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汤照眠翻了个白眼,低声说:“去完医院就送她回家。”
  “我知道了。”蓝伊一回过头,对汤照眠说。
  Riesling别了别嘴,追上蓝伊一,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蓝伊一径直走向副驾驶,拉开了门,Riesling看着她坐进车里,然后拉起安全带,系在了她的身侧。
  “谢谢。”蓝伊一说。
  Riesling转头看了看她,“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那要跟你说什么?”
  Riesling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蓝伊一笑了笑,在她的嘴角上落下一个吻。
  去医院的路上,蓝伊一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黑了,虽然只有三四公里路,但路上车很多,她们走走停停。
  蓝伊一摁下了车窗,从手套箱里拿出一包烟,递到左手上,用右手抽出一支,夹在了指尖。
  烟头明灭,鼻腔里飘出白色的烟气。
  Riesling看了一眼蓝伊一搭在车窗上的手腕,又看了看她的左肩。
  “疼吗?”
  “还好。”
  “真的?”
  遇上红灯,Riesling停好车,转过身,仔细看了看蓝伊一的眼睛,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带着点儿红血丝。
  “那你怎么哭上了?”
  “啊!”蓝伊一突然开始仰着头大叫,“好痛啊!真的好痛!这胳膊我不想要了!”
  Riesling憋着笑,“马上,马上,下个路口拐个弯就到了。”
  “肱骨头前下脱位,合并盂唇撕裂。”医生看着X光片说,她的助手在一旁敲着病历。
  医生从座椅上起身,拉开了帘子,在治疗床上铺了一张蓝色的一次性无纺布。
  “躺上来吧。”
  蓝伊一躺在了治疗床上。
  一针□□之后,医生拽着她的手臂,脚踩着她的腋窝。在摩擦声之后,如耳鸣一般聒噪的疼痛戛然而止。
  “好了。”
  蓝伊一泪眼汪汪地从治疗椅上起身。
  医生一边摘手套,一边重复着医嘱。
  “以后小心点儿。”
  蓝伊一点点头,挂着悬臂带走出了治疗室。
  Riesling站在治疗室外,看到蓝伊一挂着笑脸走出来,走上前帮她带上了诊室的门。
  “还好吗?”
  “已经不疼了。”
  “那我们回家吧!”
  家门口的桌台旁竖着一个没拆封的牛皮纸包裹。
  “猜猜这是什么?”蓝伊一一边换鞋一边对Riesling说。
  Riesling走向了那只牛皮纸包裹,小心地拿起来,搭在了桌台边。
  “像是一幅画。”
  “拆开看看吧。”
  Riesling用拆信刀划开了牛皮纸封皮,里面是一只柚木画框,画框里镶嵌着那张写着“他杀”的棕色瓦楞纸板。
  “你把这块纸板带了回来了。”
  “嗯。”
  Riesling去掉四个防撞角,把画框摆在了桌台上。她们并排站在画框面前,注视着这两个字。
  “在想什么?”蓝伊一突然问。
  “在想,”Riesling转头看了一眼蓝伊一,“你在塞纳斯上大喊大叫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提!这还不都是怪你!”
  “怪我怪我。”
  “我听说梁望娣的弟弟走丢了。”蓝伊一说,“就是在葬礼那天,送葬的时候他就没跟着去。”
  “这么现成的现世报?”
  蓝伊一笑着皱了皱眉。
  【海港警察局】
  蓝伊一早就已经习惯了凌晨时分的解剖室,空气安静得出奇,排风扇发出隆隆的响声。
  她站在摄像头前,拆开解剖刀刀刃,装在了解剖刀的刀柄上。
  元舟在《器械使用登记表》飞快地做着拆封解剖刀的记录。
  “我开始了。”蓝伊一说。
  元舟点了点头。
  “结膜和口腔黏膜上有明显的点状出血……”蓝伊一一边检查,一边解说。元舟在一旁,刷刷刷地做着尸检记录。
  蓝伊一睡不着。从医院回到家,洗掉头发里的铁锈味以后,她躺在床上,思绪芜杂,她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中心现场触目精心的红色,回想着尸体上的每一个细节。
  爱人熟睡的鼻息就在她的耳边。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出了房间,轻轻合上了家门。
  开车回到警队时,尸体才刚刚运回法医室。
  “面部紫绀,肿胀。”
  “这是窒息征象……师父,他是被勒死的吗?可是……脚上又有生活反应……”元舟一边说一边思考。
  蓝伊一手上忙碌着,“你再想想。”
  元舟挠了挠头,突然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体位性窒息?”
  “是,”蓝伊一说,“完全可以做这样的推测。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判断,死者是在生前被倒吊起来的。而且是完全悬空的状态,那他的气道有可能会在3到5分钟内被阻塞,5到10分钟就会发生严重缺氧,造成心脏骤停或者是不可逆的脑损伤,超过15分钟,对他的身体状况来说,必死无疑。”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体位性窒息的案例。”元舟飞速填写着表单,“那颈部的切割是发生在死后吗?”
  “我们具体解剖看看,”蓝伊一拿起一把尺子,“颈部,横行切割创,长度约15厘米……创口周围有皮下出血,创腔内有波浪形断裂。”
  蓝伊一停顿了一下,“至少发生了7次连续切割。”
  元舟抬起头看了看蓝伊一,然后低头刷刷刷在纸上做了记录。
  “气管先被切断,随后是静脉,”蓝伊一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自言自语地说,“切了两刀……”
  元舟抬起头看向了蓝伊一。
  “怎么了师父?”
  “没什么,你来说说为什么切两刀。”
  “这个您讲过,对专业手法来说,第一刀切断气管可以防止喊叫,第二刀切断静脉,可以在防止血液喷溅的情况下,让死者迅速失血。可是,师父……”
  “说。”
  “那剩下的5次连续切割呢?”
  “情绪失控。”
  “可是,现场那么整洁。难道不至有一个人?”
  “可能性比较大。”
  汤照眠回到警队已经是凌晨4点,她直接跑到法医实验室,一把推开了法医实验室的大门。
  元舟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盖着一条毯子呼呼大睡,汤照眠一脸不满地看了一眼元舟,走向了在实验室的显微镜前忙碌的蓝伊一。
  “你胳膊不想要了吗?”汤照眠大声说。
  蓝伊一从显微镜前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向她走来的汤照眠,用右手指了指自己那条安然放在绑带里的左臂。
  “我只是脱臼,又不是骨折。”蓝伊一说。
  “要是弄成习惯性脱臼,以后有你受的。”
  “痕检有什么发现吗?”
  “神了,靠。”汤照眠坐在了椅子上,扶着桌台旋转着身体,“什么也没有,这具尸体就他妈的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蓝伊一点了点头。
  “现场排查也是白费了一顿力气。”汤照眠说着,肚子咕咕作响,“忙了一宿,累死我了。”
  “Ana呢?”蓝伊一看着显微镜问。
  “Ana?别提了。”
  “她怎么了?”
  “她疯了。”
  “啊?”蓝伊一从显微镜里抬起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去了现场?”
  “嗯。”汤照眠说,“她主动要求要去看,可看了吧,整个人情绪原地就崩溃了,然后开始大笑。”
  “大笑?”
  “嗯,所以我说她疯了。”
  “那她现在在哪?”
  “在使馆呢,叫了精神科医生过去。”汤照眠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你想吃什么?”
  “没有,我不饿。”蓝伊一说。
  “你这儿有发现?”
  蓝伊一递给汤照眠一份尸检记录,汤照眠接过尸检记录,快速翻看着。
  “这是什么变态啊……”
  “凶手可能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发生体位性窒息,”蓝伊一说,“可能本意是要用刀杀人的,但伊万诺夫没能坚持那么久,就已经窒息昏迷了。凶手气急败坏,连下了7刀。”
  “单刃刀,刀刃长10厘米……创面的微量物证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还需要1小时。”蓝伊一看着显微镜说。
  “哦,你忙,”汤照眠说,“我先点儿吃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到你的实验室,就胃口大开。”
  “是因为福尔马林。”蓝伊一说。
  汤照眠没听见蓝伊一说话,举着手机,精心挑选完早餐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被电话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喂,刑侦支队汤照眠……哦,是外卖啊,放门口就行,谢谢。”
  汤照眠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还在埋头忙碌的蓝伊一,伸着懒腰走出了实验室。
  “刘大爷!”汤照眠蹦跳着走向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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