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房间漆黑,窗帘没有拉,蓝伊一躺在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上,月光照亮了她熟睡的脸庞。
  Riesling的眼眶有些酸涩,她注视着蓝伊一的面庞,摘掉口罩,缓缓走到床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这里的夜晚宁静如水。
  她的目光一寸寸抚摸过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和嘴唇。她知道,当她见到蓝伊一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无可更换了。每当蓝伊一望向她时,她名为吴缺的虚假世界,就会被瞬间被熊熊燃起的火焰点燃。
  她俯身在蓝伊一的面前,感受着蓝伊一的呼吸抚过她的脸颊。她分不清自己是想要吻她还是撕咬她。毕竟,吻和撕咬是那么相似。爱和死亡也是。
  她看向了蓝伊一的腹部。
  在那个夜晚,她站在集装箱顶,看着跪在那具尸体前的蓝伊一。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尽自己所能免除死亡的痛苦。可是,死亡的痛苦,只有死亡可以解除。
  她其实不知道蓝伊一对于孩子的看法。也不知道蓝伊一想不想体验“怀胎十月”这件事。
  她只是庆幸她活了下来。
  从她的错误和自负当中,活了下来。她没想到I会对蓝伊一开枪,这是她的自负,也是她巨大的错误。
  天花板上传来一声“哔——”的响动,Riesling直起身,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那个声音没有再次响起,房间重回寂静。她迅速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这里是安全的,没有异样。
  她走到窗边,站在窗帘后看着楼下的小公园,黑漆漆的树木静静伫立,平静的湖水如同一面黑色的镜子。一辆警车趴在医院门口。
  通风口又传来一声响动,Riesling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了那个通风口。
  “吴缺……”空气中传来蓝伊一微弱的声音。
  站在月光下的Riesling退后一步,隐匿在了黑暗中,望向了蓝伊一的方向。
  蓝伊一仍在睡梦中,眉头紧锁。
  “吴缺”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她的梦里。这个名字,会是她的噩梦还是美梦呢?
  Riesling静静站在黑暗中,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睡眠再次回归平静,眉头渐展。
  她走上前,在蓝伊一的唇边落下一个吻。然后起身,拉开病房的门,沿着走廊走出病区,在特警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第75章 立场
  穿着护士服的Riesling站在1层的电梯旁,翻动着一块大屏幕。
  屏幕上是海港市立医院的介绍内容,这间医院历史悠久,在战时,曾经是一间军用医院。
  Riesling飞速翻阅着信息,又划拉了几下屏幕,打开了这栋楼的平面图,她仔细记忆着每一个楼层的图片,然后在脑海里把它们组成了一个三维示意图。
  十分钟后,她抬起手,捏了捏口罩的夹子,走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窄小而漆黑,安全出口提示灯把空气的颜色照得绿油油。
  Riesling脚步很轻,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往楼上爬。刚才在蓝伊一房间里听到的天花板上的响动让她有些放心不下,本来打算撤离,但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留在了这里。
  她想要检查这栋楼的通风管道。趁着夜色,她可以从楼顶的天台进入通风口。在6层再往上的半层的平台上,有一扇防火门可以通往天台。
  她爬到5层时,6层平台突然传来了推门声,楼道里的灯光应声亮起。
  Riesling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角落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在干嘛呢?有没有想我……”
  声音的内容逐渐变得露骨,Riesling翻了个白眼,缓缓拉开防火门,然后又立刻松开手,门“啪”地一声合上。
  男人听到楼下门的声音,对话变得模糊而小声。
  Riesling大踏着步子往楼上走,又从衣兜里拿出电子烟,攥在手里,目不斜视地走上那半层台阶,然后一把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防火门。
  夏末初秋的晚风,已经有了凉意,冰冷漆黑的巨大风机发出嗡嗡的声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砰地一声合上了防火门。
  她扫了一眼天台,避开摄像头的位置,快速开始行动。
  她在南北两侧各找到一个可以进人的通风管道天井,拿出强光手电筒,仔细检查着通风栅栏,通风栅栏洁白明亮,没有异样,接着伸出手,摸了摸通风栅栏的外壳,揉搓着没有灰尘的指尖,轻轻挑了挑眉。
  她关掉手电筒,抬头看了看四周,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把工具刀,埋头拆下其中一扇通风栅栏。
  她打开手电筒,把头探了进去。垂直向下的通风口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嵌在墙壁上的把手已经锈成了红棕色。
  她把手电筒咬在嘴里,踩着生锈的金属把手,站进通风管道,又从里面合上了通风栅栏。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手电筒的光线照不到尽头,只有风从尽头吹来。
  生锈的金属把手,每隔半米就有一个,她默数着自己左右脚依次踩过的数量,保持着规律的节奏,一点点往下。
  才刚刚数到12,她的腿就感受到了左右两侧同时吹来的风。她单手握着金属把手,用手电筒观察着脚下。左右两侧是两个横向的通风管道。
  她咬着手电筒,又往下踩了3个金属把手,在余光里,她看到了闪动的光点。
  她停下脚步,拿起手电筒,照向了光点。手电筒强光的尽头是一个闪着光的简易爆-炸装置,而管道的周围布满了装着半透明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
  蓝伊一坐在床前,吃着桌板上的早餐时,汤照眠推门走了进来。
  “伊一!我来了。”汤照眠把两个打包盒放在了桌上。
  “你吃什么?”蓝伊一问。
  汤照眠脱了鞋,盘腿坐在了蓝伊一对面,“韭菜鸡蛋包子和酸辣汤。”
  蓝伊一点点头,埋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蔬菜。
  汤照眠也没开启任何话题,只是沉默地吃着早餐。
  沉默就是她们最近的相处模式。自从蓝伊一入院以后,她们之间就变得沉默了起来。除了进展缓慢的案情调查,以及吃了吗,睡好了吗,伤口还疼吗以外,她们几乎没有额外的对话。
  汤照眠风卷残云般光速吃完了一整盒包子。
  她看着蓝伊一慢悠悠地样子,转头看了看窗外。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汤照眠看着窗外问。
  蓝伊一笑了笑,“你想听什么?”
  “我看了你的笔录。”汤照眠说。
  “嗯。”蓝伊一点点头,“可以帮我从冰箱里拿瓶水吗?”
  汤照眠跳下床,穿着蓝伊一的拖鞋,走到冰箱前,拿了两瓶水,一边走一边拧着瓶盖,然后把其中一瓶递给了蓝伊一。
  “谢谢。”蓝伊一接过了水。
  汤照眠坐在了床旁边的沙发上,“你把她描述为你的,同-性……人。”
  蓝伊一把水倒进了杯子里。
  “伊一,在这些事情发生了以后,你不会还……”
  “还怎么样?”蓝伊一放下杯子,看着汤照眠。
  汤照眠长了张嘴,那个字仿佛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
  “不至于吧,汤汤。”
  “别烦人!”汤照眠脸涨得通红,眼神到处乱飘,“我就是想问,你不会还……那个她吧。”
  “哪个啊?”蓝伊一笑着问。
  “诶呀!”汤照眠搓了搓脸,“烦死了。”
  蓝伊一笑了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她是很危险的人,伊一。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蓝伊一说。
  “她在你面前杀掉的那个人,还有在南湾集装箱里发现的5具尸体,她们都曾经为一个国际雇佣兵组织效力。南湾那个集装箱里,到处都是吴缺的DNA痕迹,伊一,这6个人可能都是她杀的。”
  蓝伊一点了点头,“非常有可能。”
  “伊一,你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蓝伊一看向了汤照眠,早晨的阳光散落在她的肩上,让她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
  “我从不预设任何立场。”蓝伊一说,“在跟她相关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你在笔录里把你们的关系描述成那样,这就是你的立场了,伊一。”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描述我们的关系?”
  “你怎么这么蠢啊!你就说你们是朋友不就好了!哪怕是室友!你把你们的关系描述得那么清楚对你来说能有什么好处?我是让你回局里走流程,不是让你回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这样的八卦会毁了你!你知道吗?人言可畏啊!伊一!你花了那么多力气走到今天,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全部毁掉,你觉得值得吗?”
  “汤汤……”
  “这都怪我,”汤照眠靠在沙发上,手扶着额头,“都是我太迟钝了,我的迟钝不光让你陷入危险,陷入现在的境地,还他妈的直接害死了梁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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