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维舟知道范绥脾气硬,但着实没想到他脾气硬成这样,看着他红肿了半边脸的样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研究报告的问题反而简单,上辈子他就察觉到有问题了,只是身体不争气,在他查清楚怎么回事前就已经垮了。重生以后他一直在放饵钓鱼,那些能被人拿到手的资料都似是而非,而且零零碎碎,并不成体系。
他上辈子就有些怀疑沈文山父子俩,这辈子捏着沈维鸿的研究报告,沈维舟倒是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果然是他们。
证实剽窃也不难,他那些故意留在办公室里的资料和文稿,有事先预埋的陷阱,里头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公式、数据的错误。
正确的可能只是偶然思路相似,但连错都错得一模一样,怎么也解释不通了吧?
“这篇报告的作者是沈维鸿。”秦所长迟疑了下,问沈维舟,“会不会是你在家里提过?”
沈维舟摇头:“这些资料我从来没带回家过。”他撩起眼皮扫了脸色铁青的邓宏、表情不太自然的张桂华一眼:“只能是在所里泄露的。”
秦所长表情凝重起来。
他们这样的保密单位,泄密是再严重不过的问题。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单位特殊,人员进出、资料领取等等都有严密的监控,有些事情查起来倒是也方便。
甚至不用查,单看邓宏的表情,秦所长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起身,拍拍沈维舟的肩膀:“这件事交给所里,我们会尽快处理的,你祖父那里……”
顿了下,他说:“我亲自向他汇报情况。”
两人并肩往外走,秦所长话锋一转,问起沈维舟的身体:“我看你最近身体状况似乎还可以,有没有精力多承担一些工作?当然,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保卫科的人很快就到了,邓宏原本铁青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周日一大早,柳绵绵就被沈维舟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看过去,看见沈维舟站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几声,问:“干嘛呀?”
尾音不自觉地上扬,像是在撒娇。
沈维舟停留在被子上的手指顿了顿,飞快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说:“你不是想去军区大院看热闹吗?”
柳绵绵脑子还在混混沌沌地转着,她想去军区大院看热闹,看什么热闹,等一下,是沈维鸿,是沈维鸿的热闹……她一下清醒了,唰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对,去看热闹!”
沈维舟突然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轻咳了声,说:“那,你赶紧起来吧。”
柳绵绵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掀开被子起身,踢踏踢踏往卫生间走时,路过衣柜,无意识地一瞥,看到穿衣镜里一个头发凌乱、衣着袒露的女人。
最近天气转热,西餐厅收银的阿琳说自家二姨是裁缝,给餐厅里的姑娘们推销她二姨做的睡衣,柳绵绵还以为是那种很保守的短袖短裤,拿到手才发现,竟然是布料很少的吊带裙!
阿琳还很贴心地说,餐厅里几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她给带的都是保守的短袖短裤,夏天就算是穿着在院子里打个水都没问题的,结婚的几个她特意让二姨做的这种港城很流行的吊带裙,都是从陈经理带回来的港城杂志里学的款式,据说港城的大老板们可喜欢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琳还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柳绵绵能怎么办,她总不能告诉人家,她和她名义上的丈夫清清白白的,用不着性感吊带来增添情趣吧?
只能捏着鼻子收下,并对阿琳的贴心表示了感谢。
阿琳的二姨到底是南城人,裙子虽然是吊带的,倒也没有特别露,柳绵绵穿的时候会在外头套件衬衣,等钻进被窝再把衬衣脱了,倒也还好。
只是她没想到,睡了一夜之后,吊带已经落到了手腕,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和半边滚圆都露在了外面。
这一下,柳绵绵最后一丝睡意也被吓跑了,一团火直接从脚底板烧到了脑门儿上,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想到自己这副样子落在了沈维舟的眼里,她就羞愤欲死。
洗漱完,换好衣服,柳绵绵捏着睡裙,就跟捏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她本想洗洗就收起来,以后再不穿了,可想到洗完了还得晾在院子里,就莫名觉得脸红。可已经穿过的衣服不洗又不行,总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收起来吧?最后转悠来转悠去,她干脆揉吧揉吧扔在了自己的脸盆里。
等回头夜里洗了晾在屋檐下,再趁着大家没起床就收起来好了。
吃早饭的时候,柳绵绵没去看沈维舟,沈维舟也没去看柳绵绵,两个人坐得远远的,各自安静地吃饭。
沈维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大哥大嫂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
吃完饭,沈维云也想跟去看热闹,被沈维舟拒绝了:“你功课都会了?学习没有问题了?自信能考上医科大学了?”
三连问直接就把沈维云给问蔫儿了。
她又不是她大哥,虽然成绩还不错,但也没有不错到敢说自己没有一点问题。
只能悻悻地回书房温书。
今天照例是军区那边派了车过来接人。
能坐三个人的轿车后排,柳绵绵和沈维舟各自坐了一边,很有默契地,都尽量靠着车门边,中间隔开老大的距离。
司机大叔看了眼后视镜,心说领导家大孙子这是和媳妇儿吵架了?
可等到了小红楼前,小姑娘又高高兴兴地蹭到沈维舟的身边,沈维舟向来清冷的表情也难得地有了几分暖意。
司机大叔摇摇头,年轻人的事情,真看不懂。
警卫员向卫军等在门口领着两人进去。不像往常,还没进门呢各路牛鬼蛇神就蹦出来阴阳怪气,今天一路走进去倒是没看见一个人。
一家子都在客厅里。
连上回找了身体不舒服没下来见人的方美云也在,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掉着眼泪,邬淑华坐在她旁边,半搂着老太太的肩膀,也用手绢擦着眼泪。婆媳俩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呢。
沈文山沉着脸,沈维鸿靠在他身旁的沙发以上,脸色青白,脸上还带了伤,沈菲菲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满脸的惊惧。
坐在上首的沈老爷子蹙着眉头,双手搭在拐杖上,看上去像老了好几岁。
看到柳绵绵和沈维舟,他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开口说:“你们来了,坐吧。”
沈维舟扫了眼沈文山父子俩,没搭腔,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柳绵绵跟着在他身旁落座。
一屋子人,谁都没再开口,屋里安静得只剩了方美云哽咽的声音。
沈维舟老神在在,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枇杷,慢慢把皮剥了,一转手递到了柳绵绵面前。
柳绵绵喜欢吃枇杷,但是很讨厌剥皮,为了吃枇杷,还特意让刘婶给她弄了一把巴掌长的水果刀,用刀削枇杷皮吃,刘婶每次见她拿水果刀削枇杷皮,都笑得不行。
沈维舟捏着枇杷的柄又往前递了递,柳绵绵看他一眼,接了过来。
枇杷品质很好,又大又甜,汁水丰富。
吃完一个,沈维舟又递了一个过来。
柳绵绵看他一眼,接过来继续吃。
就这样一个剥一个吃,柳绵绵一连吃了六七颗枇杷,方美云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开口:“维舟,维鸿怎么也是你的弟弟,他也是一时要强,想要争取研究所的职位才做了错事,你不能帮帮他吗?只要,只要你向研究所解释一下,是你指导他的……”
沈老爷子怒声打断她:“什么叫一时要强?你不要避重就轻!他这是剽窃,弄虚作假!你养的好孙子,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还想让维舟帮他遮掩?!你还要不要脸?!”
方美云顿时激动地喊了起来:“我养的好孙子,难道不是你的孙子吗?!沈志邦,要不是你不愿意帮维鸿说一句话,他用得着做这些吗?!”
沈老爷子握紧了拐杖:“方美云,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就是你的觉悟?!我沈志邦的孙子,哪怕是要饭,也要堂堂正正地要饭!”
他沉着声音说:“沈维鸿,西北有个军工厂愿意要你,下周把学校的手续都办完了,你就去那里报到。”
屋里除了沈维舟、柳绵绵之外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以沈维鸿的学历和成绩,哪怕研究所那边的路堵了,只要稍微运作一下,想进南城军工厂还是很容易的。只是研究所那边如果非得追究,沈维鸿的履历会难看一点,以后晋升也稍微困难一点罢了。
只要在南城的地界,哪怕老爷子不开口,沈文山也能想办法照应。
可如果是西北的军工厂,山高路远,沈文山也是鞭长莫及。
再说,西北的条件那么艰苦,沈维鸿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哪里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沈维鸿惨白着一张脸:“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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