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其实谭妙花知道, 敷再多次药也根本消除不掉她背上的疤痕, 这道伤疤会像一个胎记一样永远留在这具身体上。
她不明白, 林青乘为何还要固执,不知麻烦地坚持每一天为她上药。
今夜,谭妙花洗漱好后, 林青乘往常一样端起一盆热水走进床榻边, 从抽屉中拿出药膏替谭妙花上药。
谭妙花也随他去了,将单薄的中衣掀开, 露出一道刺目的疤痕。
林青乘的视线在她背上的疤痕停留住, 明明这些日子已经看了无数便,可每当再看时, 他还是控制不住出神, 手指无意识地一点一点覆上女子疤痕的后背。
指腹传来的不是细腻光滑又细腻的触感,而是麻中带痒, 灼热又挠心的感觉……
谭妙花的后背已经结了疤, 早就感觉不痛了,今夜林青乘的手指似乎在她的后背停留了许久, 她清楚地感觉到少年白皙的玉指从她的脖颈顺着那道狰狞丑陋的伤疤划到她的腰线上,一种酥麻的痒意遍布全身。
谭妙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还…没好吗?”
被谭妙花这样一提醒,林青乘才恍忽回神,他何止还没好,这药都还没上呢。
不过少年一点也不慌,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没。”
说罢,他这才替谭妙花上了药,等药上完了,林青乘的余光又忽然撇到女子纤细腰脖颈后一颗红痣,他眸色忽然深了一些,沉默地站起身,嗓音暗哑道:“腹痛。”
便匆匆起身离开了。
谭妙花看向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腹痛了?
之后,在林青乘的强烈要求下,明明背上已经恢复,谭妙花还是无奈卧床休息了六日,等到第七日时,她实在耐不住烦闷,准备下床走走。
打开木门,阳光正亮得耀眼,缕缕微风拂过,泥土的院子外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绳子上挂上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
她第一眼便看到林青乘正坐在木板凳上喂着脚下刚孵化的几只小鸡仔。
黑色的小发财正伸着舌头围在林青乘身边玩耍。
望向屋外的景象,谭妙花忽然体会到了安逸的感觉。
如果她的人生不会发生意外,那么像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谭妙花真心地渴望岁月静好,两相无忧无虑,无灾无难。
“林青乘,让我看看你的胳膊恢复的如何了。”
林青乘扭头,见她见衣衫单薄矗立在门前,蹙眉道:“不是…让你…”
“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啦,又不是腿受伤了,这几日躺得腰背酸痛的,万一我躺的不会走路了你养我一辈子啊?”谭妙花笑吟吟地走上前掀开少年的袖子,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结痂时,才安心些。
林青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认真道:“可…以。”
谭妙花噗呲一笑,点了下少年的眉间:“这样可不行,以后可找不到媳妇。”
听到她这样说,林青乘的眸色颤动了一瞬,他蠕动了唇瓣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埋头做手上的事。
谭妙花这才注意到他脚侧放了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是剩下不多的果子。
她一看,才发现林青乘手中还攥着木刀,脚下是被他削碎了的果子。
“你怎么用果子喂鸡?”谭妙花有些诧异,紧接着又是疑惑:“果子哪来的?”
看蓝子里的几个成色多汁,并不像是在山野里面采摘的……倒像是专门在集市上购买的。
林青乘不会专门买果子喂□□!这小家伙一向勤俭持家,今日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最近集市上的果子可贵了。
对上谭妙花又是惊愕又是不解的眼神,林青乘不紧不慢道:“果…子…宋…夫子…送的。”
谭妙花更加惊讶:“宋夫子送的…你…你拿来喂鸡?”
“家中没有粗粮糟糠了吗?”
“有。”林青乘静静地看着她:“你…生气?”
“是,我是生气了,人家送的东西你怎么能这样浪费……更何况…这还是宋韵送的,他待我们极好,你不该浪费别人心意。”
她一口气说完,面前的林青乘长睫垂眸,半响,少年一言不发地拿起篮子中剩下的果子递给她,“我…错。”
“嗐,我发觉你似乎不太喜宋夫子?莫非是他上课过于严厉?”看少年垂下眉眼,温顺知错的小模样,谭妙花又不忍再责怪他了,拍了拍少年硬挺的肩,细心与他道:“他自己都受伤还特意送果子来看我们……反正我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日就做个糕点,你给他送一些就当是道谢了。”
闻言,林青乘眼皮微动,突然闷声一问:“你…会…改嫁…吗?”
她刚咬了一口苹果,听到这话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你……改嫁,他…合适。”林青乘神情淡淡,长睫半垂道。
谭妙花认真想了会儿,道:“宋公子人确实挺好,玉树临风,聪慧过人,可……就算我对他有意,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若……他…有意?”
“若他真的有意,我也愿意啊!毕竟放眼咱们整个村子,还有谁比宋韵这样好呢。”谭妙花笑着说,她扬起脑袋望向树枝上鸣鸣直叫的鸟儿,又道:“别想那么多,宋公子才不会看上我,好了,你也累了剩下的交给我。”
听完她说的,林青乘的手臂下意识抬起一下,可很快又颓然无力落下,他闷声不语,继续去干活了。
谭妙花不会知道,她无意的一句话深深烙印在林青乘的心中。
又过了两日,谭妙花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张伯死了…李夫子也意外疯了……
自从上次狼口脱险,谭妙花从林青乘口中得知是张伯和李夫设计后,她便准备等伤好的差不多时去找那两人算账。
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那二位就一死一疯。
她是从村中妇人口中得知,张伯失踪了多日,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在河边的小溪中泡烂了。
至于李夫子,似乎是一夜之间得了失心疯……
怎么会这么巧……这两人前脚刚做了恶事,后脚就出事了?
不知怎么回事,谭妙花心中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正巧她疑惑时,纤长玉立的林青乘挎着一篮子野菜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内心咯噔一下,将林青乘叫过来。
林青乘看出她眼底的担忧:“你……怎么?”
“阿乘,你知道李夫子和张伯出事了吗?”
林青乘眼皮微抬,一向乖巧温顺的脸上突然划过冷笑:“活…该。”
“………”谭妙花忧心道:“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奇………”
林青乘打断她的话:“恶…有…恶报。”
“我……给你…做饭。”说罢,林青乘就转身去了灶房。
望向少年如玉而立的背影,谭妙花珉唇想,应该是她多想了,林青乘说的对,事情不是他们做的怕什么,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了,让他们恶有恶报。
可没想到当天下午,便有官兵出现,指明捉人。
谭妙花心中顿时一慌,上前护住少年:“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官兵道:“我们调查到这二位出事前都与谭娘子发生过一些矛盾吧,先需要配合,如果没有问题就放人。”
“不行!”谭妙花正要反抗,站在她身后的林青乘突然按下她的胳膊走上前。
少年面容镇定道:“抓…我,她…还…有伤。”
官兵相互看了一眼,点头道:“也好,我们只奉命抓捕一人,若张伯之死与秀才郎无关,自会放人。”
在林青乘绕过她身边时,谭妙花扯住了少年的袖子,紧张道:“要去也是我去,你……”
林青乘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不…必…担忧。”
说完这句话,他就随官兵离开。
从林青乘踏出院子外的那一刻,谭妙花的心就像火烧的一样难受。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青乘被官兵抓走了五日,生死不明,谭妙花多方打听也不曾知晓他一点消息。
她内心无比祈祷林青乘安然无恙,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别担心了,他不会有事。”宋韵坐在木椅前悠然自得地说。
谭妙花怼他道:“你怎么知道?”
宋韵眸光微弯,笑道:“那小子,聪明着呢,就算人是他杀的……他也能销毁证据,或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你别胡说,他才没有杀人!这几日他一直同我在一处。”
“行行我胡说……不过那张伯和李夫子落得这样下场,倒也痛快。”
谭妙花叹息一声,宋韵的话并没有给她安慰,她最近夜里几乎失眠。
直到第五日下午,林青乘终于回来,且安然无恙,一根毛发都没伤。
谭妙花满心欢喜,激动地上前抱住林青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