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不爱参与这些。”汤照眠笑着说,“更何况,这不还挂着一具尸体呢吗?”
“汤队长是要里子的人。”
“不敢不敢,警队嘛,对公众的形象是很重要的。只是伊一失联了,我心思不在那儿。”
林千卉微微皱了皱眉,“伊一失联了?”
“您来这边儿,”汤照眠带林千卉走进了房间,指了指地面上的几处血迹和蓝伊一的鞋子和枪袋。
林千卉仔细查看着。
“我在等法医来做更详细的血迹分析,通过外观,基本可以确认她就是伊万诺夫案的嫌疑人,”汤照眠说,“她的手腕上缠着电线,已经做过排爆了,身上没有炸弹,具体是什么还需要等法医来一起看。”
林千卉点了点头,“HSA的勘探组就在楼上,为了免去以后交接手续的麻烦,不如我叫他们直接进来?”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林千卉看着她,然后又看了看周围正在忙碌的人。
5分钟后,剧院旁大型商场背面的小广场前,汤照眠点燃了林千卉递给她的烟。
她们头顶的树木枝丫相连,在没有灯光的夜里宛如漆黑的棚。街对面,穿着HSA工作服的现场勘探组正在地上检查滴落在地的血迹和几枚血脚印。
“那不是伊一的鞋印。”汤照眠看着街对面忙碌的身影说,“她的鞋在中心现场,只有她的风衣外套、手机,和配枪不见了。手机估计是装在风衣外套里,但是因为没有开机,一直定位不到。”
汤照眠说完,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气,“我现在只希望那些血迹不是她的。”
“那些鞋印是那个叫吴缺的人的,我说的对吗?”
“或许吧。”
“据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生活里只出现了这一个变量。”
“这样的变量,一个就足以致命了。”
“人们总说,爱是死亡的表现形式之一。”林千卉说,“我完全能理解她。”
“我能理解她,但我不希望她这么做。”
明月高悬,有风吹过,把叶子吹得沙沙作响。
“警察总是需要一个完美的故事,但HSA并不需要。”林千卉说。
“您和警队的领导,联合授权我对这个案件做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吧。”汤照眠微微皱了皱眉,“早就想好了蛋糕一切两半,功劳和面子归警察,尸体和物证归HSA。”
“我会共享给你所有的调查进展,你也可以以外部顾问的身份参与后续的调查。”林千卉笑了笑,继续说:“当然,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直接来HSA上班。但我个人建议你继续呆在警队,因为马上会有个职位空缺,凭借你这次的立功表现,这个职位,你会是唯一的候选人。”
汤照眠看着烟头上越积越多的烟灰,“我还是没听懂您的意思。”
林千卉转过头,看着汤照眠说:“冯文章今天早上被发现在房间里自杀身亡。”
汤照眠眉头紧皱,烟灰从烟头掉落,被风推了一下,掉在了她的鞋上。
“自杀?”
“嗯,”林千卉说,“他用刀片割断了自己的股动脉。”
“可是……”
“股间的划痕已经数不清了。因为盖着被子,股动脉喷出的血渗进了被子和床垫里,没有被值夜的守卫发现。”
“也没有,”汤照眠皱着眉叹了口气,“喊叫吗?”
“没有。门外和门内的守卫都没有听到任何喊叫。”
汤照眠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冯文章是下了怎样的决心赴死。
没有一声喊叫,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一刀一刀,用薄薄的刀片割开自己的股动脉,然后在黑暗中等待自己的血液流干。
汤照眠不知道他在等待自己血流干的漫长的时间里,看到的,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可偶尔路过的风,很快就把她眼睛里的酸涩击退。
“刀片又是怎么……”汤照眠问。
“当前还在调查中,目前怀疑的方向是在胰岛素的盒子里夹带了刀片。”
【海港警察局】
汤照眠拎着打包的热炒回到警队时,已经快要凌晨。
她请林千卉明天早上再来把汪洁提走,此刻,负责预审的同事仍旧在对汪洁做初步的审讯。
她推开了审讯室旁边的观察室的门,冯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沾湿了袖口。
听到推门声,从睡梦中惊醒,摔在了地上。
“诶哟。”她皱着眉,睡眼惺忪。
汤照眠把打包带扔在桌上,伸了一只手给地上的冯原,“没摔着吧。”
“没有没有,”冯原坐在地上,回过神来,握着汤照眠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谢谢汤队。”
“我带了点儿吃的给你。”汤照眠指了指打包袋。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冯原说冯文章已经不在的消息。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桌前。
玻璃的那边的审讯椅上是一个穿着战士服装,留着遮住眉毛的齐刘海的长发女人。
冯原打开袋子,拿出其中一份摆在面前,打开了盖子,抽出筷子,一口一口扒拉着饭菜。
“汪洁没什么难审的,上来就什么都交代了,现在在诉苦呢。”
玻璃那边的汪洁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这个公司就像是那个傻逼早就已经住习惯的家,同事跟那个傻逼都很熟,都是他的家人。”
“她说的傻逼就是她前公司的领导,当她领导当了3年,”冯原说,“3年里,一直带领同事孤立她,欺负她,给她派很多活,想逼她走。”
“我每天上班都很痛苦,没有同事愿意跟我交流。我上班就在工位前做活,到点就直接下班走人。我也想过辞职,但是,我不愿意跟那个傻逼认输。我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十年,即使只是n+1,那我也能拿到11个月的薪酬,我要让这个傻逼付出开除我应有的代价。为此我愿意忍耐这种日子。”
“她这班上的。”冯原说。
“我还是被那个傻逼害了,没拿到钱,就因为被嫁祸了一个重大工作失误开除了。”
“积怨太久了。”汤照眠叹了口气。
“我从朋友圈得知了这个傻逼和他前妻生的女儿在先锋剧院工作,正在策划这个沉浸式话剧。我就也去了先锋剧院,沉浸式话剧需要非常多演员,先锋剧院开放了志愿演员的招募,我就参演了话剧。凭借工作证,可以自由地在剧院里进出。”
“她是打算对她的女儿下手吗?”冯原停下了筷子。
“我给那个傻逼寄了一张观众票,当然,是以他女儿的名义寄的。他未必会来,但他一旦来,我就会送他和他的女儿一起上路。”
“你知道剧院一旦爆炸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吗?”坐在审讯桌前的警员声音里带着愤怒。
“这都要怪他!我要让他千夫所指!我要让这些被牵连的人在他的黄泉路上恨死他!”
“疯了吧。”冯原皱起眉,“死都不怕了,还怕上班?”
汤照眠看着玻璃那边的汪洁,缓缓地说:“她只是个被世界毁掉的可怜人。”
冯原转过头,看向了她。
“这种毁灭看似突然,实际上是一种慢性中毒的反应。她在这间公司工作了10年,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忍受了3年。直到被嫁祸了一个罪名,彻底被压垮。再次打起精神的时候,对人只剩下仇恨。说实话,我对她的同情大于责备。我真正责备的是给她递刀子的人,教会她如何用拆分出的火药制作□□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纯粹的恶。”
第97章 劫后余生
吴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她穿着一件散发着蓝伊一味道的丝绸质地的睡衣,身上盖着亚麻质地的灰色床单。左手上是静脉注射液,吊瓶挂在她枕头的上方。
她醒来过两次,两次都是在晚上。
灯光很暗,房间里是暖色的,既熟悉又陌生。床脚有一个斗柜,斗柜上挂着一幅油画,她看不清上面画了什么。
蓝伊一总是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发觉她醒来,会站起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她也没有力气问蓝伊一。她只是觉得自己全身都很痛,意识时而飘得很远,远到了半个地球外的阿里米尔那么远,时而又很近,近到,她仿佛能看到童年在天空中燃烧的火一般的云。
她醒来时总能看到蓝伊一,这一点让她无比安心,这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醒来,也在任何时候睡去。世界很黑,但是很安全。
阳光把她的眼皮照得通红,她的意识又从很远的地方回到了她的眼前。
她能闻到空气中属于蓝伊一的味道。
“醒了吗?”蓝伊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醒来吧。我有点想你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
是白天,阳光灌满房间。
蓝伊一的脸就在她的面前。她扬了扬下巴,向她索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