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下楼的时候,陆文渊正提着早饭上来,嘴里还叼着个包子,看到陆清远,诧异的给他递了杯豆浆过去,咕哝着说:“走了?吃过了?”
  “嗯。”
  “吃的什么?”陆文渊随口问,问完又想起来,说,“你该不会把蛋炒饭吃完了?”
  陆清远没什么情绪的“嗯”了声。
  陆文渊难以置信:“你真吃完了?”
  陆清远还是淡淡地“嗯”,说:“以后少鼓励他做饭,知道的是蛋炒饭,不知道的以为是蛋炒蛋。”
  米饭少得可怜,而且,真的很难吃,蛋壳还会塞牙缝。
  客观来说,能把饭做成这样,某种程度上也是得有一定天赋的。
  陆清远觉得陈安楠简直天赋异禀。
  倒是陆文渊早已习以为常了,但他对儿子竟然能吃完陈安楠的饭还是大受震撼,正常来说,两三口下去已经是极限了,连他这么会捧面子的都只能吃三口。
  陆文渊坚持认为他儿子一定是洋人饭吃多了,回国以后吃什么都能接受。
  毫不知情自己被腹诽的陈安楠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发愁,天气预报说今晚不会下雨了,那他留在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哥哥不会回家,他要住在老房子里,而且估计待不了多久就会回北京。
  陈安楠觉得从昨晚到现在都像做梦一样,很不真切。
  他泄了气的瘫倒在床上,拿枕头给自己脑袋蒙住,为自己不能在饭桌上说点有用的话而感到无比的遗憾和后悔。
  要是老天能再给一次重来的机会就好了。
  下午,陆清远正在和同事说案情,案子是南大的,南大的一个支教团队在云南支教的过程中,女学生被当地村民多次骚扰,以及偷拍隐私视频传播。
  传播视频的多半是未成年人,几方都在推诿责任。陆清远是被老师叫回来的,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兜兜转转。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随意看了一眼,是陆文渊发过来的图片消息。
  等聊完正事,他滑开一看,陆文渊截图了一张陈安楠的朋友圈。
  截图里,陈安楠发了条没头没尾的朋友头圈:啊老天……再来一场雨吧,拜托拜托,可怜可怜孩子吧。
  紧接着,陆文渊的信息又发来了,像是学着谁的说话口吻,好不正经地说:拜托哥哥,可怜可怜孩子吧。
  第73章
  这不是陆文渊第一次这么干了,陈安楠不知道,小崽要知道了,肯定给他朋友圈直接毕业了。
  不过陆文渊那条发出去的信息始终没有得到回复,因为陆清远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后面就去开会了。
  陈安楠的许愿到底还是没成,天公不作美,雨没下成,后面几天的天气都很好,天色也被浸地温润如琥珀,风里裹着微微的凉意,很舒服。
  他只能回到玄武湖的家里,因为老屋子只有两间房能睡,没他的地儿,要睡就得和哥哥挤了,估计哥哥也不会再同意了,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能留下来。
  陈安楠的假期休完了,现在又得照常上班,朋友们自驾游回来,给他带了很多小礼物,都是地方特色,有一条围巾他还挺喜欢的,很鲜艳张扬的红,能围三圈还长一截,茸茸的。
  他上班的时候也戴着去了。
  工作室有时候会开直播,不卖东西,就是和粉丝随便聊聊天,分享一些日常琐碎,陈安楠觉得自己很爱说废话,聊天老找不着重点说。
  他叽叽咕咕的说完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得都太碎了,有时候还会不好意思的问问粉丝们会不会嫌烦,粉丝们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很可爱的说,最喜欢听你说话了。
  乐队上周准备拍录制新专辑,最近这段时间都要以这个为重点筹备,直播的时候也得顺带提一提,方便宣传和做热度。
  “我们这的气温挺好的,秋天最舒服了,我很喜欢秋天,就是它太短了。”陈安楠说,“春天嘛,春天有小飞虫,容易粘身上。”
  “嗯,新专辑可能年底发,要拍MV,没几个月了。”
  陈安楠一边说一边看弹幕,他今天戴着新围脖,深红色衬地他脸更白了,补光灯打在他的脸上,垂眼时显得睫毛又长又密。
  “围巾很好看?”陈安楠笑着读出来,说,“谢谢,这围巾是季老师送的,我也很喜欢。”
  季老师叫季思明,也是乐队里的,长得可好看了,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北方来的,嗓音偏低纯,磁性里带着点沙砾感,说话耐听又勾人耳朵。
  弹幕上有磕cp的,也有说话不好听的。
  粉丝们爱挣门面,都是一个队里的,有些唯粉爱拉踩,觉得你这里不如他,那里不如他的,凭什么你是C位,凭什么他给你做衬,到处撕架也是常有的事,陈安楠一般遇到这种就当做没看见,其实私下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闹隔阂。
  陈安楠在工作室里直播着,陆文渊在家里忙自己的事,他把手机音量开的老大声,当个小收音机似的旁听。
  做家长的总得支持孩子事业不是?而且他也很乐意听陈安楠说话,陈安楠微博账号他就是第一个关注的,他还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就是第一个粉丝。
  陆文渊去客厅时,又看了眼手机,从视频里看陈安楠和现实里看是不一样的,陆文渊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亲爸眼,反正就是觉得现实里看着更好看些。
  “小远,你看咱们楠楠是不是现实里看更好看些?”陆文渊把手机端到儿子面前。
  陆清远还在敲键盘,头也不抬地说:“爸,你声音放小点自己看。”
  陆文渊“哦”了一声,直播里正说到“季老师”,他又说:“下次我要把这个季老师请家里来吃饭才行,他平时对咱们崽很照顾,我听崽说他很会做饭,做得老好吃了。”
  敲完最后一个字,陆清远的手顿了下,但还是没说话。
  陆文渊看儿子不接茬,觉得没趣,端着手机走远了,直播里的声音跟着渐渐远去。
  陈安楠直播完,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得练歌,练谱,先把旋律完整的过一遍,一忙又到了很晚。
  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刚开门,鹿崽就一个趔趄滑到面前,扑着他的腿想要抱,短小的毛茸尾巴甩得很厉害。
  陆文渊不在家,家里可太冷清了,只有小狗很热情。
  陈安楠把外套拖下来,才给它捞起来,小狗会掉毛,他外套是深色的,容易蹭地到处都是。
  一人一狗躺在沙发上放松,手机里MV的选景地,也出来了,助理发给他看,陈安楠把图翻了翻,悻悻地跟鹿崽说:“又要出差啦。唉,不想动。”
  手机横幅上突然又多了一条消息提示,点开来看,是陆文渊发的,没什么特别的,是陆清远在看笔记本上的文件,他就这么随手拍了一张来。
  陈安楠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挺让叔叔为难的,因为他和陆清远的关系一直没和好,可把陆文渊忙坏了,但凡父子俩有相处的时候,陆文渊都会这样拍一张照片或者是一段视频来给他看。
  很多时候,连陈安楠都捉摸不透叔叔的意思。
  虽然心里头很想,但是他也不敢再犯错了。他胆子小,迈不出这一步来。
  关系僵化再和好的过程,是极为漫长的,这期间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多话如果当时说不出口,现在再想说,就没有一定要脱口而出的欲望了。
  就像再锋利的刀刃也会在时间的打磨下生出锈迹,变得钝了,曾经亲密的、怨恨的、美好的、糟糕的,不过都是人生过场里的一点热闹。
  陈安楠郁闷的抱着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凌晨一点多,陆清远把文件处理完,没把电脑关了,也没睡,他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打开浏览器,在上面搜索了几个字。
  页面里跳出来一大堆的相关信息,陆清远点进其中的一条,跳转进链接。
  家里这个点很安静,入秋了以后蛐蛐也不在墙根叫嚣了,除了偶尔的汽车鸣笛声,几乎听不见其他杂七杂八的声音。
  房间里似乎就只剩下了视频里有人在说话。
  “嗯,新专辑可能年底发,要拍MV,没几个月了,应该是去外地拍摄。”
  “啊,季老师在忙呢,现在人没在工作室,下回吧,下回我叫他来给大家找个招呼。”
  “可以呀,今天可以唱歌的,你们想听什么歌?可以点,这样吧,我看到哪首会唱就唱哪首好吗?因为有些歌我也不太会。”
  “要听清唱?好,我去拿吉他过来打个节奏,你们等我下。”
  陆清远的视线没动过,画面的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映出视频里的那张脸。
  很快,一个男孩重新坐在摄像头前,手掌覆在琴弦上,缓缓地弹唱了一首民谣,一盏小灯照在他的脸上,涂了唇膏的嘴唇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很漂亮。
  陆清远看了很久很久。
  陈安楠一觉睡到了凌晨两点多,再坐起来时,脸上被压出了几条红印子,还没睡醒,显得他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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