安静,“有什么事吗?”
赤苇京治紧张到一屁股坐回书桌前:“小夏,在忙吗?”
“一点都不忙。”她回答,“京治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闲扯无意义的日常现在只能加剧他的慌乱,“小夏,你……”
听筒里的沉默长得令人发指,她一句话也不说。
“你现在在哪里?妈妈今天在松涛那里看见你了,你在东京吗?”赤苇京治闭了闭眼,一股脑地脱口而出。
川濑久夏几不可察地惊呼出声,她顿了顿:“诶……由京阿姨今天看见我了吗?我都没注意……”
“所以你真的在东京?”赤苇京治打断到。
最先回答他的是几阵滴滴答答的电子音,川濑久夏至少沉默了一分钟。
“嗯,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钢琴比赛啦,初赛不是就快到了嘛,我这几天来东京找老师特训。”她说,“抱歉啊京治,太忙了,就没告诉你。”
然而敏锐的幼驯染却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这几天?”
“你最近都在东京?”赤苇京治的语调变得急促,“你住在那个宅子里?你不……”
你不害怕吗。
你为什么连我都不告诉呢。
吱吱呀呀的奇怪电子音又出现在川濑久夏那头,赤苇京治把心声尽数吞回去,有个更加难以置信的猜测冒出脑海。
“你住在酒店里吗?”
“这也不奇怪吧。”川濑久夏笑了笑,“我又不可能住在老师家。”
“小夏……”赤苇京治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怼得哑口无言。
你甘愿成为这座城市的陌生人也不曾一刻想到我吗?
“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声招呼呢。”面对川濑久夏,他的语气仍然温柔,“家里还有你专用的房间呀。”
她轻轻叹了口气:“京治,我不能总是麻烦你们家。”
你们家。
从十岁开始,赤苇京治就再也没在川濑久夏口中听过如此明显的亲疏之分。
“小夏,你在躲我吗?”他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没轻没重地撞上桌角,“是因为那个吻吗?我……”
“不是你,京治。”川濑久夏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我。
赤苇京治浑身一凛。
这五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你在哪个酒店?”他突然冲进卧室,语速飞快,“可以见一面吗?就现在,我来找你。”
“我在千代田区。”她的叹气像是无穷无尽,“离你家很远,别大费周章了,京治。”
“那明天呢?”他开始挑外套。
“明天我就回仙台了,早上的新干线。”川濑久夏说。
“那你什么时候来东京比赛?”他跑回书房,抓起日历翻找。
“初赛改在京都。”她在电话那头无力地捂住脸,“我今天练了很久的琴,我很累,京治。”
“记得替我向阿姨和叔叔问好,我们改日再见吧,先挂了。”
听筒里一瞬间就没了声音,赤苇京治愣在书桌前。
桌角那一下似乎撞得不轻,可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书桌桌面也有些乱,被母亲搁在桌角的相框掉在了地上。
忍着胳膊肘的疼痛,赤苇京治缓缓蹲了下去,翻过相框。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天黑了,月光幽幽地洒在地板上。
照亮一地的玻璃碎片。
第86章
尖锐的碎片边缘挡住照片里的樱花树,挡住川濑久夏灿烂的笑颜。
脑海里嗡地震了一声,赤苇京治下意识地伸手去捡。
“京治!”妈妈又惊又急的喊声传来,她快步走到跟前,“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别去捡碎玻璃!”眼见着独子对她置若罔闻,赤苇由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被划伤了怎么办?让阿姨来打扫。”
赤苇京治这才注意到母亲的去而复返,他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把他往沙发椅上带,沉默地垂眸。
“京治,发生什么事了?”赤苇由京坐在一旁,揽住他的肩,“可以告诉妈妈吗?”
见他的眼神还停留在被掩埋在一地碎渣里的照片上,赤苇由京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它。
“是相框不小心掉到地上了对不对?”她把照片递到赤苇京治眼前,“没关系的,你看,照片一点也没坏,我们再买个新相框就好了。”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借着昏暗的光线,赤苇京治轻轻抚上被封存已久的照片表面。
四五年的时间过去,照片早已不似当初那样油墨鲜亮,即使被放在书桌最里,它也难逃紫外线和灰尘的侵扰。
“妈妈,这张照片褪色了。”赤苇京治喃喃道。
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赤苇由京没能看见儿子的眼睛,但她知道,此刻那里的光景一定不会让她这个母亲好受。
“小夏不肯见你吗?”她温柔地抱住他。
赤苇京治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妈妈,我好像有哪里做的不对。”他说,“在埼玉的时候,我亲了她。”
说毫不惊讶是假的,纵使赤苇由京清楚儿子对川濑久夏的感情,但她也没想到进展会如此突然。
赤苇京治长高了太多,似乎从国中开始,母亲就没有再像今晚这样抱过他了。
迷茫冲刷着内心,赤苇京治本能地靠在了母亲怀里。
“妈妈。”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才能合理地解释方才川濑久夏表现出的疏离,他就干脆一股脑地把所有回忆都倾倒出来。
从仙台公寓里纠缠不清的香气到埼玉滂沱如注的雨夜,赤苇京治抛弃掉所有情感,一板一眼地陈述着这段早已变质的关系。
头顶传来悠长的叹息,他感到母亲用指腹拭过自己眼眶的温热。
赤苇京治错愕地眨了眨眼,他明明没有掉一滴眼泪。
“小夏今天一定想起了她父母吧。”赤苇由京说,“她不像你,京治,她不敢这么快接受一段关系的。”
“但我们又不是今年才认识……”赤苇京治不解。
“就是因为我们对于她来说太特殊了,所以她才不敢轻拿轻放吧。”赤苇由京看着那张褪色的老照片。
“如果不能正确回应京治的感情,那就连这个唯一的家人都要失去了。所以,我最好还是不要靠近。”赤苇由京说,“小夏她也许是这么想的。”
赤苇京治抬头看着母亲:“我承诺过我会一直等她的。”
“傻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讲先来后到呢?”赤苇由京忍不住戳了戳他脸颊,“她不是都说了吗,‘不是你’啊。”
母亲这一指似是重重戳中了他胳膊上的淤青,钻心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心里泛起细密而持久的阵痛,赤苇京治定在原地。
我再也不能成为第一个住进她心里的人了吗?
赤苇京治不懂,只是分别了五天而已,为什么转眼便沧海桑田?
“但她还是很在意你吧,京治。”赤苇由京揉了揉儿子的发顶,“你们才十几岁,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你可别因为一个模模糊糊的可能就放弃啊。”
“小夏最近还有比赛?那可真够累的,你先让她自己想想吧,我倒是不认为她已经开始和别人交往了。”赤苇由京把照片放回书桌,“听妈妈的话,给她一点时间,你也好好冷静一下。”
佣人急匆匆地赶上来清扫一地狼藉,书房的灯打开,赤苇由京这才发现那片泛着青紫的淤青。
“这又是怎么了?哪儿撞的?”她捧起独子的手臂道。
赤苇京治已经从母亲怀里坐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刚才不小心撞到桌角了,不疼,您别担心。”
“都青了一块!”赤苇由京根本不听狡辩,忙拉起他,“妈妈带你去楼下涂一涂消肿药,我们家宝贵的二传手可不能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