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林青乘眼底颤了一瞬，小少年站在原地顿了半响，才慢吞吞地向她靠近，刚伸出了手一顿又收了回去。
谭妙花看见他将手上的血擦到干净才伸了出来。
“谢了。”谭妙花攥住小少年温热的掌心，借着力道踉跄地站了起来。
本以为林青乘身材瘦弱会承受不住她的力道，没想到直到她站起来时，小少年也稳稳当当地站立住。
在谭妙花起身的瞬间，林青乘就飞快地收回手，不再看她。
小少年迅速捡起地上的死鸡，拎着斧头迈步离开，谭妙花走在他的身后，脚步趔趔趄趄，一会儿嘶一声，一会儿哎呦一声。
“屁股疼……肩膀也疼…腿也疼……哎呦…这全身都疼，林青乘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你老娘我啊！”
林青乘的脚步蓦然停止，他面色看不清情绪，垂眸说：“要我…扶着…你…吗？”
“要，当然要！”谭妙花费力地走近他，将一直胳膊挎在小少年的肩上，催促道：“走…走慢点啊。”
林青乘的视线在她被砸青的手上停留一瞬，纤长的睫微抖。
没发现他眼底片刻的失神，谭妙花兀自喃喃道：“快点回家我饿了，鸡是你杀的，今天午饭你做，咱炖鸡吃。”
林青乘将死鸡腾在另一只手上，右手突然扶住她的腰肢，刚齐肩上的小少年一路不吭不响，默默搀扶着她向前走。
谭妙花心中高兴，虽然说今天的遭遇不顺，但至少今天的林青乘愿意主动接近她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在一点点修复往好一点的方向出发呢。
回到家中，谭妙花掀起腿腕上和肩上的衣服，衣服之下，她的膝盖青紫，脚腕流血，肩膀破皮。
谭妙花咬着牙，费力为自己擦拭伤口。
林青乘端着饭菜进屋时，不巧撞见她在换药，少年的目光触及到她皮肤上显眼的伤痕时，眸珠中泛出一丝难掩的情绪。
谭妙花为自己摸上好伤药，等她穿好衣服时才发现林青乘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递给了她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她接过鸡汤，咕嘟咕嘟地饮下，鸡汤没有多余的调料却格外的鲜，看来林青乘曾经应当是做过许多饭的。
看向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小少年，谭妙花注意到，自回来时林青乘就情绪十分低落，应当是没有入学伤心了吧。
寂静的时候，谭妙花出声道：“你放心，明天我会继续去缠那老家伙，缠到他答应为之。”
林青乘未说话，纤长的手指先抖了一下，手中的瓷勺哐地一声掉回碗中。
下一秒，他怔愣地扭头看向谭妙花，好半响才开口：“你…还去？”
“那是当然，我答应你的你会做不到，你就安心吧，别整日丧着一张脸了。”
谭妙花觉得她语气挺好，可谁知话音刚落，林青乘非但没安心下来，反而拧起了眉，不相信似的再次问一遍，语气有些冷硬：“还…还要…去？”
“对……对啊，你别不相信我…今天就是倒霉，明天没准就能让那老家伙……”
“不会…你不用…去了。”林青乘垂下脑袋，一双平静如水镜的瞳仁注视着碗中的饭食，淡淡地说。
“为何？小子才吃了点苦就放弃了？”谭妙花单腿踉踉跄跄上前，按住他窄瘦的肩，怒其不争道：“那群村民不过是胡言乱语，被说几句你就真的想放弃了？你的入仕的梦，渴望成为良官拯救生活在水火之中的百姓们……这些愿望都想放弃吗？”
她一番话让林青乘落败的双眸泛起一点光泽，小少年瞳孔微颤，不可思议地对向她：“你…怎么…知晓……”
“我心中…所想……”
谭妙花休息了两日后，后来的几日当真又去了学堂。
只不她没有带上林青乘。
说是等那夫子松口后就直接带他去，让他在家好好复习。
但其实是每一次都狼狈回家，不想一身伤痕被他看到而已。
可林青乘怎么会注意不到，他看到了，第二日，谭妙花回来时手腕上又青紫了三块。
第三日，她回家时全身疲惫，衣服裤子都粘上了灰尘。
第四日，她脸颊受了伤……
第五日，她发髻凌乱，手上有四道划痕……
第六日，谭妙花正准备再次前往时，却发现房门被紧锁住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关的，谭妙花拍门怒道：“林青乘，给你娘开门！”
屋外，林青乘站在门前，他沉思了许久，才道：“我不…上学了……我…可以……自学。”
第137章 第 137 章
“自学？”谭妙花愣了一瞬间, 沉默起来。
屋外，林青乘道：“所以……不必…等…等你…放弃……就开门。”
他转身想离开，脚步还未抬起, 房内传来不轻不淡的声音：“好，你把门打开, 既然你自己不想学那我也就不帮你了。”
听出她放弃, 不知为何, 林青乘心中竟松了口气，他上前开门，可刚打开, 一只手就将他拽住拖进屋内。
林青乘对上谭妙花的面容, 少女紧紧拽着他的领子, 冷笑道：“自学？林青乘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有多聪明呢？这科举可不是随便就能考中的，古往今来这自学成才的人是有，但鲜少有, 况且就你？啧啧啧, 我觉得你不行，还是上学好。”
谭妙花冷嘲热讽, 心中想法却截然相反, 开玩笑，林青乘何等聪明, 就是不入学他依旧能成才, 她之所以这样说，还是想用激将法。
上学堂的梦想, 她必须帮他实现, 她想帮他实现……
本以为她这一番瞧不起的言论会让林青乘中招，可少年就算被她拽着领子, 就算听着谭妙花喋喋不休的羞辱声，他依旧平静极了，淡若止水，眼底流动着不明的清色。
谭妙花带着讽笑的嘴角渐渐僵住：“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知是不是屋内被照足了阳光的缘故，林青乘一向黝黑的瞳孔此刻似乎变得清透了些，他双目盯上谭妙花，眼底看不清喜怒道：“你……为何…突然…对我好？”
谭妙花瞳孔一缩，紧拽着林青乘的手蓦然松开，她有些别扭地转过身，哼道：“胡说什么你，我只是……只是突然醒悟了，助你入学待你考上当了大官，那我就不用在住在这破房子了呗。”
想起了每日出门遭人白眼暗骂，谭妙花又咬牙，眼底冒光道：“到时候，我看还有谁敢打我辱你！”
身后的林青乘忽然笑了一声，清脆的笑声让谭妙花惊讶地回头，正对上林青乘嘴角上还未淡去的笑。
林青乘竟然笑了，这是与他相处这么久，小少年第一次笑，他笑得可真好看。
谭妙花嘴角也不自觉弯起，落在了林青乘的眼中，他瞳孔微缩动，唇上的笑容迅速退去，侧过头不再看她。
“你在笑什么？”谭妙花忍不住询问。
林青乘眼神躲闪：“没…没…什么。”
谭妙花继续道：“哼，所以啊你这样的脑子必须得上学堂，就交给我吧，我呢死不了。”
话落，趁林青乘走神之迹，她瞅准时机快步冲出门，迅速反将林青乘关住。
“谭…妙花！”屋内的林青乘斥声道。
谭妙花得意洋洋留下一句：“屋内放了几本书，够你看的了，乖乖在家等为娘回来。”
直到脚步声离去，林青乘才回头望向木桌上几沓陈旧的书籍，目光迟迟没有从上面移开。
*
谭妙花从野地的树丛摘了一团荆棘树藤，卷起袖子准备再去私塾找李夫子。
前往私塾的路上总会遇到那些朝她扔石头野菜的百姓，为了尽可能避免摩擦，谭妙花今日学聪明了点，她准备从一条狭小的小路绕过那些人。
这小路实在难走，里面杂草丛生，密密丛丛的满是树枝藤叶，费劲了半天力气才走出小路。
只是未曾想，她迷路了。
此前打探过就是这条路前往私塾没错啊。
可……这哪里是前往私塾的方向！这根本就是一个陌生的野林。
谭妙花拍了拍脑袋暗恼，她想从小路返回，却也忘记了来时的路。
这条蜿蜒曲折的小道有多条岔路，她忘记来时是走的哪一条了。
是左边还是右边……还是中间来着？
谭妙花犹豫了半会儿，索性赌一赌。
可惜这倒霉体质注定她选错了道路，不仅越走越偏，最后还不知走到哪一个角疙瘩里。
眼前灌木荒草齐腰般的长茂，看不清前方的路，她只能艰难地扒草，可一时不慎竟被树藤给绊了个脚朝天。
她摔在了草丛中，吃了一嘴泥和草，等到慢慢拨开遮蔽视线的草木，眼前竟出现一件破旧的瓦房。
轰得一声雷鸣声响，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细细小雨很快滴落，谭妙花匆忙地朝瓦房中跑，准备暂时借此处躲雨。
可脚步刚踏进门槛，一阵清幽的笛声从瓦房内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